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警察局,二狗子气喘吁吁地敲开局长办公室的门,黄简人正在案头欣赏仅有的几件古玩。
“局座!”
“什么事?”黄简人放下一方古印:“你他娘的被狗撵了咋地?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二狗子抹一把额角:“没法不着急啊局座,您不是让我关注蓝笑天么,今儿有动静了!”
“说!”
“蓝笑天的送粮车出城了!一溜的五辆大马车,装满了粮食,估计有好几千斤!”
“哦?”黄简人凝重地盯着二狗子:“什么时候出的?”
“十分钟前!要不要抓他个现行?估计又是给二龙山送粮去的!”
黄简人揉了揉太阳穴,蓝笑天胆敢明目张胆地通匪吗?按理来说有这个可能,蓝家商行负责二龙山的粮食采购——换句话说,二龙山的手里有钱,买谁家的粮都可以,但陵城那些小粮店无人敢卖,都怕背负通匪的恶名。
蓝笑天与二龙山马匪之间的关系是人尽皆知,黄简人对此了如指掌,但从来没有抓到过证据。或者说有证据他也不敢抓——蓝笑天是陵城商会会长,是他的财神爷!
“你确定是送往二龙山的?”
二狗子一愣,摇摇头:“局座,粮行的人说是去徐州,用脚后跟想都是不可能的,徐州战事吃紧举世皆知,蓝笑天能往火坑里跳?铁定是送二龙山的!”
“放屁,这事儿要弄准了,否则咱就师出无名!”黄简人瞪一眼二狗子:“派人跟踪,要是真送上了二龙山,你懂的。”
二狗子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去。
黄简人满脸狐疑地起身,踱到窗前望着黄昏下的鼓楼。以蓝笑天的谨慎性格是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地通匪的,这种事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不留任何痕迹!但事实是运粮队已经出城了,要不要采取必要的措施?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如果黄简人知道蓝笑天通匪儿坐视不管,传出去的话好说不好听,弄不好会引火烧身;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勾搭,更是对自己不利,二龙山马匪得到这批粮食,气焰岂不更嚣张!
黄简人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姓蓝的的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是欲擒故纵?
二龙山后山书房内,老夫子坐在椅子里抽着烟,宋远航拆开飞鸽传书的信纸看一眼,不禁展颜笑道:“夫子,货到了!”
“蓝掌柜的为何这么做?”老夫子疑惑地问道:“若非他不怕黄简人从中作梗?暗桩来消息说他们是大张旗鼓地出的城!”
宋远航淡然笑了笑:“陵城的形势诡异之极,黄简人近段时间安分了不少,估计是在赛宝大会上吃了爆亏,分分钟钟地想找借口围剿二龙山。蓝伯父此举是在给他一个很好的借口!”
“你的意思是蓝掌柜的故意为之?”
宋远航微微笑道:“这个借口足够好,但我相信他不敢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黄简人被咱们给打怕了。”
“未必啊少寨主,蓝掌柜的此举太冒险,我担心生不测!”
宋远航长出一口气,低声道:“此事不要张扬,也不能让我父亲知道,我自有安排。”
老夫子凝重地点点头。
黄昏将至,后山九瀑沟如往常一般肃静。
宋远航站在石崖上远眺,九瀑沟的景色恢弘,黑黝黝的松林间披上一层夕阳余韵,更显神秘。
“山寨主,您找我什么事?”侯三一脸贱笑地问道。
宋远航收回视线:“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务必要完成!”
“少寨主,您别给我压力了,我就是个跑腿的!”
“申时许有押粮队通过黑松坡,你负责截下来。不过不要带山寨的人,可否做到?”宋远航深意地看着侯三:“粮食截下之后藏之稳妥之处,做好这件事你就是大功一件!”
侯三暗自吃惊,不知道宋远航是何用意,不禁疑惑不已:“少寨主,您让我一个人……劫粮队?”
“是!”
侯三冷汗直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心中已然泛起轩然波澜!宋远航的谋略远在大当家的之上,他为何如此相信我?难道现了什么不成!
宋远航转身缓步走下台阶:“山寨目前最缺的是粮食医药和武器,手里握着钱也买不到啊!陵城一线已经阻断了,黄简人和耿精忠恨不得把我们的脖子给勒紧,去陵城置办已经不可能了。徐州方向战事将起,一旦打起仗来恐怕殃及池鱼,若不未雨绸缪的话,我们将坐以待毙!”
“少寨主分析的对!”
“山寨形势不稳,人心难测,紧要关头恐有变故!”宋远航冷然道:“我们的敌人绝非是黄简人和耿精忠,更厉害的角色还没有露面,但我猜测山雨欲来,日本人早晚有一天会来!”
侯三凝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山寨的势力难以抵挡这么多的敌人,虽然已经安排好了防御之计,我担心万一生变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相信你有更好的办法把这批货保护好!”宋远航深意地看一眼侯三淡然笑道。
侯三老脸一红,苦涩地笑了笑:“少寨主,您太看得起我了!”
宋远航的确对侯三刮目相看,其中的原因无人知晓。
聚义厅内,宋载仁正在书房内“读书”——当然是一眼也看不进去,航儿安排的防御计划让他忧心忡忡,虽然看似无可挑剔,但其实漏洞很显然:比如派黄云飞看守后山,比如让侯三镇守燕子谷!
在宋载仁看来,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地做如此庞大的防御阵线,只要能守住二龙山山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百宝洞在后山,秘密藏宝之处也在后山——而他对黄云飞早已失去了信任。
“大当家的,你还能看得进书?”老夫子推门进来忧心道。
宋载仁把书摔在桌子上,苦着脸:“老子不看书难道去看那个小冤家?才几天的功夫就把山寨给掏空了!人员都分散到禁地去了,山寨防守如此薄弱,岂不是自毁长城?”
“我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您不应该看书,而是要巡山督促兄弟们做好防范,大少爷判断陵城势力最近一定会入侵二龙山,而且不会像以往那样兴师动众。”
“你当他说话就是放屁!”宋载仁怒气冲冲地起身来回踱步:“想当初黄狗子联合黑狗子大举围剿二龙山都没有占到便宜,他们敢分兵吗?此乃兵家之大忌!”
老夫子凝重地摇摇头:“未必如您所想啊,我感觉大少爷此举必有深意!”
“他打了两次胜仗就成了神?老子几十年高枕无忧,该是啥?黄狗子不可怕,怕的是两只狗子不敢正面攻打二龙山。”宋载仁拍了一下桌子:“蓝老鬼整天想坐山观虎斗,这次要如他的愿了!”
老夫子一言不,心里却极力思考着少寨主此举安排的道理,却理不清头绪。
山寨大门轰然打开,三匹马迅疾而出。
“宋先生,我们这是干嘛去?”迈克大声喊道。
“驾!”宋远航根本不搭理迈克,挥动马鞭凭空炸响。蛮牛骑着马紧随其后,而迈克却吓得抓紧了缰绳嗷嗷直叫。土路上扬起一阵烟尘。
黑松坡的流动哨早就被宋远航撤走了,当管家老张压着粮车即将进入黑松坡地界之际,没有任何阻挡。若想顺利通过此地,必须拜山。不知老爷是否跟宋大当家的打过招呼没有?老张不禁紧张起来。
押粮的队伍里传来一阵喧哗。
“我说管家,怎么走这条路?小心二龙山的马匪!”一个汉子忽然喊道。
齐军拉着头车的缰绳,心里却莫名地紧张起来。此地乃是二龙山的地盘,早有传言所有途径黑松坡的商队莫不都被马匪骚扰过。轻则丢货,重则丢命!
“齐大哥,咱们真去徐州?”苦娃抱着鞭子惊惧道:“我想回山神庙!”
“看看形势再说!”齐军低声道:“注意周围动静,现有马匪咱别开枪,也别乱跑,明白吗?”
“不明白!难道被马匪给打死了?二龙山那帮混蛋可不管你是谁!”苦娃惊惧地观察一番周围黑漆漆的老林子:“俺怕冷枪,就不怕针尖对麦芒地打!”
齐军摇摇头:“我感到有些奇怪,蓝掌柜的难道不知道黑松坡的危险?除非他跟马匪们打好了招呼,否则必会出现事故。”
“那……”
话音还未落,林子里传出几声瘆人的鸟叫。
齐军心下一沉,侧耳仔细倾听,不禁放慢了脚步,疑惑地望着漆黑的山脊之处:有人来了?!
“苦娃,有情况。”
“听到了!”苦娃忽然兴奋起来:“咱们怎么办?是不是……里应外合?”
齐军摇摇头:“不行!听我的……”
管家老张擦了一把汗水:“大家累不累?”
“累死啦!蓝掌柜的胆子不小,知道此处是什么地儿吗?黑松坡……据说是给二龙山捐银子的地方,小心点别吃了鳖亏!”
管家老张摆摆手:“进入黑松坡之前大家好好休息!”
么有人愿意休息。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忽然在耳边凭空炸响,队伍立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管家老张急忙叫喊几声,却抓住马缰绳跳上马扭头就跑,后面传来一阵爆豆一般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