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货站。
一辆货车徐徐进站,轰鸣声夹杂着大量的水蒸气将站台淹没,待火车停下来的时候,高桥次郎已经出现在站台上。秋野吉人指挥着手下戒.严,大批的日本兵开始卸货。
“高桥君,这些难道都是给战队的武器给养?”秋野吉人兴奋地望着车厢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弹药:“真是太及时了!”
高桥次郎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这些武器是要运送到徐州方向的,在这里不过是中转罢了。津浦线徐州段掌控在国民党的手里,陵城便成为最近的补给站,我们的任务艰巨啊!”
更艰巨的并非是运送这些武器弹药和粮食医药,而是那批南运文物,留给高桥次郎的时间不多了。
一批铁皮箱子被运下来,高桥次郎慌忙上前阻止:“这些是特殊物品,一定要小心!”
秋野吉人深呼吸一下:“高桥君,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高桥次郎微微点头:“暂时存放在货场密室,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看守。”
铁皮箱子上醒目地标注着:危险品!
二龙山山寨出奇的平静,但空气中透出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意!白牡丹望楼废墟前不时闪过流动哨卡的影子,聚义厅残垣断壁周围戒备森严。白牡丹身着黑色劲装,玉面蒙纱,腰间配着德国造手枪,正指挥着敢死队员装卸着炸药。
“白老板……哦不,夫人!”彪子满头大汗地从后山跑过来拱手打千:“军师说需要滚石,短时间上哪去找那么多石头?”
白牡丹狠狠地瞪一眼彪子:“拆!”
彪子左顾右盼了半天:“拆……拆什么?聚义厅还是后书房?”
“拆百步阶!”
白牡丹用枪指了指彪子,彪子吓得慌忙躲闪一边:“知道了!夫人真是足智多谋,当初您要是早点上山……”
“再说废话把你脑瓜子打放屁!”白牡丹不怒自威:“快点干活去吧,小心晚上断了你的女儿红!”
彪子讪笑着指挥人手开始拆百步阶。
人生不堪回,没有人能够回到从前。无论你是权倾天下还是富甲一方,人这辈子走过的路是无法回头的。就如白牡丹,曾经得势曾经失落,曾经小国曾经哭过,甚至曾经死过!
在二龙山最困难的时候,她却倾其所有成了有名无实的“夫人”。
后山百宝洞前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有敢死队员进进出出,背石头的扛炸药的送水的送各种绳索用具的,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宋远航的手里握着残破的考古笔记,清瘦的面庞憔悴不堪,掐灭了烟蒂沙哑道:“夫子,这座大墓真的机关重重?”
老夫子微微点头:“我们所修复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我们并没有找到龙穴,这里不过是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墓道而已。吴先生精通机关算计,但他说里面的机关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也是几百上千年以来龙陵没有被盗掘的主因。”
宋远航微微叹息一下,收起考古笔记凝重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大少爷,日月乾坤,万物阴阳,物极必反,盛极而衰,这是规律,您不要太上火了!”老夫子点燃烟袋吐出一口唏嘘道:“当初大当家的打土鳖军阀的时候想到了这招,但因耿家民团倾力一战,才保全了王陵,现在毕竟不同啊。”
“重修机关需要多少时间?”
“不知道,能修多少就修缮多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南运国宝和王陵,别无选择。”老夫子微微皱眉:“当务之急是凝聚兄弟们的斗志,防范日本人的围剿,白老板的判断是极为精准的,日本人现那批货是赝品之际,就是二龙山大战之时。”
这点早已在宋远航的预料之中。
正在此时,齐军匆匆忙忙地从后山跑过来:“宋队长,城里来消息了!”
宋远航慌忙上前,沙哑道:“怎么样?日军有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不过昨晚运来一大批武器,在西货站!”齐军抓下帽子扇风:“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潜入西货站炸掉弹药库,狠狠地打击勾日的威风!”
宋远航凝神思索着:“如此看来日本人还没有现那批文物是假的,运送而来的弹药是为了增援徐州方向的补给?”
“有这种可能!”齐军兴奋道:“据悉,从陇海线南下的日军受阻于临沂,石家庄一线的日军止虽然虎视眈眈却不敢轻举妄动,而陵城是徐州的侧后方,日本鬼子很有可能以陵城为补给站,若是炸掉了这批武器不单单是解困二龙山之危,更支援了第五战区防线,一举两得!”
宋远航终于长出一口气:“召开战前会以,商讨作战方案!”
“好!”齐军转身而去。
老夫子凝重地看一眼宋远航:“大少爷,目下临城为日本人掌控,西货站更是重中之重,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这是一次绝好的反击机会,无论成败都要试一试!”宋远航的眼圈一红,泪在眼中打转:“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我辜负了恩师的期望……辱没了家族的责任……更对不起父亲。”
老夫子感慨万千却沉默无言。
此战是绝地反击的大好机会,只要把握战机才会扭转局势,要将南运文物安全转运更要保护好祖宗遗产。
宋远航并非没有战略眼光,而是双眼被蒙蔽了。
一是情,二是利!
问世间情为何物?是彼此的信任还是默默的付出?是给予彼此的幸福还是一路的同甘共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而宋远航不仅身陷其中不能自拔,还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老夫子拍了拍宋远航的肩膀:“兵者,贵在神速,你熟读《三十六计》,知道如何用兵,所需要的只是机会和胆识!”
燕子谷土路上掀起一阵烟尘,五辆大车尾相接,蓝可儿一身劲装,身后背着锦囊,握着皮鞭警觉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十几名游击队员压着粮车火速疾行。
苏小曼和钱斌负责断后。苏小曼望着蓝可儿的背影,心下不禁一声叹息。
“苏小姐,心事宜解不宜结啊,事情已经过去了,从头开始才是正道。”钱斌苦涩不已地说道:“南运文物既然没有被夺走,应该是最大的幸事,国诚以身殉国虽然可惜,但也如其所愿,上前线杀敌跟在这里杀敌没有区别。”
苏小曼目光有些凝滞,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悲凉。
一声尖锐的呼哨忽然传来,车队的速度立即满了下来。蓝可儿望着燕子谷方向不禁眉头微蹙:这是二龙山的讯号!
钱斌紧张地看一眼苏小曼,催马过来:“蓝小姐,有情况吗?”
蓝可儿摇摇头:“这是报警信号,与我们无关。”
“是不是流动哨现粮车后向山上传递信号呢?”钱斌对呼哨声比较敏感,甚至有些惧怕。当初困守黑松坡的时候经常听到土匪的呼哨,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是!”蓝可儿警觉地观察一下:“大家做好准备,流动哨一定现可疑情况了,我去看看!”
蓝可儿催马向燕子谷清溪口奔去。
苏小曼微眯着眼睛催马走到前面,努力思索着:“这是外人进入的警报信号,流动哨现生人才出来的,粮车不宜久留,继续赶路,快!”
蓝可儿转过一道弯路,远远地望见清晰口方向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耿精忠。
耿精忠一路顺顺当当地走到燕子谷,没碰到一个土匪,正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好,熟料到了燕子谷清溪口的时候,凭空一声哨音,吓得这小子一下瘫软在地上,正自恐惧,却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音。
耿精忠的胆小,小到让人可笑的地步——放屁都能吓自己一跳的主!进山剿匪他从来不冲在前面,百丈崖一战跑得比谁都快。
尤其是现在胆子更小,当初动哗变抓冯大炮的那股子虎劲早已荡然无存。
蓝可儿远远地便看出来是耿精忠,恨不得扒皮抽筋扔沟里喂狗去。不过就在此时,从林子钻出两个小土匪,挡住了耿精忠的路。
耿精忠吓得屁滚尿流,腿肚子都跑到前面去了,但还是梗着脖子,哆嗦地拱拱手:“二位……我是奉黄署长之命来上山……”
“啪!”
凭空一声鞭子响,耿精忠的小腿立即挨了一鞭子,直接跪在地上,腿肚子冒血。耿精忠抱着小腿哀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蓝可儿愤怒地盯着耿精忠,鞭子如灵蛇一般出击而去,凭空鞭响,耿精忠的帽子被打飞,吓得耿精忠狗脸煞白:“饶命啊……黄简人你个王八蛋杀人不见血啊!”
耿精忠一边大骂黄简人,一边爬起来往后看,吓得不禁魂飞魄散:蓝大小姐!
“冤枉啊……蓝小姐……冤枉!”
蓝可儿怒不可遏地扬起鞭子,刚要落下去,鞭子被牢牢地抓住:“蓝小姐,手下留人!”
蓝可儿回头一看,竟然是苏小曼,脸色不禁沉下:“你要给狗汉奸求情!”
苏小曼面露不悦之色:“蓝小姐先别动怒,我比你还想杀了他,但为何不问问他为何有胆子上山?是谁给他的胆子?上山来干什么?”
耿精忠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苏小姐问的是,我姐夫让我上山面见少寨主,有重要情况禀报!”
蓝可儿单臂一晃,摆脱苏小曼,鞭子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不过这次可不是打小腿,直接抽在脖子上,耿精忠“嗷”的一声惨叫,人直接摔到了水沟里。
“给我剁了喂狗!”蓝可儿怒不可遏地骂道。
苏小曼面红耳赤,拔出手枪对准蓝可儿:“蓝可儿,你闹完没有!”
“没有!”蓝可儿用鞭子指着苏小曼:“苏小曼,老娘杀人还需要请示你吗!”
钱斌一看两人较上劲,生怕事情闹大。一个是宋远航的同窗前任女友,另一个是现任老婆,劝谁都不是,不劝更糟糕,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苏小曼的手颤抖两下:“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蓝可儿忽然一笑,催马绕着苏小曼转了两圈:“老娘就不信邪!”
蓝可儿双腿一用力,战马嘶鸣着窜了出去,只见玉手扬起,鞭子忽然变长,如灵蛇一般在空中打了个卷,苏小曼的手枪直接飞了出去。
此时耿精忠正爬上来在地上大口吐水,蓝可儿的马已经到了近前,还没等耿精忠反应过来,蓝可儿弯腰错蹬抓起耿精忠按到了马鞍上,跟抓小鸡子似的,战马嘶鸣一声向山寨方向飞奔而去!
“好功夫!”
山寨的小土匪和游击队员不禁拍手叫好,苏小曼却呆若木鸡,泪水“唰”的一下就流下来,催马飞奔而去。
“苏小姐,你去哪?快回来!”钱斌心里叫苦,容不得多想,只得催马追赶苏小曼。
押粮的兄弟们见事情闹大了,才想起快点回山寨才是正道,立即甩起鞭子紧急赶路。
蓝可儿这场闹得有根有据,换成谁都得整死耿精忠;而苏小曼质问得也无可厚非:耿精忠敢独闯山寨势必有重要的事情。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怪就怪耿精忠来的不是时候,碰见了不该碰到的人。
钱斌催马急追苏小曼,到了三岔口的位置,忽然现苏小曼的马疯狂地向八卦林方向疾驰而去,吓得钱斌拼命呼喊,但无论怎么喊苏小曼都没有回头!
待钱斌追到了八卦林路口,哪里还看得见苏小曼的影子?路口的一颗歪脖树下是一座坟,坟上面的招魂幡在风中飘荡。钱斌喘着粗气跳下马,摊到地上,仰望着阴霾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