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载仁站在窗前望着巍峨的群山,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航儿折腾了一夜未睡,他也提心吊胆了一夜!如果黄云飞狗急跳墙的话还真不好办,毕竟他在山寨的关系错综复杂,而且陵城里也有一帮狐朋狗友。
反观宋远航,虽然在陵城呆了十余年,但都是以诗书为伴寒窗苦读,对社会的险恶没有一点儿经验。宋载仁深知这里面的危险,但要想整顿好二龙山势必要得罪一些人,尤其是以黄云飞为的兄弟们,表面上对他俯帖耳,暗中却勾搭链环,树帮立派。
此举可以震慑那些人,但也会彻底得罪黄云飞。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他并没有阻止宋远航但也不想弄得山寨鸡飞狗跳,当下最重要的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大当家的,事情办完了!”老夫子幽灵一般地飘进了后堂库房卧室,黑黝黝的老脸略显疲惫,把翡翠烟袋插到腰间叹息一声:“二当家的服软了,少寨主也不会追究!”
“事情还没有完啊我的军事!”宋载仁长出一口气阴沉地看着老夫子:“黄云飞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以航儿读书人的软心肠而言难以降服于他,我担心以后节外生枝。”
老夫子淡然地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少寨主应该多加防范才是。我已经派了两位得力的干将时刻伴随他左右,绝对牢靠!”
“二当家的服过谁?一个是老子,那是当初老子从死人堆里把他救回来的;另一个是军事您,不服高人有罪!”宋载仁唏嘘短叹道:“你认为姓蓝的那封信靠谱不?”
“靠谱!”
“他明知道警察队联合暂编团围剿二龙山,为何送一批先进武器弹药来?是不是想坐山观虎斗!”
“没那么简单。黄简人与暂编团的营长耿精忠是姐夫小舅子的关系,都是火中取栗之辈。但要要想联合暂编团围剿二龙山势必要通过冯团长,料想是姓黄的不想让冯大炮分一杯羹,两个家伙才狼狈为奸串通一气。”
宋载仁点点头,山寨内部纷争不断,而外部形势也极其危险,看来二龙山避免不了一场暴风骤雨啊!
黄云飞被羞辱得体无完肤,躺在木板床上气得火烧火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山寨的地位岌岌可危!一想到老夫子目光中的杀意和轻描淡写的话,他的心惊颤不已。
这里已经不是他心目中的“家”了——那些所为的朋友在他落难之际没有一个人出面劝慰的,更没有人帮他说一句好话,心寒之余却无可奈何!
蓝笑天正在书房里品茶,脑子里却想着张管家送货上山之事。这件事一定要做得机密才行,否则的话姓黄的非得砸了蓝家的招牌不可!尤其是他那个混蛋小舅子耿精忠,仗着在暂编团当兵的势力称霸一方,惹急眼了会灭了蓝家!
蓝笑天不安地放下书,仔细盘算各方势力关系,把宝压在二龙山上面显然是不明智的,但为了确保利益最大化他只能采取两面出击的策略。一面是利诱黄简人献出手里的古董货物,另一面要力挺二龙山不出现意外!只有两方势均力敌,谁都吃不下谁,他的生意才好做。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蓝笑天放下茶杯:“是老张回来了?”
门被推开,张管家的肥油脸探进来,转身关严房门:“老爷,我回来了,您还没睡?”
“事情办得怎么样?”蓝笑天略显疲倦地问道:“一切可顺利?”
“顺利顺利!货物安全送到山上,您的亲笔信也交给了宋大当家的了,他们还要求第二批货送到后便付款,欠据在这儿!”张管家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蓝笑天:“老爷,您算计得可真准,宋大当家的身受重伤,现在是少寨主打理山寨呢!”
“信呢?”
“信给了少寨主——老爷,二龙山现在是人心浮动,估计有点悬!”张管家的眼神是何等尖锐,那些土匪都各怀心腹事,尤其是那个二当家的黄云飞,与少当家似乎有些抵触情绪。
蓝笑天冷哼一声,宋载仁是什么人他心里极为清楚,纵观陵城,江湖上无人不知道他极具传奇色彩,而二龙山也卧虎藏龙,不是那么容易就破得了的。
“宋载仁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他的军师更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二龙山也不是一触即溃的豆腐渣!”蓝笑天沉思道:“如果他们有心迎敌的话,姓黄的讨不到半点便宜,估计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咱们的进项钱估计打了水漂了。”
“谁说不是呢?从山寨出来我现一路上的流动哨很多,二龙山的好像做好的应对准备,这点您可以放心!”
“他二龙山就是被烧成了灰跟咱有什么关系?老张啊,咱要的是那批货!”蓝笑天有些愠怒道:“你忙了一宿也好好休息去吧——记住了,这件事要守口如瓶,明白吗?”蓝笑天淡然一笑:“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去送粮棉!”
张管家点点头:“我知道!”
蓝笑天沉思不已,黄简仁的奇袭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料想二龙山的已经张开了口袋,我给二龙山送去的可都是国内不多见的德国货,只要他姓宋的稍微动一下脑子,警察队就得吃包亏!
黄简人手里的古董货和二龙山的那批宝贝还不都是我蓝笑天的?退一万步而言,他们拼得你死我活的又跟蓝某人有何干系?最好双方两败俱伤,我坐收渔利!
蓝笑天志得意满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耿精忠送来的八宝紫金壶来,嘴角露出一抹贪婪之色:看来二龙山的那批货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无疑。
二龙山一夜之间所生的事情并没有震动山寨——几乎没有人知道昨夜生的事情!老夫子已经下了严令,所有参与昨晚之事的人都不能再提起,如有违反从重处置!
黄云飞就像被剪了翅膀的光毛鸡一半,平日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更没有心思追究蛮牛和侯三的胆大妄为之举。现在的山寨的形势牢牢地掌控在宋远航的手中,那些平日与他较好的“兄弟”们一个影子也不见——悲哀!
正当黄云飞蒙着被苦思冥想如何报仇之际,门被重重地打开,蛮牛铁塔一般地走进来,后面当然是宋远航。
“二当家的,少寨主来看你!”蛮牛瓮声瓮气地喊道。
黄云飞恨得牙根直痒痒,但老脸上上依然没有表现出来——他也没有任何表情。好汉就是好汉,既然老子对你有意见就是有意见,刀牙脖子也不改初衷!
门口站着两个精瘦的汉子,一看便知道身手绝非一般,两个人都是老夫子派给宋远航的保镖,时刻不离其左右。
宋远航从怀中掏出一盒阿司匹林扔到桌子上:“这是西药,专用于消炎,很管用!”
黄云飞一言不地躺在床上,蛮牛把房门关严退了出去,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远航淡然若素地看着黄云飞,漠然道:“我不想当土匪,更不想占据你的二龙山!”
“事实是你占了!”
“你我无冤无仇。”
黄云飞冷哼一声。
“我们定个君子协定,条件是帮我把国宝运送到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部,二龙山还是你的二龙山,我们大路朝天,怎么样?”宋远航盯着黄云飞淡然道。
“不怎么样!”黄云飞想一枪毙了小兔崽子!在他的土匪生涯里都是拳打东西脚踹南北,都是他踩别人,今天却被他踩得体无完肤,胸中憋闷的那口气说什么也出不来。
“我在锦绣楼定了一个房间,你去陵城后将入住里面,一应用度全由山寨出!”
黄云飞长出一口浊气来,阴鸷地盯着宋远航,他不得不承认压在他心头的不只是这个年轻人,还有那个让他足以畏惧的老夫子。
“如果你能帮我把国宝运到徐州,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也知道,我从一开始便没想在陵城逗留,更没有想占山为王当土匪。掏心窝子说——你得罪的不是我宋远航,而是整个山寨的兄弟!”
黄云飞苦涩地点点头:“少寨主,我-错-了!”黄云飞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宋远航的这句话直击他的痛处,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山寨里的地位岌岌可危。
“你的任务是摸清陵城黄简人的底细,有消息显示他经常出没于锦绣楼,所以——”宋远航淡然一笑:“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你就是寨主!”
黄云飞冷哼一声:“老子不想当什么寨主!”
“我已经派出了一支精英分队潜入了陵城,都是你手下的兄弟——你有绝对指挥权,但不能轻举妄动!”宋远航深深地看一眼黄云飞低声道:“警察局联合国民党暂编团不日内将围剿二龙山,你认为有几成把握获胜?”
“没有获胜的可能。”黄云飞凝重道,燕子谷一战让他胆战心惊,也看出了真是的暂编团的战斗力,就算二龙山得到蓝家资助的德国军火,也不可能与之抗衡。
宋远航点点头:“山寨上下不会有人同意你的看法,但我却同意。我希望在事关二龙山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你能以大局为重,放下心里的仇怨,一致对外!”
黄云飞不置可否。他心中的仇怨极深,不是一时半会能放下的——也不可能放下!
“少寨主……”
“叫我宋远航就行!”
“我听从你的命令……”
“一言为定!”宋远航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这是兄弟们仓促画的一张陵城城防图,暂编团驻扎之地十分偏僻,但有利于我们周旋……”
秋日的阳光鲜有如此温暖,宋远航站在百步阶前望着寨门,心里说不出一种感觉。本不想跟二当家的闹翻,但在老夫子的授意下只好如此行事,经过这件事之后,山寨暂时稳定了一些,但内部存在的裂痕会更加清晰。
宋远航对形势的分析极为准确,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以黄云飞的性格而言会不择手段地报复,但他已别无选择。所为的“君子协定”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而黄云飞之所以如此痛快地答应,也是从自身利益考虑的。
“蛮牛,吩咐下去,寨门后面的路障要搞复杂些,不要跟猪笼似的,能挡住人吗?”宋远航紧皱眉头命令道,蛮牛立即飞奔而去传令。
聚义厅内,宋载仁正在摆弄着一架黑色的望远镜,忽然现宋远航和蛮牛在百步阶前面指手画脚,老脸不禁疑惑:“军事,小兔崽子在折腾什么呢?要拆了老子的山寨啊!”
老夫子淡然地望着山寨里里外外忙碌的兄弟们,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大当家的,您多久没看到山寨有如此生气了?我若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二十年前我上山那会!”
宋载仁唏嘘不已:“时间过得真他娘的快啊,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当宋载仁又拿起望远镜稀奇地远望之际,镜头里忽然出现一匹膘肥体壮的大白马,二当家的黄云飞策马冲出山寨,后面一片尘土飞扬。
“少寨主,二当家的又擅自出山了!”侯三带着纠察队忽然赶到百步阶:“我们谁拦都没有拦住!”
“我知道了!”宋远航望着在山路上飞驰的影子长出了一口气:“侯兄弟,精英队准备得怎么样了?”
“少寨主,已经全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句话!”侯三挽起袖子说道:“什么时候出山啊?兄弟们都等不急了!”
宋远航淡然一笑:“兄弟们都希望打胜仗,可黄简人不会等着咱挨揍的,一番挣扎避免不了,晚饭过后你们即可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