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知道,自从赵琦的事之后,裴明诏就一直在查那些死士。
这样的死士不好养出来,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忠义侯。
裴明诏接着道:“我让人暗中查那些死士,到了福建就没了消息,福建巡抚是先帝时的老臣,深受两朝重用,想要在福建接着查,恐怕要费些功夫。”
婉宁点点头,按理说裴明诏可以不将这些话告诉她,她记得张氏的父亲广恩公在福建立过大功,福建倭寇盛行,赵璠也是在福建拿下军功。
看着姚七小姐微微思量,裴明诏道:“七小姐是想到了什么?”
婉宁摇摇头,“侯爷说起了福建,我就想到了海盗和倭寇,侯爷说的福建巡抚应该就是赫赫有名的谭平谭大人。”
连福建巡抚都知道,他不过提了一句,她却能顺着说到了海盗和倭寇。
皇上信任谭平就是因为谭平在福建抗海盗,因此赔上了全家老小十几条性命。
裴明诏很好奇,“你是听姚大人说起来?”
婉宁笑道:“只是看到了地方府志,就记下来一些。”
哪有闺阁中的小姐看地方府志的,看着姚七小姐的眼睛,让他想起夏天里涓涓流淌的溪流,在阳光下闪闪光。
“侯爷,”赵琦和昆哥跑过来缠着裴明诏,“再教教我们骑马吧!侯爷比武功师傅教的好。”
赵琦和昆哥一左一右地拉扯着裴明诏,裴明诏只好答应。
婉宁回到堂屋里,赵太夫人已经将花厅里的客人送走,就跟婉宁说话,“虽然侯爷除了服,家里也不能大摆宴席,你们姐弟却不能走,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一会儿七小姐就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吃顿饭。”
婉宁点点头,“那就听太夫人的。”
赵太夫人吩咐下人,“去看着点侯爷,让他别缠着永安侯,永安侯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下人应了一声退下去。
“永安侯面冷心热,勋贵里有不少人喜欢和他结交,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不会管我们家的事,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
说起这件事赵太夫人不由自主想起从前的处境,将手里的帕子攥得更紧了些,“再怎么说,我们侯爷也是好命的,能遇到永安侯,又遇到七小姐。”
赵茹茵不禁埋怨,“母亲又来了,大好的日子,七小姐本是来做客的,母亲提起这些事做什么。”
赵太夫人忙道:“都是我不好,就是在前面听说永安侯的婚事恐怕出了差错,我这才……”
以裴明诏的年纪,确实是到了该成亲的时候。
“孙家的大小姐,偏偏这时候病了,听说连婚期都要改了。”
赵茹茵侧头听着。
赵太夫人笑着看过去,“说这些事,你就爱听了。”
赵茹茵笑着和婉宁对视一眼,然后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这也快了,马上就要轮到你们两个……”
……
裴明诏将赵琦送回忠义侯府,这才回到家中。
裴太夫人已经等在屋子里,“忠义侯府不是不摆宴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妹妹怎么样了?”裴明诏换了衣服出来,坐在母亲旁边。
裴太夫人叹了口气,“比前几日好多了,今天跟我说,愿意嫁到邓家去,这样一来你的婚事也好办了。”
裴明诏刚刚端起的茶顿时又放在矮桌上,“母亲明知道邓七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还要将妹妹嫁过去。”
看着平日里对自己谦和的儿子,忽然之间满脸的怒气,裴太夫人心里油然生出一股的委屈,“我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嫁个中山狼?你和孙家的婚事,你妹妹和邓家的婚事,那都是你父亲早早就定下来的。”
“小时候那邓七看着是个好孩子,你父亲才将你妹妹许配给他,谁知道这才几年……邓家竟然将他养成那般模样。”裴太夫人拿起帕子擦眼角。
“母亲不是想过要退掉这门亲,”裴明诏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婚事,才要将妹妹嫁过去。”
裴太夫人不禁一怔。
她本是要瞒着儿子,谁知道却这样就被看透。
裴太夫人道:“孙家是少有的名门望族,不免规矩要大一些,听说我们家要退了邓家的婚事,就让人问过来……邓七从小就喜欢你妹妹……”
裴太夫人尽可能想要将话说得婉转些,“等你妹妹嫁过去,劝劝邓七,说不得他就能收敛。”
裴明诏沉着眼睛,“母亲真的以为一个收了三房妾室,在外惹草招风的人,会因为成了亲就留在家中?”
裴太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的话。
裴明诏站起身,“我不娶广东按察使的女儿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既然孙家不愿意,母亲就连父亲定下的两桩婚事一起退了,与其让我娶个名声在外的小姐,不如娶个愿意帮母亲好好管家,一心一意为裴家的女子。”
将两桩婚事一起退了。
裴太夫人想到这里就眼前黑,还没有说话,就看到管事妈妈匆忙过来道:“太夫人,不好了,小姐想不开投缳自尽了。”
裴太夫人睁大了眼睛,裴明诏已经先她一步走了出去。
裴家乱成一团。
裴太夫人让人搀扶着进了屋,藕色的床铺上,裴二小姐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任凭身边人怎么叫喊却都不肯出声,只是慢慢地淌着眼泪。
裴太夫人急忙坐过去,“你这孩子……你若是不肯嫁我们再商量。”
床上的裴二小姐依旧动也不动。
裴太夫人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快请郎中……请郎中过来……”
“太夫人,侯爷已经去请了。”
裴太夫人点了点头,想要起身却一下子摔在地上。
……
“怎么说?”
沈家茶铺的掌柜都等在焦无应的院子里,等着焦无应从姚家回来。
焦无应脚还没有站稳,大家一起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答应了,”焦无应笑着道,“七小姐说了,收拾收拾铺子,准备过几日重新开张。”
屋子里顿时出一阵欢呼声。
沈家的铺子里热闹成一片。
张戚程却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房,听着幕僚说御史言官的奏折,“皇上没有让人查问之前,爵爷这时候不能为自己申辩,那些御史言官,都是见血眼红的,他们怕的就是爵爷不将弹劾放在眼里,只要爵爷不出头,皇上也不责问,他们这出戏也就唱不下去。”
前提是,他不去管赵璠的事,也不理会外面对姚家和张家的那些传言。
一个姚婉宁,竟然会引来这样的风波。
张戚程挥挥手让幕僚退下去,张夫人这才进了书房,“老爷,瑜珺又让人来问了。”
张戚程顿时一阵烦躁,“姚家的家事让她自己去打理。”
老爷这是不想插手了?
张夫人抿起嘴,“那华茗轩是瑜贞做出来的事,姚婉宁却怪在了瑜珺身上,如今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说得难听……哪家的小姐像姚婉宁一样,怎么说瑜珺也是姚宜闻的正妻,怎么就管教不得了。”
哪家的小姐也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傍身。
没有将京里的茶市闹出这样的动静。
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姚婉宁留在京城,这样姚婉宁就不会弄出泰兴楼,就不会借着崔奕廷的船运进京里那么多茶叶。
一个内宅中的小姐,根本就是他看不上眼的,却给他找了这样多的麻烦。
他插手去管,就是纵容女儿,最重要的事江仲招认赵璠指使他去杀沈敬元,姚七小姐这样一闹,沈家和李成茂彻底没了关系,赵璠利用沈家,是因为看上了姚七小姐的茶叶,杀了沈敬元,姚七小姐就少了人帮忙。
张夫人道:“我听瑜珺说,姚婉宁要在自家另立账房,另用管事。”
另立账房和管事。
难不成将来还要掌管姚家?
这将瑜珺摆在什么位置上。
可若是他不答应,他插手去管,外面不会觉得姚婉宁不合礼数,而是会传他们想方设法动手陷害。
在这时候想要对付姚婉宁,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简单。
“姚家会不会乱,”张夫人道,“欢哥的事,会不会被姚婉宁觉。”
他一日一夜没有合眼,不是为了朝廷大事,而是因为这个未及笄的小姐,真是可笑,张戚程觉得仿佛胸口憋了一口气,脸上浮起阴鸷的神情,“若是被她现,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
姚宜闻一早去了早朝。
张氏命人收拾好小书房和院子。
屋子里用淡淡的桃花香熏了两遍,所有的物件都擦的一尘不染,张氏换了桃红色的褙子,坐在镜子前。
几日的不眠不休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憔悴,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无论是低头还是蹙眉都显得我见犹怜。
“来了吗?”
张氏问向银桂。
银桂点点头,“在小书房里呢,五老爷在给八爷温书。”
张氏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从陈阁老家回来之后,她第一次将姚婉宁抛到脑后。
“让小厨房准备点心,别人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你过去伺候五老爷和欢哥,院子里也不要站那么多的人,免得让欢哥分神。”
银桂道:“奴婢去准备。”
一会儿功夫,小书房外面就静下来。
紫鹃端了点心,张氏接手过去,“差不多了,我过去看看。”
从假山石走过去,上几个台阶,就到了山坡上的小书房,这里原来是老爷用来藏书的,张氏特意要来给了欢哥。
张氏准备上台阶,转头吩咐紫鹃,“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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