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可儿很少有烦恼事,大抵是因为她是蓝笑天的掌上明珠,也是陵城中街的“一霸”!拳脚功夫是跟家里请的护院学的,自恃天资还凑合便自悟了些杂七杂八的冷兵器,但要想以这些行走江湖还差得远。
用蓝笑天的话说:就让她自娱自乐去吧!
但蓝可儿凭借自己的“功夫”竟然打出了名堂——全陵城的人都知道蓝家千金的功夫了得,把那些上门求亲的纨绔子弟或是读书不上进的家伙们打得屁滚尿流。
而面对死冤家宋远航,她却狠不下心来。纵然心中有万般仇恨,也只是拳打脚踢以泄仇怨罢了,当她独自面对心上人的时候,那种女人特有的敏感和柔情还是表现的十分充分,虽然有些做作,但也是诚心实意,让人唏嘘感慨。
“死冤家,你进城跟你老子打招呼了么?陵城警察队和保安团草木皆兵,没碰到黑狗子们算你运气!”蓝可儿狠声道:“我上山给你送货便听到死蛮牛说你进城了,岂不是自投罗网?黄简人可不是善类,花花肠子比你多的很,别以为耍了一次小聪明偷袭得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宋远航的心猛然一紧:这件事倒是忽略了!只想着进城找战时文物保护部门鉴定一下百宝洞里的文物,忘记了前些日子指挥兄弟们捅了黑狗子们一刀这事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宋远航气呼呼地坐在荒草地上修理小皮箱,里面的古董已经成了碎瓷片,心疼肝疼也无济于事。
“老娘才懒得管你这个死冤家!”蓝可儿怒目而视骂道:“若不是蓝家商行的货钱还没有支付,现在就把你扭送警察局,让陵城的老百姓看看占山为王的新匪长什么德行——话又说回来,那样岂不便宜了黄狗子?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卑鄙!”
“咯咯!敢说我卑鄙的人还没有几个!”蓝可儿用马鞭指着宋远航:“我想知道在你心目中什么样的女人知书达理贤惠有加,也想知道你那位吟得一好诗温柔善良的心上人究竟是何方妖孽!”
“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痛改前非开始悔恨没有读书了!”宋远航气急败坏地把皮箱里的瓷片全倒了出来:“还是你良心现后悔自己的无知和愚昧不是霸道的理由?一个知识女性是装不出来的,个人修养是与自身见识息息相关的,尤其是……你不明白!”
“远航哥哥,我什么不明白?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蓝可儿落寞地放下鞭子,清泪情不自禁地留下来:“错、错、错!”
宋远航微微诧异,这个女魔头怎么还会吟诗?不过这些玩意已经过时了,现在的知识女性思想更开放,能够挣破封建之束缚,光明正大地去追求自由和梦想,在为科学和民主奋斗的路上奉献聪明才智,为国家和民族的自由和强盛而奔走呼号!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诗,陆放翁与唐婉的爱情故事虽然依然千年,旷世的爱情并没有你所说的那样轰轰烈烈,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唯有最持久的爱才是真爱,而不是烈火干柴或是昙花一现!”蓝可儿擦拭一下脸庞,瞪一眼宋远航:“死冤家,你知道什么叫红酥手不?就是老娘这样的!”
“粗俗!”宋远航本想夸奖她几句,没想到三句话不到就显出了原型,粗鄙不堪,简直是泼妇!
“咯咯!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粗俗与高雅不过是过眼云烟,你现在身陷危险却不自知,我纵使高雅与你那位心上人又能怎样?”蓝可儿轻笑着仔细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心忽然软下来,叹息道:“远航哥,我不跟你开玩笑了,为了我爹高兴,也为了你老子高兴,我想咱们应该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你想干什么?”宋远航立即警觉地看着蓝可儿,心里却砰砰直条,丫的该不会……
“你如秋风一般冷,让我难以承受。但作为你曾经的前妻我想我有责任保证你在陵城的安全,甚至有责任确保你安全地离开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远航哥,人生有几多五载?春秋匆匆流逝,也许再一个五年之后你早就忘记了我,或许我早已不在陵城,退一万步而言,当今世道大乱,谁知道会生什么事?”蓝可儿叹息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宋远航镇定一番情绪低下头,蓝可儿的话并没有错,虽然依然很浅显,但不能说是浅薄。人生匆匆而过,有多少往事可以轮回?恩师情重,却或许为国捐躯;爱人情切,但不知在何方思念。
“可儿姑娘,我想你应该早把我忘了吧!”
“不可能的!”蓝可儿淡然微笑着看着宋远航:“远航哥,我知道世界上许多东西都会改变,但唯有记忆是不会改变的,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仇恨也许会随风而逝,相随从此成为不可能——但我求你一件事,一定要答应我!”
宋远航心生怜悯,却毫无来由。今晚的蓝可儿与从前认识那个粗鲁的女人多少有些不同,也许是做作的也未可知。
“什么事?”
“你……要保重!”冰冷的泪忽然流下来,坚强的的心忽然变得软弱起来,她已不期望眼前的男人回心转意,即便是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与其宁为玉碎,莫不如放手自由。
宋远航苦涩不已,女人心棉里针,带着温软却能刺痛人。
“我回二龙山纯属偶然……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所以……有些事情难以言说啊!”宋远航怅然若失地仰望夜空,世界上的事谁都说不明白,心底存留的怨念就如秋风一般丝丝缕缕而去,而那里却空落落的。
“咯咯,今晚是回二龙山还是住在蓝家大院?”蓝可儿瞬间便恢复了那种霸道而粗狂的声音,笑道:“现在陵城城门估计被黑狗子们围得水泄不通,大街小巷都是治安队和警察局的便衣,以你的功夫恐怕插翅难飞了!”
宋远航冷眼盯着女人,丫的究竟对我是好还是坏啊?说变咋就变呢!
“我死了你岂不高兴?”宋远航冷哼一声。
“远航哥,你道生与死那么容易?今晚你就在蓝家大院里住,一切听从我的安排,明天我要办一件大事儿,你得帮我忙!”蓝可儿娇笑道:“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让我老爹知道,他要是知道本大小姐的闺房里藏着一个大男人的话,岂不要气死了!”
宋远航气得啼笑皆非,这家伙古灵精怪的想些什么呢?
“多谢你一番好意,打死我都不会去蓝家大院——此事之后莫不是坏了你清白名声?”
蓝可儿俏脸火辣辣的,羞臊不已。
“总之你不能出现在陵城的大街小巷,也不能找一家小旅店入住——那些便衣跟奸商们都有钩子,你前脚进去后脚就会通知黑狗子抓人——也不能去锦绣楼找那支骚狐狸精,老娘看不惯那个姓白的!”
“我就睡露天地……”宋远航把碎瓷片捡到皮箱里无奈道:“陵城没有人能认出我来,当然除了你跟蓝伯父以外。”
蓝可儿心头一暖,死冤家叫爹为“伯父”——这种称呼的改变显示着他的心思已然软化了许多。
“少废话,今晚就住蓝家大院——别想着老娘的闺房——跟猪啊狗的一起住抱团取暖吧!”蓝可儿飞身上马娇笑道:“还不快点上马?!”
宋远航无奈地望着马上亭亭玉立的身影,不知该如何应对。
二龙山聚义厅前的百步阶上,老夫子正靠在旗杆下抽烟,不多时侯三便急匆匆地出现:“军事,我回来了!”
“嗯,什么情况?”
“陵城暗桩传来消息,说没见到大少爷!”
老夫子淡然地点点头,抽一口烟叹息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啊!”
侯三的脸色也是一变:“大少爷足智多谋不会出事儿的!”
“只怕是夜长梦多,黄简人若是知道了大少爷进城岂不是乐疯了?”老夫子低声道:“远航此行太过鲁莽,你即刻启程去陵城,无论如何得找到他,有情况飞鸽报信,我好有个准备!”
“是!”侯三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军事此言不虚,黄狗子黑狗子上次进犯二龙山吃了个爆亏,大少爷此刻去人家眼皮底下去晃悠岂不是自投罗网!
黄云飞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山寨,走的是后山九瀑沟小路,把守后山山门的两个兄弟竟然没有觉有人进山!主要是有两个原因:一是二当家的黄云飞功夫了得,二是一段时间以来后山守门的兄弟们太疲劳的缘故,三是此时夜半,没有人会想到有人走小路摸上来。
此处的确如宋远航所分析的那样,是整个二龙山最薄弱的地方,倘若不放重兵把守的话的确容易被攻陷。
二龙山后堂书房门前的磨盘上,一支黑乎乎的影子正躺在那里,正是蛮牛。下午的时候他被大当家的抓住讯问一番,挨了一顿骂,原因是大少爷不辞而别。现在正守在这里等大少爷平安归来。
蛮牛睁开惺忪睡眼,忽然现前面一条黑影闪过,瞬息之间便消失无踪。吓得蛮牛满身鸡皮疙瘩:见鬼了?!蛮牛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磨盘上翻身下来,拎着步枪便追了过去,但只看到了影子在前面晃动一下,便了无踪迹。
是人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