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山后堂,蓝可儿叉着腰堵在书房门口,俏脸飞霞,怒目而视:“我就想去燕子谷清雅轩,倒要看看那个骚狐狸精是怎么勾搭我男人的!”
“你胡说什么!”宋远航气得脸色煞白:“白牡丹住在燕子谷是为了还愿!”
“城里的锦衣玉食不享用跑到深山老林还什么愿?你给老娘说说看!”蓝可儿愤然骂道:“你前日半夜跑到她那做什么?孤男寡女非奸即盗!”
“粗鄙!”
“你说对了,老娘本性就是粗鄙,想学淑女学不来!”蓝可儿的眼睛湿润,眼泪在绕着眼圈打转:“远航哥,我是担心你误入歧途,白牡丹是什么货色我最了解,锦绣楼不过是青楼一间,他能配得上你吗!”
宋远航气得直翻白眼:醋是在哪酸的才找对位置,原来可儿认为自己看中的白牡丹,以为深更半夜去清雅轩是跟她鬼混的!宋远航冷静下来,拉住蓝可儿的手拽进屋中,关好门,却痛苦不已。
“可儿,你先冷静冷静。白牡丹是什么人你并不知道,他的亲弟弟两年前在北平南苑机场牺牲了,年纪只有我这么大,你明白吗?一个孤身姐姐是如何想念弟弟的?”宋远航淡然说道:“唯有失去至亲的人才会理解什么是生离死别,而恰好我那时也在北平读书,并且知道学生军是如何抗日,如何杀身成仁的,我佩服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不管英雄是多大的年纪!”
蓝可儿长出一口气:“我不管她弟弟是不是英雄,只管她现在勾引我男人,不可饶恕!”
宋远航还未等开口,蓝可儿的眼泪却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不许说我粗鄙——老娘最恨有人说我粗鄙!”
“你……”宋远航哭笑不得,蓝可儿在陵城也算是“一霸”,打遍中街无对手的主儿,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属正常,不过一想起女人的好处,宋远航竟也释然了:“你是淑女,行了吧?”
“呸!我最恨的就是淑女——白牡丹是淑女么?”
这种问题无法回答。
白牡丹个性张扬,房荡不羁,爱恨分明,敢说敢做。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蓝可儿和白牡丹的性格极为相似,不同的是可儿多了几分娇蛮少了许多怨恨,而白牡丹则相反,精明而狡猾,刚烈而温婉——不是淑女!
宋远航兀自苦笑:“淑女又能怎样?还不是为弟弟之死痛苦一辈子!所以她才上山还愿。你的样子很淑女,但娇蛮成性,更像一个魔头!”
“我魔头?!”蓝可儿手腕子一番,手里便多了一把皮鞭,举起就要打,鞭子却停在空中没有落下。
宋远航望着窗外,深邃的眼中多了几分忧愁。
“远航哥,我……我有时情不自禁啊,怎么办?”
“把你身上所有打人的东西都抛掉,你就会感觉一身轻,再也不会动不动就怒,起怒来就打人!”
蓝可儿叹息一身,把鞭子扔在桌子上:“这些玩意可是用来保护你的,没有了武器怎么保护你!”
“是我应该保护你。”宋远航淡然一笑,女人很可爱,刁蛮得可爱,他却无福消受。
“死冤家,这是你说的最有良心的话!”蓝可儿转怒为笑:“暂时装一回淑女,不要笑话我!”
蓝可儿左手一番,只听“刺”的一声响,一柄一米多长的剑突然出现,宋远航吓了一跳。
“诺,这是软剑绕指柔!”蓝可儿把软剑扔在桌子上,又从腰里解下九节鞭,从怀中掏出肥膘锦囊,从头上取下数十枚金针,从腰间拔出两把小手枪——不多时桌子上便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武器!
“这些都是你的玩具?”
“什么玩具?任何一件都是要命的!”蓝可儿抓起软剑,直刺宋远航,吓得远航倒退两步,却看见一米多长的剑凭空消失!蓝可儿得意地哈哈大笑:“远航哥,你怕了?还有更厉害的呢!”
真是服了!
蓝可儿把锦囊打开倒在桌子上:“金枪药、止血丸、迷迭香、菩提子——对了,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宋远航扫了一眼可儿手中黑乎乎的东西,奇形怪状的,不知何物。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才现是精钢打造的五角星,不过上面刻着奇怪的纹饰!
“可儿,这件儿是什么武器?”远航盯着上面的纹饰,心下一沉,忽的想起了恩师在考古笔记里所绘制的图画来,慌忙找出笔记翻看。
蓝可儿轻轻地叹息一声,一把夺过来握在手里:“这个不是武器,是母亲给我的护身符!”
这件儿东西伴随蓝可儿至今,以前是拴在胸前的,她嫌太沉才随手放进了锦囊。好长时间没有动它了,今天却又被翻出来,自然勾起了可儿内心深处的某种挥之不去的回忆。
“母亲管这东西叫七星锁!”
宋远航不置可否:“明明是五角的,而且不是锁头!”
“你懂什么?北斗七星耀乾坤,长命百岁锁忠魂!”蓝可儿把“七星锁”放进锦囊娇蛮地瞪着宋远航:“这是长命锁!”
宋远航苦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考古笔记上,上面所绘制的一个图案竟然与“七星锁”的一模一样!
聚义厅内,宋载仁哼着小曲品茶,宋远航快步走进来:“你的心情还不错?”
“当然不错,几个月的粮食解决了,还弄回来好几箱子法币!”宋载仁得意地看着宋远航,脸色不禁红润起来:“航儿,今儿我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
老夫子抽一口烟淡然笑道:“大少爷会受不了,怕是惊吓吧!”
“哈哈!军师真是玩笑,远航深谋远虑有勇有谋,啥能吓到他?”宋载仁的心情果然不错,穿好长袍马褂笑道:“有没有兴趣?”
“您先稳一稳吧,我是来商量事的!”宋远航喝一口热茶凝思看一眼老夫子:“我们不过是暂时挫败了那些顽固的敌人,但危险也是越来越近了。”
“大少爷,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只要准备好就不怕任何挑衅!”老夫子淡然笑道:“但凡成大事者,必先深谋远虑,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宋远航点点头,他现老夫子风轻云淡之中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有着精准的把握,谈笑之间便能解开问题的关键。这是一种能力,或者说是一种行事风格。
“张仪的《过秦论》曾言,流过破灭,非战不利,弊在赂秦。如今陵城的形势与之很像,所有觊觎二龙山的势力都在暗中勾连,黄简人联合耿精忠,蓝笑天勾搭黄简人,日本人又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火中取栗,国府那些辅败无能的要员们更有可能被日本人收买,形成强大的联合。”
宋载仁一拍桌子:“说的对!”
“大当家的你听少爷把话说完!”老夫子不满地瞪一眼宋载仁嘟囔道。
“我们怎么办?还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当整个陵城都在以二龙山为敌的时候,距离危险便一步之遥!”
老夫子赞许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学张仪合纵连横?”
“对!”
“我们合纵?”
“对付连横!”
宋载仁眨了眨眼睛:“航儿,你的意思我懂,黄简人联合耿精忠,日本人联合汉奸狗腿子,咱们也应该联系外援是不?谁是外援?暂编团的冯大炮吗?那家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
老夫子暗自伸出大拇指:“大少爷要变换策略?我也正合计这件事。为今之计不能死扛,只能灵活应对。”
“军师啊,不管咋灵活应对,一个原则不能变,二龙山的地盘我做主,谁进来我就打谁!”
“您忘记了大少爷的正经身份?他可是国府专员,级别甚至比孙又庭孙县长还大!”
宋载仁拍了一下脑门子:“哈哈,夫子说得对,我可是专员他爹,专员再厉害都得听他爹我的……”
“指挥打仗听您的,谋略策划得听大少爷的意见!”
父亲的脾气就是这样,永远也改不了。
宋远航沉思道:“一直以来,我们把暂编团当成了敌人,造成了冯团长的误判,如此并非长久之计,一来给山寨造成很大的被动,老百姓都知道二龙山马匪与中央军为敌,把冯大炮推向了黄简人之流;二来我们也失去了与之合作的机会,把自己孤立起来,得不偿失。”
“你说得对!”宋载仁唏嘘不已,其实在这件事儿上二龙山没有责任,是黄简人联合他小舅子耿精忠图谋不轨围剿二龙山,并非我主动攻击中央军。但事实上已经造成了某种对立。
“二龙山地界还有一支隐蔽的力量,我们没有利用到。一直以来他们活动在陵城附近,来无影去无踪,甚至有几次与之失之交臂!”宋远航起身望向山外群峰黯然道:“当今中国的形势风云变换,但总体而言我们的敌人是确定的,这就是我要联合他们的理由。”
老夫子低头不语,他预感到山寨即将生本质的转变。也许这种转变会让二龙山变得更加强大,也许会坠入万劫不复之中。
“你想联合其他的土匪?别说老子没立下规矩,不行!”宋载仁忽的站起来愤然道:“那帮家伙拦路抢劫无恶不作,跟老子势不两立,我宋载仁虽然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但从不敢干打家劫舍的阴损事,别坏了二龙山的好名声!”
“你的名声很好?”宋远航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了解当今中国的形势吗?了解上海南京是怎么沦陷的吗?了解日本人是怎么鲸吞蚕食我大好河山的吗?第五战区即将开战,日本人提早动了全面侵略行动,你以为陵城之乱是地痞流氓所为?错!”
“大当家的,少爷想要联合的是工产党游击队,而不是邪岔子土匪!”老夫子用翡翠烟袋点指着桌面:“您忘记了?当初黄简人耿精忠联合围剿二龙山的时候,他们伪装成游击队攻击咱,丢了两大车古董的事!”
宋载仁猛拍一下脑袋:“来无影去的工产党游击队?老子差点上当受骗!”
“燕子谷伏击战您还记得吧?二当家的在山坡上捡到了游击队的袖标,就误以为是游击队干的,其实了黄简人玩的阴谋诡计!”宋远航正色看着父亲:“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工产党提出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御敌!”
“航儿,老子现在不提国共合作,也不想什么统一战线——当务之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