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没有?”马车刚停在二房门口,寿氏就让人去打听。
寿氏紧紧地握着车厢扶栏,掌心出着汗,仿佛要将扶栏捏碎。
只要二老太太一死,老太爷来到二房,这里就是她的天下,她一句话就可以置办了婉宁。
姚婉如不敢出半点声音,歪着头仔细听着。
段妈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白灯笼都已经准备上了。”
寿氏眼睛里几乎冒出光来。
那就是快了。
“快下车,”寿氏吩咐婉如,“我们去见二老太太。”
两个人下了车,姚宜春径直去找姚宜州。
寿氏和婉如进了垂花门。
“要不要等等父亲那边的消息。”父亲去想大伯打听二祖母的情形,应该很快就能让人传信。
寿氏皱起眉头,“都进了家门,我们就自己去见老太太,哪里还用得着等,你父亲有你父亲的事。”
“母亲……”婉如欲言又止。
等到二房的下人走开了些,寿氏看着磨磨蹭蹭的婉如,“又怎么了?”
“我害怕,”姚婉如咬住嘴唇半晌才道,“万一二祖母要死了……我……我害怕……”
害怕……
寿氏只觉得一团火涌上心头。
婉如还比婉宁大两岁,怎么心智上像是比婉宁小了许多。
婉宁都敢一个人过来二房,婉如有她在身边竟然还会害怕。
“嬷嬷说,人要死的时候,魂都没了……”婉如说着脸色煞白地向身后看,“万一二祖母的鬼魂跟着我们怎么办?”
人还没死,她就怕上鬼了。
她怎么养了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
“怕什么怕,”寿氏压着火气低声喝斥,“现在你还有心思听嬷嬷嚼舌头?我教你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要哄得你二祖母高兴,不能让婉宁抢在前面。”
看到母亲的怒容,姚婉如不敢再说别的,勉强点了点头。
二老太太在西院里养病,听到下人禀告桂妈妈迎出来,见到寿氏和婉如,桂妈妈上前行礼。
寿氏忙道:“二老太太怎么样了?”
桂妈妈垂头丧气的摇摇头,仿佛不忍说透。
“怎么不早点捎信,我也好安排安排。”寿氏说着用帕子去擦眼角。
桂妈妈这才道:“谁说不是,我们老太太就是要强的性子,谁也不愿意拖累。”
“怎么算是拖累,我们一家人没少受了二老太太的恩惠,这时候还不上前成了没心肝的,”寿氏拉起桂妈妈,“快,带着我去看看老太太。”
桂妈妈没有动。
寿氏不禁怔愣在那里。
桂妈妈一脸为难的神情,看向身边的下人,“奴婢先服侍六太太去堂屋里歇着,我们老太太才吃了药,不让人打扰,我们进出都要小心翼翼……”
不让她去看二老太太。
寿氏眼皮连着跳两下,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就这样被挡在门外。
眼见着下人来来往往,寿氏强压怒火,抿了抿嘴唇,“现在家里是谁在打点?”
桂妈妈道:“是七小姐,老太太将屋里的事都交给了七小姐。”
真的是婉宁做主。
寿氏胸口顿时一下抽痛,这个婉宁。
该死的婉宁。
寿氏正要再说话,身边的段妈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寿氏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见到一个人影飞快地躲到月亮门后。
是童妈妈那个老东西,现在张望是在看她的笑话。
她见不到二老太太定是婉宁从中作梗。
好个婉宁,竟然跟她耍这样的手段。
寿氏正胡乱想着,桂妈妈低声道:“奴婢还要去厨房给二老太太煎药,先走一步。”
寿氏下意识地点点头。
桂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快步走出了园子。
“六太太、五小姐过去坐吧,七小姐吩咐人准备好了茶点就放在亭子里。”十几岁的小丫鬟垂着头轻声道。
笑话。
这就打她去亭子里。
寿氏看向段妈妈,段妈妈会意退下去。
寿氏冷笑一声,在二房她早就安排了人手,还怕找不到婉宁一点错处。
姚婉如早就没了主意,“母亲,我们过去坐一会儿吧!”
寿氏眼睛里几乎冒出光来,没用的东西,这样就被人支配了,寿氏忽然捂住胸口,“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惊肉跳的……”
姚婉如忙上前搀扶寿氏。
寿氏握住姚婉如的手,轻轻地摇了摇,然后用了眼色。
寿氏喘两口气,“不行,你跟我去二老太太院子里等,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姚婉如豁然明白过来,母亲并不是身体难受而是在找借口。
六太太执意要去西院子,没有桂妈妈在这里,小丫鬟刚想要说话,就被六太太狠厉的目光吓得低下头来。
西院子已经不像寿氏之前来的模样,没有多少下人等在院子里,只有两个烧水的婆子,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从角落里走出来。
二老太太病重了,怎么伺候的人只见少不见多,才短短几个时辰二房已经被婉宁打点成这样。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懂得什么。
难不成婉宁这是故意将老太太身边的人都支走,好任她作为?
寿氏直奔主屋,没想到帘子一掀童妈妈从里面走出来,“六太太,”童妈妈急忙行礼,“您这是……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
笑话,婉宁真是好大的胆子,现在就敢让童妈妈这样和她说话。
“您别进去……”
童妈妈一面看着内室,一面压低了声音,“六太太……”
寿氏看了一眼婉如,婉如会意喊起来,“二祖母,二祖母,婉如来看您了,您现在怎么样了?”
童妈妈不禁焦急,“五小姐,快别喊了,老太太不在这里……”
寿氏挑起眉毛,老太太不在这里?当她没来过二房,屋子里飘来浓浓的药味儿,屋子里的摆设都是老太太喜欢的东西。
自从大嫂死了之后,老太太就嫌弃东院子太吵,特意搬了过来。
她们都知道,东边三进院是大伯和大嫂住的,老太太这是怕睹物思人。
婉宁是不想让她见到老太太,所以用这样的手段,内宅里妇人用的招数她什么没见过,这样就能骗她,当她是傻子吗。
“六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四太太姜氏的声音传来,寿氏转过头。
看到匆匆赶过来的姜氏,姜氏这个平日里连话也不敢说的人,今天竟然也到了二房。
好啊,都闻到了鱼腥味,来跟她争抢了。
寿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童妈妈,大步走向内室,内室里的丫鬟吓得立即站在两边。
姜黄色的幔帐垂着,幔帐里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躺在里面。
二老太太真的在睡觉。
她就这样闯进来,总是对长辈不恭敬,还好她早有准备。
“二老太太,”寿氏立即跪下来,“您身子怎么样了?听说要治丧,可吓坏媳妇了。大嫂才没了,这家里里里外外都还要您撑着,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幔帐里的人不为所动。
寿氏看了一眼婉如,婉如也跪下来,“二祖母,您可要养好身子啊,”说着将桐香手里的木盒捧出来,“孙女做了您爱吃的点心,您尝一尝。”
床上的人仍旧没有转过身来。
这可怎么办?
寿氏吞咽一口,“二老太太,您可要在意自己啊,媳妇还想为您筹办寿宴,媳妇还没好好尽孝。”说着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姚婉如也不敢怠慢哀求着,“二祖母,让孙女侍奉您,也算全了孙女的心思。”说着躬身端端正正地给二老太太叩了头。
床上的人听到姚婉如磕头行礼的声音,仿佛有所触动,长长地出了口气。
寿氏咬着槽牙,哀求有用了,立即偏头看向婉如,“快,将桌上的茶端来,我服侍二老太太润润嘴。”
婉如忙起身捧来茶碗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寿氏接过去刚要起身去掀开幔帐,却见床上的人坐起来。
姚婉如登时吓的魂飞魄散,手上的茶碗不停地颤抖,茶水差点就洒出来。
这是二祖母?二祖母怎么能坐起来,该不是闹鬼了……
寿氏瞪大了眼睛,心跳几乎停滞。
一只手拉开了幔帐。
芊芊玉手上染着淡淡的蔻丹,然后是淡青色的褙子,接着露出一个俏丽的脸,钗嚲鬓松,眼睛略带惺忪和慵懒,粉色的嘴唇俏皮地上扬着,眉头微微蹙起,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寿氏和婉如。
“六婶、五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婉宁。
床上的人怎么是婉宁。
寿氏张开了嘴,她和婉如方才苦苦哀求、劝说的人竟然是婉宁。
姚婉如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地一声,手里茶碗落在地上,茶水顿时泼了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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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该让寿氏尽尽孝了。
大家撒花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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