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在界隙之内待了三天,把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自里出来,驾起遁光回返青阳上洲。
他依旧是从沿着荒墟之地向北方遁行。在行程途中,他现青阳上洲靠大荒原这一侧的山脉在夜晚之中闪烁着明亮光芒。宛如一条星带由南至北横越大地。
这条山脉最早是浊潮到来后,某位上位修士以大法力凭空塑造出来的,因为坚固无比,又锁住了地脉,在早期的战事中起了莫大作用。
这几十来,两府又依托这条山脉,塑造起了一道新的军事防线。
只是由于对敌泰博神怪青阳上洲在整体局面上比较占据优势,西面一侧长久没有遭受威胁,所以这条防线上的守御其实并不如何严密,现在看来,应当是前些时日泰博神怪的突袭,这才又重新进行了一番部署。
夜色之中,他的遁光宛如一道流星划空而过。
那些负责夜晚值守的士卒看到了这一幕景象,知道那是有修士正遁空飞去,有不少人不由得生出了向往羡慕之心。
尽管现在披甲士卒也能御空飞行,可那是依靠了造物技艺,并且任何披甲之人都需在两府府册之上登名造册,除非是在战场之上,无论何人,每一次出外使用玄甲都必须有较为正当的原由和比较详细的记述。
而无功之人若要披甲,还需要有名望的人作担保,且若非在军籍、学籍、吏籍、匠籍这四籍之内,还需另行以抵物质押。
除却这些之外,还有一系列更为琐碎的规矩和律例针对神袍玄甲,可以说,洲内对于此方面的控制是十分严密的。
如此做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两府也唯恐身着神袍玄甲之人在外做一些谋取私利,为非作歹,乃至残害民众之事。
这般相比较而言,修士仅凭个人之力就能冯虚御风,纵横天地之间,这又是何等逍遥,也难免这些受得无数规矩束缚的士卒艳羡。
不过他们此时倒是忽略了,修士也是一样受到玄府规令还有天夏大律约束的,至多在某些方面稍加宽松些,并且在他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还总有一些人是可以通过一些办法绕开律规的。
张御在浩渺夜空之下乘光北返,到了天明时分,他已是出现在了平州上空,东边的旭日正逐渐照亮深蓝色的天穹,无边光芒向他洒来,让他整个人映照在一片暖金之色中。
看着下方辽阔山川大地,他把遁光一疾,加快了几分速度,身形融入晨光之中,未几,位于高州大平原上的开阳学宫已是赫然再望。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后直接自学宫上方穿行而过,转往更东面的巨州方向飞去。
这次回来,他第一件要做得事,就是先查证那金梁鼎到底是如何流传出去的,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沿着这条线索,或许能查探出来一些什么来。
以他如今之功行境界,有许多以前不方便做的事,已是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不必再去顾忌太多。
又是半个夏时后,他越过起伏山岭和如珍珠连串的湖泊群,进入了安寿郡,青阳玄府的高大楼阁和那波光潋滟的湖心岛已是出现在眼中。
他趋至近前,把遁光一收,道袍拂动之中,缓缓自空飘落下来。
明善道人在他遁光来时就已是有所察觉,早早自里迎出,他是有见识的,望见张御身上飘荡气机的时候,神情之中不由露出怔怔出神之色。
直到见他站定,方才回神,忙是收敛心绪,上来恭声稽,道:“玄正有礼了,不知玄正此来有何关照?”
张御直言道:“我此来是为检点封库,不知可是方便?”
明善道人忙道:“自是方便,请玄正随我来。”
这是属于权责之内的事情,只要玄府规矩还在,任谁也没法阻挡,哪怕玄也是不能,明善道人当即带他往封库过来。
封库就位于青阳玄府的正下方,虽然洲内格局这几十年来几经变化,可因为这座封库的特殊位置,所以之前从来没有交由他人看管过,故是张御此前有过判断,若是库内封印的东西有问题,那必然是出在玄府内部。
明善道人在前面引路,沿着玉石梯道向下而来,经过几道重门,最后在一面玉石大门之前停下,他自身上拿出一枚玉佩,按在了石槽之内,随着一道道印箓光华闪动,大门缓缓上移。
张御让明善道人在外等候,自己则是踏步往库藏中来,方至里面,立刻感受了一股恶煞之气。他目光一扫,深广的石窟之内摆着一个个金铜大架,几乎每一个架子上面都一个闪烁光亮的法器。
这里摆放的,基本都是以往收缴上来的邪修法器。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些邪修大多数是真修出身,有些法器甚至是用天夏旧时流传下来的宝材所打造,极其难以损毁,若是要重新炼化,那还要处置其中散逸的凶煞之气,很是费功夫,所以玄府处理的方法就是干脆封藏起来,每过百年再一起处置。
而上一个处理期,是在八十五年前。
元童老祖是五十余年前被玄府中某位上位修士斩杀的,随后金梁鼎就被封入库中,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这东西本来是应该在这里的。
由于百年前的法器都被炼化了,所以库中现在的法器并不多,大约只有三四十件,张御点检了一遍下来,现果然不见了那金梁鼎。
他又把百年来的库藏记录拿来翻阅,现关于这个金梁鼎,在五十二年前依旧出现在每年例行的盘查之中,但是之后就不见了影踪,其去向册子上也没有任何交代,倒是其余法器却并没有遗漏少缺,该有的记述一样不少。
这个情况有些古怪,他思索了一下,要么就是此鼎去向涉及到更高一层的隐秘,所以不在此间留字,要么就是被人刻意遗漏了。
他自里走了出来,找到在外等候的明善道人,并问起了此事。
明善道人想了想,道:“我看管封库是在五十年前,那时便不见金梁鼎了,玄正可以去问一问玄,有些不录书册的东西,也只有玄才知晓。”
张御点了点头,这件事是必须弄清楚的,他自地下库藏出来,行步到大殿之内,就飘身而上,很快就落身在了玄府最高处的鹤殿之上。
他见竺玄依旧站在平台前方,身影却是比上回多了几分飘渺不可捉摸,他上来一礼,道:“玄有礼了。”
竺玄点回礼,道:“我方才见玄正过来,神动气随,遁光煊然,想是玄正功行又有精进,倒是值得一贺。”
张御站在那里道:“道途尚远,言贺犹早。”
竺玄微一点头,道:“玄正此来何为?”
张御把袖一挥,从贾洛处得来的金鼎已是飘飞出来,悬在一旁,他道:“为此物而来。”
竺玄看了金鼎一眼,道:“元童老祖的金梁鼎?原来玄正欲查此事……”他略一沉吟,道:“约是五十二年前,有人向两府借去了此物。”
张御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竺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当年斩杀的元童老祖的便是此人。”
张御心下一转念,当年斩杀元童老祖的那位可是上位修士,而凡是涉及到这等修士的事宜,录册之上只会简略描述,而不会去写明其名讳,也难怪竺玄不提,他想了想,道:“那这位前辈不知后来去了哪里?”
竺玄淡声道:“他现在已经不在洲中了。”
张御看了他一眼,这位到底是真修,说话不喜欢说透,如上次造物人之事也是如此,也并不与他直接明言,但由此也可看出,这里面必然是另有事由的。
不过若是那一位带走了金梁鼎,那么不管此鼎后来如何是落到贾洛手中的,那么至少不是玄府这边出的问题了。
他见玄对此似不欲多言,便就与之执礼别过,从鹤殿之上下来。
明善道人正等在殿内,问他下来,便过来道:“玄正,可是问过玄了么?”
张御将竺玄回答简略一说,随即又问道:“明善道友,你跟随玄长远,对于玄府之中的事情也较为了解,你可知晓,这位前辈可有弟子么?”
明善道人想了想,道:“那位么……倒是有一个弟子……”他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位走后,玄曾指点了其弟子一段时日,后来好似其犯了什么错处,被玄责罚了一番,就此离开了玄府,后来据说去了灵妙玄境,玄正若是要找这位,那恐怕要往去灵妙玄境去寻了。”
张御眸光微动,点了点头,道:“多谢道友告知了。”
明善道人看了看他,有些迟疑问道:“不知玄正下来要做何事?”
张御抬看着远空,道:“这六十年来,玄府的力量一直分散四方,现在是时候聚合起来了。”言毕,他一振衣袖,霎时腾起一道玉雾相绕的青虹,轰然冲入天穹之中!
湖中岛洲之上,明善道人站在那里看着他远去的遁光,遥遥打一个稽,许久之后,才是转回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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