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暂编团团部内,冯大炮面沉似水地靠在太师椅里面,而黄简人黄局长则在对面的沙上局促不安,右手端放着一支黑色的精致保险箱。副官端上一杯清茶放在小几上,然后便退了出去。
“冯团长多日不见……咳咳……最近一向可好?”黄简人干笑着拿起茶杯润润嗓子,老脸不禁苦涩难耐,话一出口就现有点不对味,暂编团的军火库被土匪给偷袭了,他能好哪去?!
冯团长冷哼一声,翻一下眼皮根本不看黄简人:“黄局长怎么如此清闲?我这破庙刮风漏雨招人不待见,你不是来给我上眼药的吧?”
“岂敢岂敢,您才是陵城之定鼎之人那,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局局长哪敢不待见您?”
“三日之前老子的军火库被偷袭了,全陵城的老百姓都看见放了大烟花,我这脑袋恐怕就要搬家了——这得托你黄局长的福!”冯大炮满心憋屈怒道:“进山剿匪关我暂编团屁事?陵城的警察队治安团一抓一大把,非得联合我守备军火库之兵吗?老子是一团之长都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干得勾当,损兵折将不说差点被炸上天!”
黄简人哪里敢反驳?若不是自己好大喜功借暂编团之力围剿二龙山,也不至于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但木已成舟后悔无益,只能硬着头皮听逆风的话。
“今日我来就是向冯团长请罪来的!”黄简人苦笑道:“联合贵团之守军以增强我警察剿匪之实力,多了不止一分胜算,更能让贵团在陵城百姓中间建立威信和良好之印象,另冯团长曾说过保百姓一方平安乃是贵团不可推卸之责任啊!”
冯大炮一拍桌子:“老子礼包陵城百姓平安倒也说得过去,但谁能保老子的平安?你小舅子耿精忠欺上瞒下擅自调兵去剿匪,让二龙山土匪有了可乘之机,一着围魏救赵就轻易破了军民联合大计——军火库被炸这事算小事吗?”
“精忠也是为了给您一个惊喜不是?”黄简人愁眉苦脸地叹息道:“他这个人您还不了解?好大喜功惯了,本来我跟孙县长计划联合暂编团的兄弟强力出击二龙山,志在必得之举啊,如果成功了再向您报喜岂不是一段佳话?”
“佳话个屁!放了那么大的一个大烟花他连个屁都没有!”冯大炮用棒槌一般的手指点着桌子怒道:“老子都被他给吓怕了,没有喜全他娘是惊吓!若不是照着你黄局长的面子,他现在还能逍遥?早就军法处置了!”
“这就对了嘛!冯团长您是大人大量,在下的薄面算不得什么,倒是应该从全局考量啊,暂编团驻扎陵城一年有余,鄙人尽心竭力维护冯团长之利益,大家全是为党国效忠吗!”黄简人淡然笑道:“现在世道纷乱不堪,徐州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陵城能偏安一隅吗?”
“当然不能,我冯大炮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要是打起来老子第一个上战场!”冯大炮决然道。
“恐怕没那么容易,尽忠之心你我皆有,但忠君之志能否完成还得画个问号!”
冯大炮阴沉地看着黄简人,这家伙是话中有话啊。
“团座,您是军方代表,鄙人是老百姓一枚,据我所了解的消息显示,第五战区各方势力仍在相互推诿,不能形成统一之战力——且问这样抵御日军胜算有几何?”黄简人一边说一边观察冯大炮的脸色,现在只能以大势来压制他心里的怒火了,不能小事化了的情况下就得把事闹大!
“什么意思?”
“誓言与南京共存亡的唐将军结果怎样?东北半壁失了几年了,张副司令又能奈何?陵城之安宁也是一时而已,乱世已至时局动荡,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能做什么?”黄简人叹息道:“能确保一方百姓平安已经实属不易啊,所以才利用冯团长的威名去剿匪,熟料功亏一篑,遗恨千古!”
冯大炮思虑片刻才缓和了一些,苦恼不已道:“黄局长,并非我冯大炮不知进退,军火库被炸现在弄得满城风雨,此事若是让上峰知道了我着头上乌沙和脑袋得一起被摘走!”
黄简人神秘笑道:“何至于此!冯团长您还是飞花乱眼没看清楚形势——众人皆醉我独醒,战之胜败跟您的关系很大吗?以陵城之兵力可以抵抗几多敌人?我的意思是要想乱中求生存就务必要独辟蹊径!”
冯大炮终于听明白黄简人的意思了:要想大财就必须得跟他合作!
“精忠擅自调兵剿匪固然不对,但您道陵城百姓是怎么说的?”黄简人低声笑道:“老百姓们都拍手称快,说冯团长进山剿匪为民除害——咋没有人说我黄简人和耿精忠呢?”
“嗯,是这个理!”
“这些不是重要的,最关键的这个!”黄简人把保险箱拿过来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向冯大炮:“我过来是请求冯团长您宽宥的,冯团长您也知道,这陵城不是个平安地,时不时二龙山的土匪要来扫荡一回,我也是有心想要剿匪,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一直想着能不能加强队伍力量,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耿精忠邀功心切,主动要求联合军警剿匪,我还让他跟您商量来着,没曾想这小子好大喜功,说是要给冯团长一个惊喜,结果出了一档子事,还望您得多多包涵不是?”
“黄局长真是人精啊!还他娘得惊喜?每次都是有惊无喜,老子得弹药库都被放了烟花,这么大动静我怎么包涵?你黄局长真是干净利落人,自己择落得够干净的!”冯大炮不管黄简人爱不爱听,不管怎么样你黄简人有错在先,现在得求老子!
黄简仁难过不已:“我有愧在前,对不住冯团长了!维护地方治安不利,也没管好我那不听话得小舅子,让您也左右为难!”黄简人把保险箱往冯大炮面前推了推:“这是谢罪礼,您无论如何得收下,否则在下莫不如被土匪给打死的好!”
俗话说送礼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冯团长多日以来等的就是这个。
“这叫什么事儿?国难当头,都是为了党国效力,不过这事动静弄得太大了,满城风雨,怕是兜不住啊!不成的不成的,兄弟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冯团长是半推半就,眼睛瞄着保险箱,心里却想着里面的东西究竟是啥。
黄简仁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两层金条!
“这些玩意就算我替不成器的小舅子给您赔礼道歉——咱们是军民一家人,您总不能看着兄弟让土匪给欺负死吧?”
“这样不好吧?你我都是兄弟,陵城的局面还要你我兄弟相互提携帮助才是。”
黄简仁见状想收回木盒,一拽没拽动,现冯大炮用大胖手捏着盒子一旁挂耳。心里不禁冷笑:有钱能使磨推鬼,世道变了,道理却是一样一样的,你冯大炮也不是什么善类!
“既然都是兄弟,还跟我见外?太生分了!”黄简人顺势将盒子推了推:“以后兄弟还得需要团座多加提携帮助才好。”
“哈哈!那黄兄我就不见外了,听说你们这次二龙山之行收获颇丰啊!”
黄简仁苦着脸一副无辜委屈的样,道:“哪里啊!都让耿精忠这个小子划拉去了,我这姐夫连边都没摸着!”
“黄局长太客气了,黄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是军警一家人,联合剿匪无可厚非,胜败乃兵家常事!反正那个弹药库也没什么玩意了?”冯大炮搓了搓肥油脸尴尬地笑道。
“有仇不报非君子,与冯团长联手踏平二龙山指日可待!”
“黄局长的为人真是没得说啊!日后有用得到我冯某人的地方就尽管招呼,我这向来都是多多益善。”冯大炮用手敲了敲小木盒决然道:“但有一点我得丑话在前啊,下次千万别让耿营长单独行动了,我这心脏啊有些受不了!哈哈!”
黄简人拱手抱拳,颇有豪迈之象:“二龙山悍匪一脉相承,匪患数百年,踏平山寨之日,你我兄弟大秤分金!”
“来日方长,好说!好说!”冯大炮的眼珠子差点就掉进了“小黄鱼”里面,二十根金条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姓黄的而言也可谓是大出血,见好就收吧。
二十根金条送到,立竿见影!黄简人的待遇立马生了逆转,冯大炮谈笑风生,黄简人也是附和连连,最后又邀请冯团长有时间莅临陵城,在锦绣楼安排一桌“谢罪晏”,以弥补耿精忠之过失之错。
有些人是天生的谈判高手,在黄简人巧舌如簧之下,这位冯团长竟然心情大好,只字不提军火库被炸之事。其实这里面有更大的“钩子”!只是黄简人会做人,没有把他所掌握的冯大炮仰仗职权私卖倒空军火库的事儿给抖落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