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海的马车在前,很普通的一辆马车,如果方才他不是拉开窗帘,谁也不知道他这位郧郡王身边的实权人物,居屈居在这么一辆小小的马车里。
曲府的马车在后,离着有几米开外,缓缓的跟在他这辆马车后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之前的牌楼前,就在上次买舶来品的饰品店前停了下来,吉海的马车没有停下,转了个弯到对面才停。
曲府的马车就在这一处停下来,曲莫影扶着雨冬的手下了马车,然后从后面上了牌楼处相通之处,正屋内宽大的过了份的楠木大椅前,裴元浚把玩着手中的一件东西,听到声音传过来,头稍稍抬起,向曲莫影招了招手。
俊美的眸子一片淡雅的笑意,看起来无害而且温和。
曲莫影上前一步,极规矩的行了一礼,正想说话,却见面前一双薄底锦靴到了自己面前,手被裴元浚一拉,便在他宽大的过了份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不舒服?”裴元浚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失了血色的唇角上,落下的手在曲莫影脑后轻轻一拉,眼纱缓缓的落了下来。
一双美眸盈盈的出现在眼纱后,只是眼底泛起清晰可见的红丝,绝美的杏眼微微挑起处,眼角的红色似乎也因此清晰,这样的一双眼眸出现在她凝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颜色交艳,更添几分惊人的魅惑。
裴元浚的手指无声的搭上了曲莫影纤细的手腕,睡凤眼微微的垂落下来,好半响才抬起眼眸看向她:“不舒服就休息一会!”
说话间伸过手按住她的头,让她靠入自己的怀里。
感应到靠上一个坚实的肩头,曲莫影愣了一下之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她是真的觉得难受,头上一阵阵的晕眩,到现在也难以平息,一直没有停息下来。
方才一路过来,她越发的觉得难受,强撑着才神色自若的走到这里,其实已经是是强弩之末了。
被握住的手同样冰冷,现在被握入一个宽大的掌中,缓缓的被温暖着。
这让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身后的肩膀仿佛是依靠,虽然这种一瞬间的软弱,是她往日最不愿意在自己身上看到的,但这一刻她却不想说什么,也不想拒绝什么,眼眸合起时,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但是身后的触觉和手上的温度,却越发的清晰,然后又……缓缓的归于淡无,冲击着她额头眉心处的绵绵的痛意,变得绵远、悠长,而后消失在她平静下来的呼吸后。
裴元浚的头低下来,俊美的眼中俱是睡在自己怀里,仿佛初生婴儿般无害的少女,长长的睫毛稍稍的扑闪了两下,手指缓缓的在她手腕上滑过,安抚着她偶尔惊悸一般的震跳的脉门。
眼底俱是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宠溺。
吉海进来,看到宽大的椅木椅上相拥着的一对,脚步立时放松。
裴元浚抬起头,冷冷的看向他。
吉海轻手轻脚的行了一礼,然后把一份案卷放到了书案上,后退后出了屋门。
待到了门外,看到雨冬,吉海眉开眼笑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雨冬的肩膀,笑的象是偷吃的狐狸似的。
“吉海公公……”雨冬低声道,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好,干的好啊!”吉海笑着低声道,怕惊扰到里面养眼的一对,拉着雨冬往边上角落里又走了走。
“好在哪里?”雨冬眉头锁了起来,小姐的情形看起来实在不好,他不知道哪里好了。
“好好侍候四小姐,有什么事情早早的通知咱家,可别误了四小姐的事情。”吉海笑眯眯的敲打着雨冬。
自家爷看着有时候温雅如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让人觉得他就是天生的贵胄,但其实性子最是凉薄,既便是血脉亲情的牵绊,在爷眼中其实也不算什么。
不管是物还是人,在爷的眼中,恐怕就只是有用的和没用的两种。
但现在有了第三种,方才爷抬眼看他的时候,眼中没有消散的温柔,这是以往的吉海没有看到的。
不同于以往的温和,那样的温和,只是爷想使用时的一张面具,唯有这一刻的温柔,才是真正的入了心的。
世人都说爷权倾朝野,皇上宠信,又有兵权加身,既便是几位皇子,看到爷都不得不尊称一声王叔,但其实爷的心从来就是冰冷荒芜的。
眼下,是不同了!
吉海的笑意怎么也也抑不住,自家爷终于多了几分人气,真好!
曲莫影这一觉睡的很极好,再抬起眼,带着胭脂之色的杏眼,茫然的对上一双微微落下的睡凤眼。
这个角度看裴元浚的睡凤眼,越发的觉得俊美温雅,不带一丝的烟火色,当然也无害的很。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杏眼眨了两下,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头不痛了?”裴元浚唇角微微的勾了勾,笑问道。
曲莫影又闭了闭眼睛中,再次缓缓睁开,这一刻是真的清醒过来,推了推裴元浚。
裴元浚的手落下,顺着她坐起,落到她的纤腰上,束着她不让她起身。
曲莫影动了动,纤腰被拥坐,她只能坐起,却不能起身,感应到腰际那双大手微微的摩挲了一下,脸色微红,身子不自在的想动。
“想知道当年齐国公府的事情?”裴元浚身子往后一靠,带的曲莫影的身子也往后靠了过去,依旧靠在裴元浚的肩头。
曲莫影动了动,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案卷处,是一份看起来很陈旧的案卷。
“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有没有关系。”既然挣扎不动,曲莫影也就不再挣扎。
“当年的确是有一些有趣的事情。”裴元浚笑道,手从曲莫影的腰际落下。
曲莫影立时觉得腰间没了束缚,伸手去取案卷。
案卷落在手里,曲莫影仔细的查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沉了下来,樱唇紧紧的抿起,默默无语。
“想知道什么?”裴元浚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弹了弹,斜睨了她一眼,问道。
曲莫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初的齐国公夫人咸安郡主是真的怀了孕?”
案卷上面只是稍稍的带了一带,只说咸安郡主其时怀着孕,后又说流产了,然后就没有其他了。
很简单的一笔带过。
“是真的怀了孕的,至于是不是流了,其实并不尽然,听闻之前齐国公去过天牢,就在咸安郡主被斩首之前,而在齐国公去的那一天,咸安郡主还摔了一跤,伤的颇重,差点还惊动了当时的官员,只是后来没什么事情,这事就压了下去。”
裴元浚缓缓的道。
这一些都是书案上面没有的,他伸手又从桌上取了另一份案卷递给曲莫影,“这一份是最近本王让人查的,这种事情过去了三十余年,基本上不会有人知道,但这三王之乱,时不时的就会被拉出来牵扯到一部分人,有些人还是能找到的。”
一件算不得什么的意外,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听说当日就是那次咸安郡主摔了一跤之后,流了孩子,血肉模糊的一团,让人直接去埋了,也没人当回事,原本咸安郡主就是死罪,谁也没当回事。
现在旧事重提,裴元浚才发现这里面的异常。
曲莫影接过这份案卷,之前看的那一份应当是就是当年的案卷,并不详尽,说的也很是冠冕堂皇。
但这一份不同,应当是裴元浚最近查的,查的方向又是她特意要求的方向,有些小的细节就出现了。
不只是这些部分,还有咸安郡主的,说咸安郡主在齐国公没去天牢的时候,折腾的很厉害的,还说要求见太后娘娘,向太后娘娘求情,之后齐国公看过她之后,就不再折腾了,有人说咸安郡主流了产,身体不适,也的折腾不动了。
还有人说咸安郡主见没了希望,也就不折腾了。
不管哪一种说法,咸安郡主之后的确很安份,守天牢的官吏也放了心,就怕这位又折腾出什么事情,只要她好生生的不闹腾出什么事情,等到了斩首之时,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曲莫影一句句看的很详细,待得看完,水眸处滑过一丝凝然,脑海里把所有的线索串了起来,再次问道:“她有一个孩子,被齐国公带出了天牢,那日早产,孩子没死。”
虽然已经直指了,但她还是有一丝犹豫。
“应当有一个孩子被带回了齐国公府,传闻咸安郡主很是强势,进了天牢之后也不消停,还想从横阳郡主那里入手。”裴元浚缓缓的道。
横阳郡主就是青云观第一任观主,被逼着出了家的,同为三王的郡主,横阳郡主因为被养在太后娘娘膝下,逃出了生天。
咸阳郡主显然是不服的,但后来却突然安静了。
“一个人的性情变得这么突兀,只能说是心事已了,之前的闹腾也是为了那件事情做准备的,那样的情况下,闹腾的越凶,越容易早产。”裴元浚俊美的眸子微微的眯起,语气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曲莫影的心被重重的击了一下,蝶翼般的长睫扑闪了两下,然后象倦了的蝴蝶一般,缓缓落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唇角微微的抿了抿,前因后事,这一部分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我娘亲是齐国公府的血脉!”她语气轻渺的自言自语的道。
没有颤抖,没有激动,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事实俱在,尘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