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堪比朱棣?
这个评价只怕会让无数人喷饭吧?
朱厚照真的这么厉害?
那为何他在史册上名声那么差?
可要说不信,这几个军中的汉子,态度坚定。眼中的那份狂热是骗不了人的,王岳不觉得这几个汉子有意欺骗他。
毕竟上过战场,拼过命的人,说出来的话,绝对要比那些玩弄笔杆子的家伙可靠,而且是可靠得多!
既然如此,王岳就忍不住生出了一个疑问,正德到底是个什么皇帝?他身上就没有一点闪光之处?又或者,他是被低估,被黑了?
王岳深知文官集团拥立朱厚熜,并且执意让他过继给孝宗朱佑樘,这里面就含着彻底否定朱厚照的意思,他们想抹掉正德的十六年,一如朱棣抹掉建文四年一样。
站在朱厚熜的立场上,其实彻底否定朱厚照并没有好处。
说到底,他们也是堂兄弟,而且给朱厚照抹黑,朱厚熜也不会干净……总而言之,敌人支持的,我就要反对!
想到这里,王岳觉得朱厚熜就是突破口!
正德也真够倒霉的,死后都不安宁,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照照,我这么干虽然也有私心,但我是为了你的身后名,为了支持你的人。我会照拂他们的,我是一片好心,你可别误会啊!”
王岳不停念叨着,他决定去探索真相。
这第一步,自然就是寻找资料。
通政司右参议这个名头还是管用的,王岳一头扎入了故纸堆,翻找着历年九边的奏疏……王岳的举动不出意外,传到了杨廷和的手里。
身为辅,杨廷和本来是看不上朱厚熜和王岳的,以为两个少年而已,他可以随便摆布。
但是在吃过一次亏之后,杨廷和迅速调整状态,他先敲打了张鹤龄,朱厚熜没有低头,处境最尴尬的就是张家,张鹤龄战战兢兢,他急需辅大人的照顾。
这时候杨廷和给他一点暗示,张鹤龄立刻老实了。
而文官这边,梁储也是个不确定因素。
如果新君执意让袁宗皋入阁,那么先冲击的,就是梁储等辅臣。毕竟辅大人树大根深,不会轻易倒台。他们这些人就倒霉了。
杨廷和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梁储迅速老实下来。
在短短三天之内,杨廷和就稳住了阵脚。
有趣的是,他们这个联盟,甚至比之前还要牢固,人们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少了不少,变得更加唯命是从。
杨廷和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整顿朝政,清理前朝积弊。不过在这之前,还要解决一件事,那就是名分问题。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这也是他最愁的,经过几次较量,他已经看出来,小皇帝没有那么容易服软。
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候,他的儿子,状元公杨慎来了,父子见礼之后,杨慎就主动道:“父亲,刚刚通政司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王岳在翻找以前的奏疏,甚至找出了不少弘治朝的东西。”
杨廷和眉头微皱,忍不住道:“这小子是要干什么?莫非他想找到孝宗的证据,反对过继?真是猜不透啊!此子竟然不似少年!”
杨慎苦笑着点头,“孩儿也想不通,不过孩儿觉得,短短几天之内,他未必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可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所以父亲希望快刀斩乱麻,是有道理的。”
杨廷和深深吸了口气,显得很疲惫,眉宇间深邃的皱纹,一再提醒人们,他已经不是昔日的神童少年,而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翁了。
“吾儿,你觉得为父真的要跟新君斗?找他的麻烦吗?”
杨慎虽然是辅之子,但却不是只会靠着老爹的小阁老,他聪慧机敏,为人正直,算是杨廷和最好的助手。
听到老爹的问话,他用情道:“天子新丧,皇位空缺,悍臣满朝,八方云动,父亲身为辅,担着九州万方,江山社稷。”
杨慎又道:“英宗,宪宗,两位天子,主娇法弛,天下汹汹,幸而孝宗皇帝力挽狂澜,整饬政务,才扭转了大明的国势,偏偏孝宗天子英年早逝,先帝冲龄继位,宠幸宦官,致使阉竖横行,将孝宗励精图治的成果,毁于一旦不说,又滋生了无数乱局,现在的大明朝,已经是千疮百孔,乱如团麻!”
不愧是状元公,一开口就滔滔不断,宛如长江大河,杨廷和微微闭着眼睛,耐心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真是好一对父子情深。
“当下最需要的就是整饬朝纲,清理积弊。内廷二十万太监要革除,九边数十万将士要整顿,吏治要刷新,府库要充实,各地的流民要安抚,匪类要剿杀……大明朝自立国以来,都没有这么难过!”
杨廷和欣然点头,儿子说得都对。他这些天他总揽朝政,也想大刀阔斧,可真正做起来,杨廷和才现,要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一个辅就够了。
必须有皇帝的支持。
而且还要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既然如此想,那杨廷和怎么还脑子抽风,处处跟新君做对呢?
“仁宣之后,孝宗最贤!”
杨廷和缓缓吐出了八个字,“尊奉孝宗,就是为了名正言顺!以孝宗皇帝的威望,推行新政,才能有成功的希望……先帝十几年的乱政,宦官肆意胡为,败坏国典,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大明现在百病缠身,必须以大魄力,对症下药,若是不然,亡国有日啊!孝宗,你若是能多活二十年,该多好啊!”
杨廷和的眼前,闪过那个勤政温良的身影,这苍天,也不公平啊!
杨慎当然知道父亲的心思,他愤愤不平道:“天下人皆以为父亲是想揽权,是想掌控新君,他们哪里知道,父亲心怀苍生,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明朝!眼下的乱局,唯有孝宗那样的圣明天子,才能扭转乾坤。新君也理应效仿孝宗才是!”
杨廷和苦笑,“唉!我的这番用心,只怕连新君都未必领会,他现在不一定怎么恨我呢!”
杨慎眉头紧皱,君臣之间的矛盾,的确已经很尖锐了。
“父亲,等新君登基之后,多开几次经筵,孩儿愿意向新君诉说其中缘由……只要新君能心怀天下,他就会理解父亲,赞同父亲的。”杨慎信心满满道。
杨廷和咧嘴苦笑,儿子的确是优秀,奈何就是书生气浓重了一些。要是靠着讲道理,能解决问题,早就天下太平了。
经过第一轮的较量,他已经不奢望君臣相得了。
当务之急,是赶快确定名分,只要大局已定,新君也无可奈何。
明知道要依靠皇帝,却还要做皇帝厌恶的事情,老夫这是疯了!
杨廷和在心里暗谈,可话又说回来,可换成别人,又能比他强多少呢?
这位辅大人,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只能盼着明天的事情,能够顺利妥当……转过天,他和几位阁老,还包括吏部、礼部、工部等几位尚书,一起求见朱厚熜。
辅摆出这个阵势,自然是要干大事情了。
“陛下,大行皇帝的两号还没有确定。臣等拟定了几个,还请陛下御览。”杨廷和的计划很周全,他打算以朱厚照为借口,给朱厚熜普及谥法知识,借此给兴献王和孝宗定下名分,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杨廷和没有料到,本来只是拿朱厚照当借口,却不想王岳又冒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查阅前朝公文军报,有一个重要的现。蒙古小王子达延汗是在应州大捷之后毙命的。臣还不清楚,他的死跟应州之战,跟先帝有什么关系?不知道诸位大人,能不能解惑?”
王岳笑呵呵道:“诸位大人,阵斩敌酋,多大的威风啊!这要是真的,先帝可是给孝宗皇帝出了一口恶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