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在让李青禾把书信寄出去后,自己就往玄府去了一趟。
他之前已是有过考虑了,若是去往那个海岛之上探查,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只有窦昌最为适合了。
他与窦昌在朝阳城一同对敌,与其人较为谈得来,而且这位常年对抗异神,对异神的套路也是相当熟悉和了解,去这种地方最为合适不过。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窦昌拥有飞遁之术。
其人根本不必乘船出海,可以就直接去往那座大岛,来回一趟比其他玄修方便的多,耽误不了多少时候,他也能及时了解到情况。
现在已是二月初三,如今为了确保士议期间无碍,除了看守南北两处分府的那两位外,其余所有观读到灵明之章的玄修几乎都在玄府之内。
所以他到此之后,很快便在一处林苑之内找到了正在此读书的窦昌,并言自己想拜托其人代为去往海外一次,弄清楚那里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窦昌很是爽快的就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而且其人也是一点都不耽搁,在两人说话结束之后,就立刻动身启程。
张御则是转去了偏殿,这几天他除了修行,就是为士议之事做准备,一直往来居处和奎文堂之间,有什么关照和指点都是让严鱼明负责交代,现在既然到了这里,那索性就再多待上一些时候。
在主位上坐下之后,他吩咐这里的助役把以往的训教述册全部拿来,并在此仔细翻看起来。
这些述册都是一百年来在此负责指引弟子的前人留下的笔录,包括范澜的也在其中,这里秉承了玄府一贯的作风,什么事情都是事无巨细的记述下来,以供后人参详。
他一直认为这个作法很好,这也是为什么玄府失传了许多章印和章书,却还能重新撑起架子的原因,因为他们还可以从前人的记载里中找回一些东西。
相比之下,旧修就是不太讲究著述的,而是看重口传心授,你只看功册是没有用的,里面很多意思只有得到正传你才能真正明白。
所以他认为自己师兄桃定符如果去寻找功法传承,若找到的只是前人的遗述,那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恐怕也只能作为修行之上参照,而并不能直接拿来修行。
差不多过去有一刻之后,外面有一名弟子走了进来,并恭恭敬敬对他一礼,道:“师兄,近来师弟有些修行上的疑难,想请教一下师兄。”
张御放下述册,道:“你把疑问说来我听。”
他在这里由于承担的了范澜的职责,所以除了负责传下章印秘法,也同样会给弟子答疑解惑。
不过他与范澜的风格不同,并不去讲什么神元高于一切的道理,也不会去说除却神元其余都可不作理会,而是尽可能的将道理讲明白,有时候还会与这些弟子探讨一下章印运使后的各种感悟。
而他在教授过程之中,也是渐渐看到了一些自己以前不曾留意到的东西。尤其每一个人不同,理解和感受都是不同,有些也能反过来给他予启。
这里最大的收获就是他现,心光之印这东西其实并不是从弟子得了章法秘传后才去找寻的,而是从一接触大道之章后便就开始了。
修士在这个过程中,疑惑越少,信心越足,那便越容易成功。所以把道理理解的最透彻的那一群人,是最容易寻到心光的。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寻到心光的人往往第一次就成功了,因为前期的积累已是足够,秘法对他们来说只是推开大门前的最后一把钥匙。
当然,这也可以算入天资之列,不用外人多加指点,就靠自己对道理领悟的深刻,这不算天资,什么又算天资呢?
可是大多数人却不是这样的。
这里就需要有经验的人来指点了。
其实这里也并不困难,只要在弟子观读到大道之章后就说通每一步的道理,那么其等寻到心光之印的可能性或当会提升许多。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近来往来偏殿的弟子比多了许多。
其实他认为,若是道理能够自始自终的贯通的话,就算章法失传,那么这几十年时间下来,玄府凭着前人留下的记述,还有玄所掌握的通往第三章的章法,那么自己也应该摸到一些通往三章的门径了,而不是始终顿步在此。
入殿的那名弟子提出疑问后,很快就得了解答,感觉自身收获极大,于是恭敬站起一礼,就转身下去了。
而接下来,又有不少弟子陆陆续续进来请教。
张御也是很有耐心,一一予以解答。
不过他并不是把所有东西都是一气说到底,而往往只是在最为关键的地方提一下,若是这些弟子不明白,便又让其等去翻书,自去寻找答案。
这时阶下有一声欢喜声音传来,道:“张先生!”
张御抬眼看去,见来者是郑瑜小郎君,不过几个月不见,其人个子倒是比原来蹿高了许多,不复瘦瘦小小的模样了,就是脸庞依旧看着有些稚嫩,总让人感觉很是弱小。
他点头道:“原来是郑小郎。”
郑瑜上来认认真真一礼,随即他高兴道:“我听说训教已是换人了,没想到是张先生,真是太好了。”
张御问了他几句近况,而后道:“你今日过来,是在修行之上有什么疑难么?”
郑瑜用力点头,道:“是啊,前月我便能观六印了,本来想寻范师兄传授寻找心光之印的秘法,但是范师兄问过我一些话后,说我根基不固,要我再回去沉淀一番,再多积蓄一些神元,我便又回去坚持修行了两月,也不知如今根基是否足够了?”
说到最后,他也是有点忐忑。
毕竟他认为自己之前的根底差他人实在差太多了。
看着别人一个个都开始琢磨心光,自己却还只是能够在那里夯实基础,每每看到,就让他有些沮丧。
张御示意了一下,让他先是坐了下来,也并不去直接提及心光章法,而是道:“我与郑小郎君也算熟识,便与你说些我的领悟,听与不听在你。”
郑瑜连连点头,在下处坐下,端正身体,露出认真之色。
这里并不只是郑瑜一个人,还有其他几名弟子坐在殿内角落里翻书,听到张御在那里说法,也是悄悄竖起耳朵听。
虽然他们情况与郑瑜不同,可许多道理却是相通的,所以不知不觉之中,他逐渐挪至近前,并盘膝坐了下来。
张御由于掌握了语韵之印,在说话之间自带一股韵律,此刻在大殿内起,回声振振,清音洋洋,金振玉声,分外娱耳,光是听到他说话,便让人感到神舒心悦,不自觉就听入进去。
而随着大殿之外进来的弟子越来越多,也被这股气氛和他所说的内容所感染,一个个同样是端坐了下来,露出仔细聆听之色。
此时此刻,不但居住在偏殿竹苑之中几十个弟子来此听讲,还有路过的一些玄修也不自觉的停下脚步,面上若有所思,久久不动。
张御初时只打算简单说几句,可后来人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便索性将这些日子以来许多弟子的困疑都是一齐摆在里面说了一遍。
所以待他把这一席话说完,在座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之感。
当然,他们不可能凭借这一番话就弄懂以往所有的疑问,修道并没有这般容易,但是此刻的这份感悟无疑能够在下来修行之中帮到他们。并且这些人今天一起听讲,有些东西是可以底下互相交流的,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只是自己在那里里苦苦埋头思索。
郑瑜小郎君这时站了起来,对着端坐在那里的张御恭恭敬敬一礼。
殿中所有弟子见此,也都是从座上站了起来,一齐朝着前方深深一揖、
张御坐在席座之上,受了这一礼,随后他拿起一册书卷,不再说话。
该说的道理,已经说完了。
剩下的路,就要这些弟子自己去走,自己去悟了。
所有弟子对他再是一礼,都是默默从大殿之中退了出去。
张御又看了一会儿书卷后,抬起头来,见大殿之内已是变得空空荡荡,有光芒从廊柱之外照落进来,堂堂亮亮,分外耀眼。
他站起身来,将书卷摆回书架之上,就摆开袖袍,大步向外走去。
后日,就是士议之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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