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庵静堂后山已经开辟成游击队的暂时营地,他们没有进驻草堂,这是共产.党游击队的规矩。齐军率领队员构筑简单的防御工事,安排固定哨卡,排侦查员去九瀑沟搜集情报,所有队员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出击战斗。
草堂内,孙鹤山兴奋地握住李伦的手苦涩道:“终于见面了!我派老齐三进陵城与上级派来的同志接头未果,没想到您竟然飞到了燕子谷!”
“孙政委,我也寻遍陵城找接头的同志,可天意弄人,每次都失之交臂!”李伦摘下眼镜感慨道:“赛宝大会之时我便到了陵城,期间林林总总生许多事情,游击队战斗的消息也曾知晓一些,总感觉同志们就在身边,却神龙见不见尾,若不是宋远航在其中穿针引线,我想还在找寻!”
孙鹤山深呼吸一下,给李伦倒水:“只知道来的是一位大记者,我想一定是位文质彬彬的弱书生,老齐专注地寻找戴眼镜的人,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李伦腼腆地笑了笑:“同志们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坚持打游击,我非常感动,我代表中.共南方局向同志们表示慰问和感谢!当前国内国际形势错综复杂,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动全面侵略战争,国民党蒋介石当局的防线不堪一击,东北沦丧,上海陷落,南京失守,华北告急,山河国破啊!”
孙鹤山是老党员,率领游击队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下开展抗日斗争的经验十分丰富,但因消息闭塞对国内国际形势并没有全面掌握,李伦的一席话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猛然加重!
“游击队的艰苦自不在话下,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和老齐还指望国民党能提供军需给养呢,熟料从来没有获得过他们的支援!”孙鹤山愤懑道:“国民党暂编团就驻扎在陵城,我曾派人与之接洽过,那个冯团长满脑肥肠,以国府没有命令为由拒绝军需支援,我们只有依靠老百姓,这是唯一的出路!”
“国共合作的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中央要求各级组织要正确认清当前斗争的残酷性和长期性,要坚持依靠老百姓的取得基层民众支持的方针,要在最艰难的环境中谋求突破,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挥共产.党人舍身忘我不怕牺牲的精神!”李伦坚定地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只要团结全国四万万同胞干革命,才能取得真正的自主和独立,才能让我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您说得太好了!”
这就是当前国内战争形势,作为中.共南方局的特派员,李伦对国内形势有着深刻的认识。上级派他以南京日报社记者的身份到第五战区的目的,旨在传达中.共中央关于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爱国统一战线工作,联络第五战区内活动的游击队组织,全力开展游击战争。
李伦平复一番情绪:“上级知道游击队的艰难,也了解当前斗争形势的残酷,但现在只是开始。为促成全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党中央派出工作组分赴全国各地,南方局对统一战线工作当做当前一段时期的重要任务。陵城的情况很复杂,中央军暂编团偏安一隅,警察和民团相互倾轧,贪腐成性的国民党官吏豪无作为,还有二龙山等民间武装势力,可谓是良莠不齐,统一战线工作十分艰巨。”
孙鹤山凝重地点点头,特派员同志对陵城的情况了如指掌,实在难得。陵城各方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倾轧勾心斗角由来已久,游击队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而随着战争形势恶化,统一战线工作的确困难重重。
“特派员同志,陵城的情况还不止于此,游击队为了斗争形势的需要,三番五次地同各方势力周旋,更有凶恶势力伪装成游击队偷袭打击二龙山之事生,使得我们与地方武装势力的关系一度很紧张。”孙鹤山感慨道:“警察局和暂编团形成攻守联盟,打着剿匪的旗号肆意妄为,破坏国共合作,坑害当地百姓,日本鬼子才乘虚而入——此次增援二龙山可谓是来之不易啊!”
李伦对此心知肚明,宋远航这位同窗好友聪明绝顶,借父亲大婚之际合纵连横,分化暂编团,压制警察队,联络游击队,扣押乡绅人质,声东击西打击日本鬼子,到目前为止取得了相当的成效,但难言胜利。
如果一味地勾心斗角而不能团结一致消灭共同的敌人,任何投机取巧之举都将必败无疑!宋远航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就是统一战线,虽然在潜意识里他极力推崇之。
“老孙,晚些时候我们要召开扩大会议,明确战斗目标理清斗争思路,为消灭敌人打下坚实基础!”李伦凝重地看一眼孙鹤山:“此次行动的重要性和艰巨性远远超出想象,但却是一次很好的落实统.战的好机会,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一定要完成。”
“您指的是的南运国宝文物吧?”
李伦深呼吸一下,不无感慨道:“南运国宝文物是宋远航肩负的重要任务,南京沦陷前夕他冒着生命的危险把这批文物安全转运,想要运送到第五战区司令部,没想到辗转困在了陵城。情报显示,日军华北特务机关为抢夺这批文物出动精干力量已经潜入陵城地区。”
日本特务机关夺宝是任务之一,为配合徐州战区作战,切断后方军需给养,他们已经成功炸毁了铁路隘口。一切迹象表明,徐州之战迫在眉睫,南运国宝文物危在旦夕!李伦对此的分析是有相当道理的,日本特务不仅阴谋炸毁铁路,还实施了扰乱陵城经济治安,建立医院支援补给点,潜入二龙山阴谋夺宝。
日本人野心膨胀为所欲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依靠的不仅仅是野心,还有超强的武力和自信。面对穷凶极恶而诡计多端的敌人,唯有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进行争锋相对的斗争才能取得胜利。
两人正在畅谈,宋远航率领一队人马到了草庵静堂。
“远航,你怎么下山了?”李伦诧异地望着面前这位曾经.文弱的同窗学友,一度以为他只是对考古掘感兴趣的学究,没想到经历一番浴血之后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尤其是肩负国宝南运之责,有勇有谋坚决斗争,这是共产.党人才有的特质!
宋远航惊异地看着孙鹤山和李伦,脸色涨得通红:“你们……小伦,你不是南京日报社的大记者,而是……”
“而是什么?我是一名有良知的中国人!”李伦微笑地拍着宋远航的肩膀:“远航,你可是考古专业高材生,却偏离了专业成了国府押运专员,现在又成了占山为王的抗日英雄,我要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这段传奇!”
李伦巧妙地止住了宋远航的话头,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泄露自己的身份,因为成分复杂的人太多。
宋远航干笑两声:“都是日本人逼的!孙先生,这位是我在北平的同窗好友,北大才子李伦,现在是南京日报社的大记者,说话要小心哦!我率领兄弟们找齐大哥打游击去,你们慢慢聊!”
孙鹤山看一眼李伦微笑着点点头:“我们是才熟识的,相见恨晚啊!”
“远航,我在南京的时候就听说过共产.党的游击战法,正在请教孙先生呢!”李伦苦笑不已,他不想让孙远航认为他是中.共的特派员,以免节外生枝。
“打游击可是大学问,当年老祖宗黄帝大战蚩尤的时候便是游击战,各个击破统一华夏,要想把日本鬼子消灭掉势必要采取正确的策略,不能满山钻胡乱打!”
宋远航志得意满地飞身上马,拱手笑道:“所以我要满山草木皆兵,让日本鬼子无处可逃!”
“不要鲁莽,晚上来草堂喝茶。”李伦苦涩地笑道,他现远航的身上有一种难得的血性和自信。
“一定!”宋远航打马向草堂后山飞奔而去,蓝可儿紧随其后,一片尘土飞扬。
那些跟随而来的二龙山兄弟们无疑对少寨主马是瞻,甚至有一种天然的崇拜感:当初跟大当家的打秋风都没有这么豪气,难道抗日有这等魔力不成?
“特派员同志,陵城的形势愈复杂,宋远航要想安全地把南运国宝转移走,我想游击队一定要尽心出力,他是国民党的专员,您是共产.党的特派员,这才是国共合作吗!”孙鹤山爽朗地笑道。
李伦微笑着点点头,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
天色渐暗,从二龙山山寨到燕子谷的主路上,每隔十几米便立着红色纱灯,纱灯下都有两名暂编团士兵站岗,蜿蜒曲折的红色灯河漂浮在山间,站在百步阶上望去蔚为壮观,而山寨张灯结彩热闹非常,更是平添了几许喜庆祥和。
老夫子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大当家的成了暂编团团长和陵城副县长,二龙山的实力无人能敌,但他已经不是二龙山的头人了。暂编团不会成为占山为王的土匪,而兄弟们很可能成为暂编团的人。
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但老夫子笃定大当家的不会当这个团长和副县长,原因很简单:他只想守住祖宗的遗产!
所有头上的光环都是暂时的,只要身在山寨一天,国府就不会彻底信任宋载仁,钱专员就不会让他成为暂编团的最高指挥者。至于现在则是形势使然。
老夫子对此了然于胸。
“大当家的,消灭了日本人以后怎么办?”
宋载仁一愣,低头思索片刻,苦笑道:“得把小兔崽子的那批货帮运到徐州,老子还守在二龙山,尘归尘土归土!”
“我担心国府不会轻易就此罢手,钱专员也不会轻易答应,一个团的军需给养都给了二龙山,能让你消停地占山为王?”老夫子苦涩道:“日本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况且城里还一头饿狼!”
“那就连狼一起收拾了!”宋载仁哈哈大笑:“三子,该迎接新娘子了吧?老子急着入洞房呢!”宋载仁飞身上马原地转了两圈:“军师,今晚山寨不设防,警卫营和游击队的兄弟们坐班我看谁敢动二龙山……”
三十多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山寨,八人抬的大花娇分外扎眼。二当家的黄云飞长出一口气,跟在宋载仁的旁边暗中扫视周围,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黄云飞曾一度以警察治安队大队长而自居,自以为得到了黄简人的赏识,甚至私自把堪合印信给了黄简人,可现在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