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共行了一段路, 又一个分岔口, 苏府与常府的路就不同了。
苏苑娘与母亲同坐一辆马车, 听到前方父亲与常伯樊的马车停了, 就着下人说话的声音, 她知道到了父母回去,她回常府的时候了。
“娘亲, ”苏苑娘掂量了一路,凑近母亲的耳朵,把一直想说未说的事与苏夫人说了:“家里我屋子里那个百宝箱, 我早上藏了不少东西进去,你帮我拿回去爹爹的宝库藏着,莫要偷看。”
藏了不少东西?莫要偷看?藏的什么?苏夫人斜眼看她。
“我上了锁的。”
一天下来, 苏夫人现眼下已无力生气了,冷笑道:“可真是有心思的人了哈。”
还知道藏东西, 不让她偷看了。
“是了。”
女儿脾气太软,一句“是了”,苏夫人这没责怪上就心疼了,眼看临别在际,她也顾不上生气, 叮嘱她儿道:“心思用到别人身上才叫心思。记着娘亲所说的,多听多看少说,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是有那暂时不明白的, 你先沉住气了,你就已比那些沉不住气的略胜一筹,一定要沉住气,有那不懂的回头差人来再问我也不迟,爹爹娘亲总是在的,记住了没有?要把娘亲的话听进耳朵里,听进心里,可记得了?”
“记住了。”这一次,是真的记住了,且真正地懂了。
血淋淋的事实让她再明白不过以前母亲所说的话了,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憨儿。”
下面传来女婿请示的声音,苏夫人再不舍,也只能让她走。
“母亲,苑娘,到周家口了。”马车外面,常伯樊沉声道。
周家口往前是常府,转左是苏府。
“娘亲,我的箱子。”要看好了,里头藏着她大半的嫁妆呢。
如何好好离开常府,不让人诟病的法子她还得寻思着。
说不定她在常府呆的日头要比之前算计的稍久一点,如她若是用三年无所出离开常家,至少得三年后去了,如若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三年就是最短的,苏苑娘怕时间太长,她藏在她屋子里的东西不牢靠,还是让父母亲看着的好。
“母亲,苑娘。”
“行了,下去罢。”外面的人在叫,苏夫人想问那是什么也没那时间问了,对心心念着箱子不知道与她告别的女儿没好气道。
“娘亲……”苏夫人伸过手,抱住母亲的脖子,轻轻地在她脸上碰了一下。
香香软软的软唇一触即逝,苏夫人被她亲得真真是哭笑不得,假作打了她一下,“都当人媳妇的人了,还撒娇?”
“娘亲,下去了。”苏苑娘看母亲实则乐得笑弯了眼,也不禁笑了起来。
常府多呆一阵也没关系的,这一世,她为成全自己而来,多做些事是应该的。
她想回到父母亲身边,必须得有承得起与父母在一起的能力,而不是只管随自己的心意,后果让他们去承担。
她得靠自己了。
“去了去了。”苏夫人说去,却拉着女儿的手不放,直到下方沉不住气又来了一声“母亲”,她方才松开女儿的手,掀开车门帘。
天已黑,常伯樊见门帘掀开,接过南和手中的灯往上提,看到岳母的脸,脸上便有了笑,“母亲大人,我来接苑娘下来。”
“好。”也腻歪了一阵,苏夫人也不拖,问道:“你岳父呢?”
“家里来人在路口等着,管家来了,岳父在前面正跟他说话。”
“哪个管家?”
“柯正,柯管家。”
“哦。苑娘,下去了……”这柯管家是常府的老管家,也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套出话来,苏夫人想亲自出马,但一想这大天黑的,她下去了不好,也怕女婿猜出什么端倪来,就暂且按捺住了。
她女儿是个傻的,女婿却不是,这临苏城里,苏夫人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警醒、狡猾的人来。
“是。”娘亲开了口,苑娘探出身。
她一出来,常伯樊就伸出了手,苏苑娘微微迟滞了一下,方把手伸过去。
握到她软暖的手,常伯樊的胸口方热起来,不由朝她微微一笑。
苏夫人眼瞅着,觉着这笑比刚才对她的笑要真上太多了,方才是假笑罢?
这女婿,对苑娘也算是有些真心了。
真情实爱,是寻常人求也求不来的事情,能被人真心疼爱着那是那个人莫大的福气,老爷和她最为看重这小子的,无非是这点,但愿他们的以为不会出错。
“好了。”苏苑娘小心地踩着方凳下马车,一下地,她还没松口气,就听他笑道。
苏苑娘抬头,朝担心她的人笑了一下,转头朝母亲看去。
“去罢,叫你爹爹过来。”
“是。”
“母亲大人,那我带苑娘回去了,改日得空,小婿再带苑娘回去看望二老。”
“好,难得你有这份心,得空你们就回来,到时候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个菜,让你和老爷小酌几盅,爷俩乐乐。”苏夫人笑道。
“多谢母亲。”
常伯樊带着苏苑娘过去,苏谶也收了跟柯管家的家常话,乐呵呵看女婿牵着女儿过来。
“爹爹。”
“乖乖,回去了啊,听伯樊的话,要好好当家,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也不想太想爹爹,过两天,等京城里你兄嫂给你捎的东西一到,爹爹就给你把东西送过来,顺道上门来看看你,你可要把家当好了,做不好爹爹会说你的。”苏谶作为曾经的状元郎,他们那一挂书生当中的翘楚,身上却没有他好友知己那些人身上的孤傲之气。他能从一个苏家准备的替罪羊羔变成了为苏家力挽狂澜的功臣,凭的也从来不是运气。
“是,苑娘知道了。”
“嗯,听话。”当着常府上下众人的面,扯着京里当官的儿子一起当完女儿的底气,再朝女婿,苏老爷笑得格外亲和,“伯樊啊,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她有什么不对的你就说她,不用担心我们老俩口说你不对。”
岳父这明显口不对心,真当真了,他就完了,常伯樊好笑,笑着回道:“是,伯樊记住了。”
苏谶最欣赏女婿的就是这点了,跟他说什么话,不说明白他都能听的明白,光他这个脑子,耗在临苏都有点浪费了。
“那我走了。”
“是,我送您上马车。”常伯樊松开了妻子的手,见他一动,她也跟着上前,不由看了她一眼。
苏苑娘神情自若,“我也送爹爹。”
才刚把她接回来,常伯樊笑得无奈,又牵住她,一道送岳父。
把苏谶看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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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行路劳顿,苏苑娘在回常府的马车上瞌睡不止,下马车的时候她已睡过去了,常伯樊背了她下马车,在路过柯管家的时候,见柯管家多看了他们两眼,他回瞥了一眼,道了句:“你老家人还在?不想干了就早点回。”
他说着话,步伐却未停,等柯管家回过神来一身冷汗,家主已远去。
跟着柯管家站在门口的还有几个府里的小管事和小厮,小厮们站的远,没听清楚家主的话,小管事们却是听明白了,便连离的近的门人也听道清楚了,这下就是家主走远了,个个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而那胆怯的门人忍不住心怯,脚步下意识移动,离柯管家都远了。
他当这个门人不容易,可不能陪着柯管家一起栽了。
常伯樊把人背回去,知春她们忙上前轻手轻脚给娘子脱衣解鞋,常伯樊站在旁边看了两眼,见她们手脚轻快,没惊忧到她,说了句她们小心些就出门去了。
他一出去,南和就撒腿丫子跑进了飞琰院,见到他,压着声音喊:“爷,老爷,家里出事了。”
常伯樊展开手,松了松筋骨,等着人到了跟前要禀,他道:“说。”
“打早上您和夫人一走,大爷就闹着要去库房,家里人没拦住,让他搬走了不少东西,夫人留下看门的房管事和两个婆子被大爷院里的人打伤了,正等着夫人做主呢。”南和快快道。
这事?
柯管家来周家口接人,居然只字没提,常伯樊笑了,跟南和道:“你去问一下,为什么没人拦。”
“您?”您不过问吗?南和试探地看向他们爷。
“一个一个,只要有关的都去问一下,明早再来跟我回复。”常伯樊道。
“是。”南和稍有不解,但应的很快。
“姑爷,我们要去打水了,知春姐姐让我问您一声,您是跟娘子一道洗漱吗?”胡三姐带着通秋这时出来,朝姑爷道。
“一道。”常伯樊朝她们颔。
“您要歇息了?”南和反应过来。
以往是他带着小厮侍候老爷起居的,自打夫人进门,老爷跟夫人起居越趋近,许多他们的事都被夫人的丫鬟接手过去了。
“嗯,累了。”
“那明早小的过来?”南和请示明早的起居。
“过来罢。”
“那小的知道了,那小的就退了。”南和跟着胡三姐她们的背影出了飞琰院,又马不停蹄去找白日在家的大小管事。
等找到柯管家,问到他头上,见柯管家听到老爷现在没有见他的意思脸色煞白的样子,南和不禁同情起这位老管家来。
家主在着还不知道老实,你当你是爷,常府姓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