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战局,王岳毫无波澜,他倒不是真的这么淡定,但是不淡定没法子,王岳生怕任何举动,会给将士们造成压力,生怕大家伙会忙中出乱。
这还是一支全新的人马,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驾驭战争的能力,还需要时间……所幸,鞑子的突破,没有打垮他们。
尽管慌乱,却没有放弃,只要坚持下去,不被敌人打垮,胜利就是你的。
面对明军短时间迅猛火力的打击,突袭右翼的鞑子开始后退,同时,在正面硬刚的鞑子,也不轻松,他们付出的牺牲是巨大的,尸体堆满了车阵前面的空地,六十步之内,都是生命的禁区。
寒冷的天气,能很快冻住尸体,鲜血流出来的不多,但是受伤的人却由于低温,会很快丧命。而且在冻死之前,他们还会摆出奇奇怪怪的姿态,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对于后面的人来说,这是巨大的震撼,蒙古士兵的步伐变慢,胆气丧失,以至不断的后退,不可避免……
“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别落到咱家的手里,不然让你们尝尝东厂的一百八十种大刑!黄锦骂骂咧咧,那些士兵能说什么,只有嘿嘿赔笑。
“黄公公,我们也是没办法,你要是想算账,还是找我们提督大人算了,跟我们没关系的。”
“哼!”黄锦用力哼道:“就冲你们这句话,咱家就不能放过你们!一点都不忠心!”
黄锦气哼哼的,又愁眉苦脸。
他是真的担心,生怕王岳会有任何危险……漫天的神佛,可一定要保佑富贵哥啊!不过貌似王岳得罪过西山的菩萨,他们八成不会保佑王岳的。
富贵哥啊,你这回要倒霉了,就怪你得罪人太多,不光是人,连菩萨都得罪了,咱家想帮你都没辙了。
黄锦无能哀叹,同样如此的,还有身在京城的朱厚熜。
“元辅,你说王岳能不能赢?”
杨一清凝重叹息,“陛下,新军训练有素,装备的鲁密铳更是犀利无比,加之王岳很懂约束自己,他不会胡乱干涉用兵……如果一切顺利,他,他应该,多半,差不多,可能会赢吧?”
朱厚熜翻白眼了,“元辅,你给朕个准话行不?”
杨一清不好意思了,“陛下,不管什么战斗,都是胜败难料啊!当然了,老臣是坚信王岳能赢的!”
朱厚熜哼了一声,最讨厌这些皮里阳秋的老臣,说个准话有这么难?其实朱厚熜不知道,杨一清更加担忧,他在王岳身上押的赌注,丝毫不比你朱厚熜少啊!
真正让老杨尴尬的是九边那些算计王岳的人,他老人家心里都有数,但是他却没法直接下手。
他的把柄在人家手里的,也不少!
只能祈祷这帮孙子别糊涂,不然老夫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废了你们!
正在这对君臣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的时候,突然大学士张璁来了,他手里捏着一份急报。
“陛下,刚刚大同总兵姜协送来消息,说是他的兵马已经到了宣府,准备随时出长城,策应蓟镇。”
张璁的性格显然不适合这一次的挖坑行动,他并不知道王岳的计划,见姜协领兵援助老师,还挺高兴的。
可朱厚熜跟杨一清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光之中,读出了浓浓的怒火!
外敌还没退,内贼就迫不及待了,王岳的这一战,还真不容易。
“张璁,你现在立刻前往宣府,节制所有兵马,援助王岳。”
张璁立刻点头,去帮助老师,当然是好事情,他求之不得,只是具体要怎么办,是立刻出兵越过长城,还是……他真的不熟军务。
“还是让老臣去吧!”
杨一清沉吟道:“有老臣在,纵然帮不上王岳,也不会允许些人添乱的。”
朱厚熜深深叹气,只能如此了。
说起来真是可怜啊,偌大的朝堂,到了关键时刻。能够信任,可堪大任的人,竟然是如此之少!
朕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啊!
无论如何,只要这一次打赢了,朕都势必整顿朝堂,绝不手软。
朱厚熜也只能这么想想,毕竟在捷报传来之前,他什么都干不了。
而杨一清则是不顾老迈之躯,直奔宣府而来。要压制大同和宣府两镇,对于年过七十的杨一清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不过老头也诶有任何办法,谁叫这是他自己的锅,不背着又能如何?
只是杨一清和朱厚熜,都没有料到,王岳的仇人,比想象还要多很多哩!
古北口,军营。
老将军祝雄出色完成了前期的侦查和诱敌工作,便退到了古北口,他在这里,召集所有骑兵,准备出战。
老将军紫红的脸膛,泛着兴奋的光泽,斗志昂扬。
“弟兄们,杀敌报国的时候,终于到了!现在蒙古鞑子中计了,他们去了蓟镇,那就是天罗地网。咱们现在就去烧一把火,断了他的后路。”
祝雄说完,翻身上马,就要领兵出动。
可是就在这时候,有十几骑飞速赶来,为的正是蓟镇监察御史刘正道。
他气喘吁吁,脸色凝重,一下子拦住了祝雄。
“老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祝雄道:“我要领兵,策应独山堡。”
“不可!”刘正道急忙道:“老将军万万不可,如今蓟镇烽火连天,鞑子入寇,万一蓟镇有失,则京城危矣!此刻鞑子的动向不明,你万万不可以轻出!”
祝雄听着都新鲜,“刘大人,我们的斥候已经探明,鞑子骑兵,正在奔赴独山堡方向,何谓动向不明?我军前去助战,情理之中!”
祝雄说着,就打算强闯,战情如火,没有时间跟他浪费口舌。
“祝雄!本官身为监察御史,和古北口乃是京城门户,你竟敢随意带兵离去,削弱京城防卫,其心可诛!”
刘正道怒吼声声,“祝雄,你若是敢违抗本官的命令,纵然有功,也必定要治罪。”他甚至还对祝雄手下的将士道:“你们都是大明的将士,可万万不要自误啊!只要守住了古北口,就是大功一件。若是轻出,遇到了鞑子,你们不但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家人,这是何苦呢!”
“大家听我的,都老实守城,别胡来了!”
“放屁!”
祝雄气得破口大骂,“刘正道,你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无非是怕我援助独山堡,可你不要打错了算盘。以王大人的新军,破鞑子不难,老夫此去,是为了立功,你还不闪开!”
“胡说!”
刘正道半点不信,谁不知道,王岳贪功,弄出了拓土五里的笑话……如今蒙古大军来了,一走一过,独山堡必定瓦解冰消,王岳的下场可想而知。
现在需要的就是静静看热闹,断然不能放人马过去,万一让王岳起死回生怎么办?
“祝雄,你一介武夫,也敢跟本官无礼,本官现在就命令你们,立刻退回去!没有我的同意,一兵一卒,也别想离开古北口。”
好霸道的御史大人!
身为武人,还真没有多少尊严,竟然要被一个七品官呵斥。
你想命令我,你配吗?
祝雄冷哼,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狠狠砸向了刘正道。
“你的命令?你也配命令我?这是提督大人给我的手谕!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刘正道大惊失色,他双手颤抖,展开之后,还真是王岳的命令!
这小子够神啊,竟然留给了祝雄这么大的杀器?
见刘正道惶恐,祝雄忍不住放声大笑,豪情满怀,“弟兄们,跟着老夫前去立功啊!”
一条猛龙,冲出了牢笼,士兵们气势如虹,就盼着抓到鞑子的踪影,和他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祝雄率领人马直奔滦河方向冲了过去,老将军丝毫不敢怠慢,他已经耽搁了时间,以棱堡的坚固鞑子想攻破,那是痴人说梦,最怕的就是他们知难而退,要是让他们轻易跑了,简直是犯罪!
老将军全力以赴,只是还有一伙人,比他的速度还快,那就是卢镗!
在王岳前往蓟镇之时,就派遣卢镗率领一支新军偏师北上。
这一支新军和祝雄不同,他们只听王岳的命令和圣旨,根本不会在乎其他人,当烽火燃起,卢镗就已经领兵出了长城,寻觅战机。
就在这两队人马出动的同时,独山堡的战局出现了变化,步步后退的鞑子,突然后面大乱,甚至王岳都没有弄清楚,究竟是谁,抄了鞑子的后路!他只能立刻下令,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