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率领一个连的兵力充当先锋,钻山抄近路向黑松坡杀去。走到三岔路路口的时候便听到陵城方向炮声隆隆,所有人不禁心惊胆战起来:该不是日本人攻城吧?
的确是炮声,不过不是日军打的,而是耿精忠!耿精忠调集了两门迫击炮,拉大旗作虎皮,先在气势上拔得头筹,放的是空炮,吓唬人的。
事实上耿精忠用不着放炮,冯大炮的残兵败将已经退出了战场,而野田率领的突击队早就钻山撤理了,沿着如意湖山路向黑松坡方向机动。
夜色如墨,炮声隆隆。耿精忠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队伍,心里更是得意起来:一不做二不休,老子要置冯大炮于死地!
置死地而后生,否则死的就是耿精忠。无论是铁路隘口被炸还是军火库被突袭,任何一个罪名只要落实了,递交军法处难逃一死。耿精忠十分清楚后果,所以他才借打击敌人的名目不问青红皂白,只要现有人对抗便迎头痛击。
这叫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一定要把二龙山土匪赶尽杀绝,对冯大炮也不能心慈手软——唯有这样才能保住小命。
冯大炮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一团之长到现在已经无兵可用,仅有的几个贴身警卫全被打死——可悲的是没有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了耿精忠的手里。
堂堂的一团之长成了孤家寡人,只能钻山求得生路。黑夜是最好的伪装,但愿能熬到天亮,回到二龙山重整旗鼓。
齐军率领的先头部队抵达黑松坡,没有任何犹豫,兵分两路推进:一路是沿着大路向陵城方向,另一路走如意湖岔路直扑暂编团驻地。如果速度够快,应该能赶上激战!
而就在此时,野田率领的突击队正在岔路上急行。两把尖刀即将在空中相碰,激烈的交战一触即。
齐军对游击战法游刃有余,即便暂编团士兵对这位“土匪”没有半点了解,但几乎所有人都对齐军有一种天然的尊重——命令下达恰到好处,形势判断有理有据,行进突击有板有眼,关键是这个“土匪”叫他们“兄弟”。
“停止前进!”齐军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一番摆了摆手:“有人……准备伏击!”
黑夜之下的老林子里忽然传出几声鸟鸣,空气瞬间凝滞,当兵的慌忙找好狙击位,布控好火力支撑点,周围瞬间陷入死寂。齐军抹了一把热汗,尽量平息情绪盯着漆黑的林子,坡下便是那条通往如意湖的土路,只等着敌人闯进包围圈。
野田突击队兵不血刃地炸了铁路隘口,在回撤的途中乘虚而入偷袭暂编团军火库,此战打得顺风顺水,不仅完成了上峰任务,还重创了暂编团报了一箭之仇,拔除了眼中钉。
这是野田的一场胜利,也是高桥次郎完美计划的一部分。
“野田君,您没有感到空气里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吗?”秋野吉人凝重地望着寂静的土路,不禁放缓了脚步。
野田皱着眉头打了个手势:“你担心有埋伏?大可不必!暂编团忙着救火,大炮不过是昭示他们的无能而已,所有人都沉浸在二龙山的喜庆之中呢。”
“您是九州岛人氏?”秋野话锋一转冷然道:“九州盛产一种寄居蟹,窝在壳子里抵御潜在的风险,捕获猎物的方式是——守株待兔!”
野田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秋野大尉,你的意思是说前面有寄居蟹?我有对付这种劣质生物最好的办法,砸碎它们!”野田打了个手势:“纵队潜行!”
“潜行可是秋野组的拿手好戏,我们只管行进好了!”秋野吉人肃然道:“帝国军人不可容忍生意外,投送到陵城的突击队要保存实力,我们的策略是避其锋芒,一切以完成任务为宗旨……”
两侧树林中闪过数条黑影,三人一组的突击队员片刻之间便淹没在林中。
“哒哒!”
一阵急促的枪声突然响起,惊得野田目瞪口呆:“秋野君,有埋伏!”
“现在是砸碎寄居蟹还是要把它扔到海里?”秋野吉人傲慢地瞪一眼野田:“传我的命令,避其锋芒!”
齐军一跃而起:“兄弟们,打!”
很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地战斗了,齐军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率领的是游击队,他会毫不犹豫地压上去,几乎所有游击队员都会林中作战,而且勇猛无敌。但此刻,他有一种无力之感——几乎所有当兵的都在漫无目的开枪,而且面对不确定的敌人畏手畏脚,不敢上压!
“突进,快!不能让他们钻山……”
扇面形的攻击立即形成火力网,完全封锁住对手前进路线,火力点压住土路上的敌人,不让对手有任何还击能力。暂编团的主力枪械是中正38式步枪,射击精度不高,杀伤力也一般,但气势还是有的,一时间把土路上的敌人打得抬不起头。
野田忽然感到压力倍增,不知道对面打伏击的是哪部分队伍,但从火力上判断绝非是二龙山土匪,也不像是警察队,火力很猛,有对撞的那种激情!
“八嘎,他们不是寄居蟹……撤离阵地!”话音未落,鲜血迸溅了一脸,旁边的突击队员脑袋被打爆,野田抓起步枪在地上翻滚几下便钻进了林子。
黑松坡外,宋载仁纵马狂奔,后面的队伍早已被甩开八百丈远,仅有几名警卫连的兄弟追在后面,不禁对这位传说中的土匪肃然起敬:宋团长比冯大炮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耿精忠已经杀红了眼,有火炮做支援他不惧怕任何对手。不过他现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少!
“耿营长,战线拉得太长,危险!”营参谋惊惧地喊道:“军火库那边怎么办?冯团长若是怪罪下来……”
“你他娘的别跟我提那个蠢猪——二龙山的土匪给他下了套子,这叫声东击西懂不?”耿精忠沙哑着嗓子吼道:“要想活命必须抓住冯大炮,否则递交军法处的就是你和我!”
“营长,炸毁铁道隘口的不可能是二龙山土匪,而且我判断冯团长是来增援咱们的,怎么可以自相残杀?”营参谋忽然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方才战斗的时候始终以为是跟二龙山的土匪作战,现在才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对方是骑兵,而且清一色的团部警卫连。
耿精忠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如果不是他说递交军法处的话,营参谋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即意识到耿精忠目的不纯——甚至想要置团长于死地,并以此逃脱责任。
流氓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就是不做好事!
“砰!”耿精忠一枪撂倒了营参谋,又连续补了三枪,确认倒霉的参谋官死透了才放心,回头骂道:“都给老子听好了,铁道隘口被炸就是二龙山土匪所为,他们还偷袭了军火库袭击警卫连,冯大炮玩忽职守罪不容诛,抓住活的赏大洋一千块!”
没有人说话,形势十分了然。这些平日里跟耿精忠混的家伙们都明白怎么回事,所为无毒不丈夫,事已至此别无选择。那些明白耿精忠目的的当兵的都临阵脱逃了,剩下的全部是他的死党。
“耿营长……我是狗子!”二狗子飞身下马在地上翻滚两下便弹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奉局座命令前来增援!”
耿精忠惊得目瞪口呆:“我姐夫来了?”
“增援警察队即刻便到!”二狗子抹了一把臭汗惊惧道:“耿营长您受伤了?”
耿精忠满脸鲜血,军装早就打得破破烂烂,跟地狱出来的小鬼似的。尤其是在追击冯大炮这段路,心里的恐惧和不安让他变得极为偏执,方才又崩了营参谋,手下离散甚多,几乎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给我搜山,天亮之前务必抓到冯大炮!”耿精忠挥动手枪冲天一枪,吓得二狗子差点没趴下。所有追随耿精忠的死党纷纷开始搜山,生怕惹怒了耿营长,这小子是数狼的,六亲不认。
不多时,黄简人的警察队到了,会同耿精忠的人马开始搜山。冯大炮成了孤家寡人,窝在一处土崖边躲避了半个小时,山下枪声不断,知道姓耿的在搜山追踪,却毫无涛声的办法,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究竟生了什么事?!”黄简人一见到耿精忠就气不打一处来,刚刚平复了的心情又激动起来:“军火库出事了还是铁路隘口被炸了?”
“姐夫,您怎么来了?”耿精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惊惧地看着满脸严肃的黄简人,心里转了一百八十道弯,编造理由搪塞。
耿精忠所答非所问,气得黄简人心都横蹦,这小子是做了亏心事吧?明明知道却不跟我老实交代,看来是平时太惯着他了!
“老子在二龙山打前站,谁知道后院起火?昨晚是不是你带人闯进陵城抢了蓝家商行!”
“姐夫您可不能诬赖好人……是二龙山的土匪!”
“放屁!宋载仁跟蓝笑天是什么关系?他能带人砸蓝家明窑?你他娘的做事不经过大脑啊?二龙山大张旗鼓地张罗婚事,县长孙又庭都出马了,军统调查组就在山寨,冯大炮驰援铁道隘口,你小子竟然敢……”
“姐夫,你不了解事实!”耿精忠立即打断黄简人的话头,梗着脖子愤怒道:“二龙山土匪摆了冯大炮一道,玩的是声东击西的阴谋诡计,大摆鸿门宴,实际上是借机偷袭铁道隘口,炸了暂编团军火库!”
“放屁!”黄简人气得差点失疯了,拔出手枪指着耿精忠:“你他娘的猪脑啊?宋载仁现在是暂编团副团长,陵城县副县长——他能偷袭暂编团炸铁道线?”
耿精忠吓得面如土色,心差点没吐出来:这些事儿他哪里知道?一心以为是二龙山土匪偷袭呢,现在却自摆乌龙!
“姐夫……”
黄简人气得恨不得一枪毙了他,这个不争气的玩意闹出大乱子了,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愚蠢!”
黄简人愤怒不已扣动扳机,子弹从耿精忠的耳朵擦过去,鲜血立即流下来,耿精忠“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姐夫,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办?冯大炮铁定把我送交军法处,死定了!”
“狗屁军法处?冯大炮要是知道事实直接毙了你!”
耿精忠阴阴地看着黄简人,手中的枪口微微抬起,心下一横:老子的命不是那么好拿的,大不了跟你拼了。
“局座,冯大炮逮到了!”二狗子气喘吁吁地从山上跑下来,后面跟着几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