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嘿嘿笑了两声,嘴上还是抱怨,“我一大老爷们,摔摔打打是常事,哪能跟个姑娘家似的成日躺在床上?我都说我好了,他还非不让我多动弹一下。”
阿九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你就傻了吧,你这么快好起来干什么?上赶着去处理那些军务琐事?”阿九一副“瞧你那傻样”的表情。“我若是你,有人帮着处理军中事务,我都恨不得多养几天伤呢。嫌闷?让人抬你出去转悠就是了,为什么非得自己下床呢?”
宁非表情一滞,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不就是嘛,自己的伤要是好了,爹肯定会把军务还回来。战后的事情千头万绪,战死将士们的抚恤啦,战后各种清查汇总啦,想想就十分头疼。想到这里宁非脸上全是懊悔,只觉得胳膊疼腿疼,全是哪哪都疼。
阿九瞧着宁非后悔不已的样子,他神清气爽,就连喘气都舒服了。
果然被阿九说中了,宁非回到屋里刚要往床上躺,被他爹喊住了,“既然你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些军务你自己处理吧。”
宁非瞧着堆了一桌子的账册什么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爹,这不急吧?我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再说了您不是处理的挺好的吗?”让他带兵打仗行,让他坐在屋里处理军务?还是饶了他吧!
徐其昌淡淡地瞥了宁非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没好利索吗?你不是都能出去遛弯了吗?”
宁非闻言,顿时有一种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的感觉。
徐其昌看着满脸抗拒的儿子,又道:“作为一方守将,光会带兵冲杀是不行的,还得熟练军中庶务,你现在不懂不要紧,过来,我教你。”趁着自己还在漠北他准备多教宁非一些。
漠北大捷的消息一传到京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昭明帝看着由徐其昌代上的战报,拍案叫好。早朝之时他眉开眼笑,“不愧是朕的皇弟!”直接就把功劳都归到阿九身上。
众臣对视一眼,也极有默契地把徐其昌父子俩给遗忘了,“臣等恭喜圣上,贺喜圣上,九王爷真乃天生战神!”
把昭明帝的马屁拍得啪啪响,他高兴地哈哈大笑,从来没有过的舒心恣意,就连曾经的那位皇后皇后娘娘生下二皇子也没见他这般高兴,让群臣暗暗心惊。
“漠北事了,朕的皇弟不日就要回朝,如何恭迎?礼部给朕拿出一个章程来,礼部尚书呢?明儿上个折子朕先瞧瞧。”昭明帝和蔼可亲地道。
礼部尚书立刻站出来,“臣遵旨。”心里已经暗暗盘算了,圣上对九王爷这般看重,这个恭迎的仪礼他一定要好生琢磨琢磨,一般的亲王之礼恐怕是不行的。
昭明帝心情极好地点点头,还不忘提醒了一句,“小九功勋卓著,堪称皇室典范,他的恭迎仪礼爱卿要慎重合计。”
礼部尚书心中一凛,“臣定不会让圣上失望。”心中越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九王爷的恭迎仪礼是越隆重越合圣意。
下了朝回到御书房里,昭明帝端着茶杯喝茶,依旧乐呵呵的。“福喜呀,你算算小九什么时候能回到京城?”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跟阿九共叙兄弟之情了。
福喜也乐呵呵的,甩着拂尘往昭明帝跟前一跪,尖着嗓子道:“奴才也恭喜圣上,贺喜圣上了。圣上,九王爷没辜负您的期望啊!”
昭明帝又是一阵朗声大笑,“不错,小九虽没在皇宫长大,却甚合朕的心意,从来都没让朕失望过。”这臭小子,一开始就没想着恢复身份,还跑去考科举,很争气地跟朕考了个状元回来。小九那时虽没有认他,却着实帮他解决了不少问题。
福喜奉承,“要不怎么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九王爷的心里一直是惦记着圣上您的。”
昭明帝极赞同地点头,小九不计一切地帮他,甚至连家底都舍出去了。自己虽不知他是自己胞弟,却瞧着他亲切,可不就是血脉亲情在作祟?
“走,咱们去慈恩宫,这么样的好消息让太后也高兴高兴。”昭明帝站了起来。
“老奴遵旨!”福喜公公拂尘一甩,冲着外头喊:“摆驾慈恩宫。”
太后娘娘果然十分高兴,高兴地眼泪都落了下来,“哀家的小九终于要回来了,皇儿呀,哀家想过了,小九大了,他回来再住宫中不大合适,再住原来的顾府也不合适,他的王府你可有章程了。”
昭明帝的眼睛闪了一下,之前他还真担心母后执意要让小九住在宫里呢,为此还想了不少说辞,没想到母后这般为他着想,那他也不能小气了。
“母后您说把离皇宫最近的那座府邸给小九当王府怎么样?”昭明帝提议道。
离皇宫最近只空着一座宅子,是曾经他的胞兄太子哥哥曾住过的,太子哥哥出事后便一直空着,他登基之后也没动过那宅子,渐渐的他的皇子们大了,本来他是想把这座府邸留给大皇子的。
大皇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却非中宫嫡出,注定做不了太子承不得大位,所以昭明帝就想把这座离皇宫最近的府邸赐给他,也算是补偿了。
不过现在小九回来了,又立下这样大的战功,那这座府邸还是紧着小九吧。至于大皇子,就让礼部和工部去头疼吧。
太后也是知道那座府邸的,闻言点头,“也好,离皇宫近,哀家见你皇弟也方便。”一句都没有提起那早逝的长子。
整个京城都在为九王爷的归来而暗自人心浮动着,至于本该荣耀归来的徐其昌大将军和镇北将军宁非就黯淡多了。
下了朝宋相爷慢慢悠悠回了相府,管家迎上来回禀,“相爷,吴家大公子登门拜访,您和二公子都不在,奴才是擅自做主请席先生作陪。”席先生是相府的西席,也是宋相爷的幕僚。
宋相爷点了点头,迈步朝外院客厅走去。一进门就瞧见他那吴家大公子唇边含笑端坐在椅子上,鸦青色的直缀让他看上去更加姿容绝丽。
“贤侄来啦!”宋相爷像招呼自家小辈一般,单以人才来论,他这位未来女婿无疑是出色的,长得好,涵养好,学识也不错,这对于一个商家子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要说还有什么缺憾,那就是他这未来女婿的眼睛了,他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
吴家大公子吴行云站起来行礼,“行云见过相爷,今日登门拜访,实在是唐突。”
“贤侄这说得是什么话?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宋相爷嗔怪道。
吴行云赶忙改口赔不是,“是行云不会说话,是行云的不是,还望相爷见谅,莫要跟行云一般见识。”
宋相爷对吴行云的识趣的态度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嘴上仍是嗔怪,“叫什么相爷?贤侄也太见外了,马上可就是一家人了,叫世伯。”
吴行云从善如流,“是,世伯。行云此次登门乃是为了与令千金的婚事,这是行云的庚帖。”他把自己的庚帖双手递给宋相爷,“世伯,您看行云哪日过来下聘合适?”这是他第三回登门了,前两回宋相爷都不在府里,是相府夫人见的他。
宋相爷接了庚帖瞧了瞧,然后放在手边的小几上,道:“吴家的诚意世伯看到了,先换了庚帖吧。管家,把吴大公子的庚帖拿进去交给夫人,然后让夫人把二小姐的庚帖送来。”他把吴行云的庚帖递给管家,然后继续跟吴行云说话,“至于下聘,倒是不急,待世伯挑个吉日再通知你。”
“行云一切都听世伯安排。”吴行云垂目恭敬道。
宋相爷点了点头,跟吴家的这桩婚事是他亲手订下的,订下婚事的时候他还不是位高权重的相爷,只是礼部五品的郎中。他虽是京官,品级却不高。吴家虽是商家,却巨富。两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这十多年也正是因为有吴家银子的支持他才能这么快爬到丞相的位子,而且吴行云这次来下聘,又给他送来十万两银子,这十万两是额外的,不包括在聘礼里头的。所以哪怕吴家大公子是个瞎子,对这桩婚事他也是很满意的。要知道官场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少了银子那是不行的。就算到了他今天的位置上也是一样,你不给下头好处,谁愿意跟着你卖命卖力?
管家回来了,手上拿着的依然是吴行云的庚帖,脸色有些为难地道:“相爷,夫人说为了给老夫人祈福,二小姐的八字好,大师便给出了个主意,让把二小姐的庚帖供在佛前七七四十九天,现在时日还不够,不能擅自取回。夫人说缓些日子再换庚帖。”
宋相爷的脸便沉了下来来,“还有这事?本相怎么不知道?”
管家脸上陪着笑,“相爷您操心的都是朝堂大事,这等后院小事您哪里知道?”
宋相爷沉吟了一下,看向吴行云,用商量的口吻道:“贤侄你看这?”
吴行云也知情知趣,忙道:“宋二小姐真乃纯孝之人,为长辈祈福是善事,幸运怎忍心苛责?就如夫人所言吧,待另寻了吉日,行云请了媒人再登门交换庚帖,也显得郑重,今日行云还怕委屈了二小姐呢。”
宋相爷满意地点头,“好,那就依贤侄所言吧。”
然后又亲切询问吴行云在京中可呆得习惯,还说家中犬子与他年纪相仿,待休沐日可以一起结伴游玩,等等。
出了宋相府的大门跟在吴行云身边的管家就忍不住开口了,“大公子啊,您说宋相爷是个什么意思?老奴瞧着——”他说不下去了,担忧地望着他家大公子。人老成精,他活了几十年了,哪里看不出那相爷夫人的意思?庚帖供在佛前了,怎么早不供晚不供,就这么个节骨眼上供?要是相府存心悔婚,大公子可怎么办呢?
吴行云脸色都没变一下,声音淡淡地道:“哪有什么意思?宋相不是答应另寻吉日再换庚帖的吗?”
老管家一拍大腿,念道:“哎呦哎,我的大公子哎,这不过是人家的托词,您怎么就当真了呢?大公子,宋相爷若是悔婚怎么办?”相府位高权重,他们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来时家主亲自托付了他,一定要把与相府的婚事落到实处,他,他——老管家担忧地整张脸都皱成了菊花。
“不会!”吴行云平静却坚定地道,“贵叔放心吧,宋相爷是不会悔婚的。”
老管家听他家大公子说得这么肯定,还以为他私下已经与相府商定好了,遂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一脸欣慰的样子。
吴行云瞥了他一眼,还有一句话没说,“宋相爷是不会悔婚,可相爷夫人就不一定了。”瞧着刚才那行事,十有八九是要悔婚的了。吴行云一点都不敢小看内宅妇人的手段,狠起来她们能比男人还有决断,他的眼睛不就是明晃晃的例子吗?看来对这桩婚事他还是别抱太大的期望的好。
相府里宋相爷等吴行云一走就沉着脸去了内院。
宋清欢正满腹委屈地趴在她娘姚氏的怀里,“娘,女儿不要嫁到吴家去,女儿不嫁人了,一辈子留在家里陪着娘亲。”
对这桩婚事宋清欢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她堂堂相府嫡女,怎么能嫁给一个商家子呢?还不得被京中的闺秀笑话死?那吴家大公子不仅身无功名,还是个瞎子,怎么配得上她呢?一想到她要是嫁到吴家去成为商妇以后见了京中的小伙伴都要行礼,她的心中就无比恐慌,“娘,您一定要帮帮女儿呀!女儿不要嫁出京城,女儿害怕。”她伏在姚氏怀里瑟瑟抖,一半是做戏,一半是真的害怕。
姚氏搂着女儿安慰,“欢姐儿放心,娘绝对不会让你嫁到吴家去的。”随后又抱怨起宋相爷,“你爹也是的,跟你订的这是什么婚事?这不是要毁了你一辈子吗?我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嫁给商家子,嫁给个瞎子,他吴家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敢肖想相府嫡女?”
姚氏的脸上是满满的愤怒,吴家大公子登门的时候她恨不得把人赶出去,偏相爷还上赶着见他。一个低贱的瞎子有什么好见的?直接解除婚约把人赶出去得了,她就不信吴家敢说个不字?她的女儿是有大前程的,怎么能被个商家子耽误了?
“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宋清欢听了她娘的话提起的心放下来一些,但想到婚事是她爹宋相爷订下的,又担心起来,“娘,爹是相爷,最是不愿失信于人了,他要是不同意解除婚约怎么办?”
姚氏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他敢!我的闺女凭什么让他做主?他要祸害就祸害他别的闺女去,他不是挺宠着清歌那个小贱人的吗?那就让她嫁去。欢姐儿你别怕,娘一定会护着你的。”她感觉到女儿的不安,整颗心都疼了。
宋清欢垂下的目光闪了闪,轻声道:“娘,大姐和四妹不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吗?”她状似无意地提醒了一句。
姚氏眸光一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都是你爹的闺女,还有大丫头顶在前头,长幼有序,没道理这婚事就落在你身上。一个庶女都是便宜他们吴家了,还敢肖想你这个嫡女。哼!”姚氏瞬间便有了换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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