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宦臣不与奸臣斗(4)
若是回不去,若是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她该如何呢?
一辈子背负着丞相之子的责任,背负着赵家的兴衰荣辱,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承担。她觉得简衍有句话说得很对,她其实是被自己作死的。本来就是女儿身,却没有相夫教子的机会,反而要入得朝堂,去争夺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么想来,似乎还真是有些活该了。
“赵大人!”陆国安上前行礼,“督主吩咐,请赵大人去沐浴更衣,然后一道回京。”
赵无忧瞧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的确该洗一洗了。
只不过--当她再次出现在穆百里跟前时,一脸的怨怼。娇眉紧蹙,那一袭藏青蓝色的袍子穿在身上,虽然有些宽敞,但也算得上干净利落。乍一眼看去,谁会觉得这是那白衣尚书,只当是东厂的爪牙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无忧问,“纵然是要我乔装进城,也无须把我弄成这样吧?我可以在东厂番子里头,佯装缇骑,也不会惹任何人的怀疑。”
“到底是礼部尚书,本座又岂敢让皇上的宠臣如此狼狈的回去。留在本座身边,若是赵大人头疼了,本座还能好好伺候着。赵大人觉得呢?”穆百里倒是很满意她这一身装束。
看惯了她白衣翩翩的样子,这一身出挑的藏青蓝色飞鱼服,倒是显得眼前一亮。
她的肤色本就白皙,教这颜色一衬,更是白如璞玉,无可挑剔。腰间玉带,盈盈一束,真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握住。身量纤纤,好在教寻常女子更高挑一些,混在东厂里也不那么突兀。
“赵大人应该再黑一些,如此更像个男儿。”穆百里瞧着她眉宇间的英气,不自觉的唇角上扬,伸手替她捋直领口,温热的掌心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贴在她的胸口上,“赵大人若是想混在缇骑里,怕也不易。你这养尊处优的身子,马背上颠一颠,当即便露了馅。”
他这是--再跟自己解释?
赵无忧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会跟自己解释才怪,这样一个傲娇而心狠手辣的人,鬼知道他肚子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督主这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于你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赵无忧笑得凉薄。
穆百里想了想,“未尝不可。”
她轻嗤,不屑一顾。
东厂队伍开始朝着回京的方向前行,赵无忧与穆百里一道坐在车内。如今她只身一人,什么都没了,当然得跟着穆百里前行。
云筝与浮生不知死活,素兮与奚墨不知如今身在何处。自己处心积虑的安排的计划,本该天衣无缝,谁知半路杀出个无极宫,真是该死!
回去的路上倒也安静,赵无忧跟着穆百里坐在车里,一路上倒也平稳。
她虽然觉得身上不适,但也极力隐忍,她时刻谨记自己是个男儿,不能养成女儿家的娇气。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她还真的不知道,穆百里是如此朝乾夕惕之人。这一路上,他将桌案上的折子悉数批红,而后令手下缇骑以八百里快马火速送回宫。
虽说浪费了人力物力财力,可是丝毫没有耽误朝政。东厂办事可不计较钱财,只讲求时效与速度。
回去京城所需费时,而穆百里身上也有伤,所以半道上需要休息。东厂不住客栈,直接扎营安寨,这防卫工作自然是做得极好的。
赵无忧坐在小山坡上,瞧着日薄西山的美景。不觉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赵大人在看什么?”穆百里问。
“督主喜欢看日出还是日落?”赵无忧望着那如同咸蛋黄一般的落日,真的好美。
穆百里轻嗤,“日出日落,不都是太阳吗?有区别?”
这么一说,的确没什么区别。
风吹过她鬓,他转头去看她极是精致的侧脸。若是她能换上红妆,约莫也是极为好看的。若是入得宫闱,想来以她的心智,独宠后宫更不成问题。很奇怪的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却凭着孱弱之躯,非要入得朝堂,跟男人分一杯羹。
她这想法,也算是特立独行了。
也亏得赵嵩,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做下这样的决定。
“你那些想法是从哪儿来的?”穆百里突然问。
赵无忧一愣,“什么想法?”
“你的女子论。”穆百里望着她。
赵无忧一笑,“你信不信,在未来某个空间某个时候,女子与男子互为平等。没有三妻四妾,唯有一夫一妻?男儿只许娶一个女子,否则就是违背律法,要受到律法制裁。”
“做梦吧!”穆百里自然不信。
赵无忧继续道,“在那里,不再贯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可以胜过男子,分担男子在家庭在工作上的负担。大家和睦共处,携手并进。所以,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在咱们大邺,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时候。”
穆百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赵无忧所说的那些事,他是一点都不明白。男尊女卑本就是世间常态,人人都在遵循这个生存法则,可她却要特立独行,说什么一夫一妻,未免太滑稽可笑。
身为女子,妇德妇容何其重要,相夫教子本就是她们该做的事,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男女共担?
约莫,是她身为女子的缘故,所以句句都向着女子。
“我知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赵无忧自嘲般笑了笑,风一吹难免又开始咳嗽,“罢了,不说这些,反正你们都当成笑话,便是我娘也经常笑话我异想天开。”
“你到底是谁?”穆百里问。
赵无忧笑了笑,“赵无忧。”
可惜,没有无忧无虑,也没有安枕无忧。
赵无忧,含着金钥匙出身,却天生贱骨,劳碌命。所以说,外人可见的富贵荣华,也未必是真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穆百里嗤笑,深邃的眸,幽幽的将视线落在天际。明知故问的事,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可他总觉得,赵无忧其实并不是赵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