“奏礼乐!”
“设好宴!”
曲女城皇宫中,老国王尸罗逸多简单的吩咐了两句。
皇宫之中开始拉响乐器,将宫外的渐渐趋缓的沉闷撞击声削弱了下去。
顺着皇城门前行,只需行进千米便能到摩揭陀国王宫大殿。
老国王尸罗逸多本是在大殿中等待,但耐不住甘尼许不断吹奏号角。
这是宛如战争一般的紧急传讯,也让他出了这处大殿。
待得重新回归,此前布置的场景明显出现了乱象。
随着这帮朝廷文武进入大殿时,此前可能需要迎接的审视和注目已经变成了一起同行进入,不仅李鸿儒不慌不忙,李义表也是无比镇定。
李义表没搞清楚来天竺国度区域所要做的事情,反正跟着跑一趟,然后再跑回去就行。
到时候唐皇问什么,他们则根据所见所闻回答什么。
“本王听闻大唐以儒家文化治世,不知这东土的儒家文化是何物?”
只是一曲礼乐奏完,尸罗逸多伸手宣布静止时,亦是开启询问使团。
“儒家文化遵循天地君亲师的道理……”
李义表擅武,在文化方面的水准只能说略通笔墨,和普通的书生并无多少区别。
尸罗逸多启口就是重大话题,这让他也庆幸队伍中还有一位大儒。
虽说李鸿儒没有大儒的样子,但李鸿儒是朝廷不折不扣的大儒。
作为科举榜眼的存在,李鸿儒甚至还参与了典籍的书写与制作。
不论是武,还是文,这位副使都能拿出手。
李义表谨慎的挥手示意,这让李鸿儒开口侃侃而谈。
从理念到实际,从儒家文化历史起源到发展,又到大唐如今的盛景,李鸿儒嘴中的话语没有停过。
作为驱离婆罗门文化侵袭的存在,儒家文化证明了自己的地位。
李鸿儒此时并不介意讲多少,若是尸罗逸多乐意,他讲述三天三夜给对方普盲也没问题。
发源于东土的儒家文化,若是在西天竺之地落地生根,那不失为一桩美事。
文化的传承和推广总是在潜移默化中不断增长,或许一些文字,或许一些画,又或许一首曲子,一副棋……
只要影响到对方,让对方认同,观念就会自然而然产生变化,转而拥护与赞同。
不论儒家文化在西天竺变异成什么形态,都脱离不了儒家文化的根本。
彼此文化交融必然对两国产生裨益。
“使者所言果然深奥非常!”
连连吐词了半个时辰,李鸿儒才收了尾。
这让尸罗逸多忍不住的惊叹,也让李鸿儒有一丝苦笑。
他已经尽可能讲得简单简略了,李义表等人听得兴趣盎然,但摩揭陀国人则是迷迷糊糊。
承受不同文化的熏陶,陡然听得另外一种文化,这让一些人心生兴趣时,脑海之中又不乏抵触的念头,只觉与自己往昔所知有着全然的不同。
若非李鸿儒等人来源于大唐,又是尸罗逸多特意询问开口,被扣上一顶‘诬蔑我佛’‘诬蔑主神’等的帽子也很正常。
尸罗逸多满脸的兴趣之色。
察言观色下,他邀请,李鸿儒发声,李鸿儒收声,他扫尾。
两人这番交谈像是一场尝试性的讲座。
看似是尸罗逸多想了解,但更多是尸罗逸多在查看诸多文武臣子对新文化内容的态度。
扫视下来,尸罗逸多不免也是心中有些微凉。
大唐可以用儒家文化治世,不遵循佛陀和婆罗门等阶制度,但摩揭陀国难于去模仿。
若是如李鸿儒提及的内容去操作,他会成为整个国度阶级之敌。
难于生搬硬套东土王朝的模式,尸罗逸多微微敲了敲桌子。
“不知使者可对我天竺文化了解如何?”尸罗逸多笑道。
“久闻大名,正要洗耳恭听!”
李鸿儒抬手示意。
这让尸罗逸多清了清嗓子,开口讲述了一个自己近期创作的故事。
这是一个话剧式的故事,分为五幕讲述。
尸罗逸多管这个故事名叫《龙喜记》。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
《龙喜记》前三幕讲述云乘太子与悉陀国公主相爱结婚。
后两幕则描写云乘太子生怜悯之心,为解救他人的性命,牺牲了刚刚得到的爱情,以自己的肉身喂食大鹏鸟,后被高利女神救活。
尸罗逸多讲述故事时,朝下诸臣一脸的赞叹神情,不时发出陶醉的声音。
但尸罗逸多的目光一直不时扫过大唐诸位使者。
他讲述时是采用天竺语言介绍,这对李义表等人理解起来有一定难度。
如同李鸿儒此前介绍儒家文化一般,李义表等人也在这个介绍长达近半个时辰的故事中显得迷迷糊糊。
尸罗逸多的目光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李鸿儒身上。
他口中缓缓讲解,《龙喜记》中又夹杂了诸多虚拟人物名称。
对普通人而言的话剧,这部剧夹杂了他诸多的心思。
“王玄策使者,我们天竺的文化如何?”
看着略有所思的李鸿儒,尸罗逸多讲解完毕,这才开口询问。
“好!”
李鸿儒翘起拇指,对着尸罗逸多点了个赞。
这个评价极为简短,不亚于尸罗逸多提及儒家文化时的‘深奥非常’。
李鸿儒讲述完苦笑,尸罗逸多显然也没听到想象中所需要的答案。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示意众人继续进食。
“悉陀国公主云乘太子大鹏鸟高利女神!”
李鸿儒捧杯回应完尸罗逸多,这才有着思索。
他认认真真将这位老国王的故事听了一遍。
这是一个极为俗套的故事,情节与他早年讲述的那些书生遇妖,又有除妖人除妖的故事没多少区别。
但尸罗逸多的故事中夹杂了很多私货。
若是不曾来天竺之地,也不曾经过劫比罗伐窣堵国,李鸿儒还有一些难于了解这种故事。
但在劫比罗伐窣堵国中,收服大鹏鸟的是如来佛祖。
诸多人名用了化名做替代,但大鹏鸟却是正常援引。
在尸罗逸多的故事中,结合了佛教和婆罗门教因素,又将高利女神示意为最高存在。
这是暗示摩揭陀国需要尊佛祖为首要的神。
在这位老国王的心中,显然也被婆罗门诸神溃败弄到无可奈何,难于抵抗佛教势力的不断侵袭,心中的天平有了倾斜。
这让李鸿儒庆幸自己没有当场显摆大梵天给予的护身戒指信物。
在摩揭陀国,当前所遵循了旧制的婆罗门规矩,但亦是有着迎接佛教的新规矩。
甚至于后者在慢慢取代前者。
李鸿儒毫不怀疑此时取出护身戒指可能引发的巨大争议。
若婆罗门诸佛能回来就罢了。
关键是大梵天想回,但天时地利压根不在大梵天那边,甚至于大梵天实力不济,教中又有混乱,没有底气回归。
国度势力更迭的时间或许需要数十年,但一场文化的侵袭或许不到十年。
这与年轻人更新换代有关系。
人的换代总是较之国度换代要快。
在摩揭陀国中,属于婆罗门的时间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