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城之内,一群群近侍忙忙碌碌,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大事生。但是却又不算那么大,因为这个动静只局限于皇城,出了这面城墙,便变得冷冷清清,一片安宁。
入夜,中天悬月,皇城内灯火辉煌,通亮的待客大厅之上,只坐着四个人影。
当中主座位置的,自然是当朝皇帝无疑。而他的右手边位置,则是太子陪坐。胖子坐在他的左手边位置,稍后是永宁公主。
如此这般,只有宇文家族的两代人,合家欢聚于此,旁边有近侍服侍,再无他人!
抬扫了自己的三个儿女一眼,年迈的帝皇,面上少有地露出了温馨之色,轻笑出声:“今天是朕之寿辰,与上一次大寿相比,虽说冷清了不少,但也乐得清静。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有这般好好聚过一次了!”
“父皇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少有闲暇。今日能够与儿臣们同乐,闲话家常,实在是儿臣之幸也!”太子缓缓站起,躬身一礼,拜服道。
胖子也赶忙跟上,遥遥拜下。只有永宁,似乎心中还有怒气,轻哼一声,扭过了头,不去理他!
不觉哂笑着摇摇头,皇帝看向太子道:“太子,朕知你循规蹈矩,但现在只有我们一家人在此,那些迂腐之礼,能免就免了吧!”
“是,孩儿谨遵父皇旨意!”太子再次一拜,依旧有板有眼。胖子照猫画虎,跟着拜下。
皇帝见了,无奈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是帝皇的权威,却也是帝皇的悲哀。即便是自己的亲子面对自己,依旧是战战兢兢,不敢丝毫越雷池一步。
相较之下,永宁这丫头就率真得多了,皇帝也只能在她面前,才能感到自己是一个父亲,有让孩子向自己撒娇的权力。
因此,皇帝才如此宠溺这个丫头,把她当明珠一般供着,即便这个丫头被他宠坏了,常常顶撞于他,也无所谓……
嘴角划过一道欣慰的弧度,皇帝看向永宁公主,笑道:“永宁,你还在怪父皇吗,这都快半年了吧,都不消气?”
“哼,父皇你引外兵入境,残害天宇百姓,有损气节,难道还没有错吗?”永宁一嘟嘴,怒哼出声。
皇帝深深地看着这个丫头,却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出声:“永宁,朕不想你染上世间污秽,所以有些事情,也不想太多解释。不过,朕只想让你明白,朕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为了整个宇文家族的未来,咳咳咳……”
皇帝不停地咳嗽了几声,永宁心下一急,转偷看了一眼,但还是咬咬牙,坚持住,没有决定原谅自己的父皇。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皇帝明白这丫头心里,还是最关心自己,于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着,转而看了看前方空空如也的庭院,似有所指地道:“太子,聪儿,还记得上次朕大寿之时,外面满朝文武朝拜,是何等热闹?为何今日,会如此冷冷清清?”
二人一愣,都没有吱声,这不都明摆的事么。经过这段时期的轮番大战,各大势力相继陨灭,还哪来那么多人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提出此问,就一定另有深意!
“父皇,这是因为我们现在都是犬戎俘虏啊!”嘴角划过一道自信的笑容,太子躬身禀告道:“若是我们此时大摆寿宴,设宴群臣,岂不是就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我们跟犬戎是一伙的吗?如今我们只是一家人小庆一下,虽然有些委屈父皇,但也是父皇顾全大局,思虑周到之果!”
听到此言,皇帝微一沉吟,笑着点了点头:“太子,你的心思缜密,办事周到,朕甚是放心,放心啊……”
眉头微微一动,太子不觉心下一凛,一颗心向下沉去。
皇帝此言名为夸奖,但跟暗讽无疑。心思缜密,跟城府之深有何区别?
办事放心?呵呵……只有奴才才办事放心,主子都是布命令的,父皇此言分明是……
想到这里,太子不觉狠狠咬咬牙,眼中一道寒芒一闪即逝!
“聪儿,你觉得呢?”皇帝转而又看向了胖子,开口问道。
胖子沉吟少许,面色肃穆,抱拳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如今朝外清冷,乃是前些时日,父皇将一帮叛逆清除之故!若想恢复生机,再现繁华,必要网罗天下,提拔人才,补缺空位,福泽苍生,才能再现昔日昌盛之态!”
眼睛不觉一亮,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聪儿,你眼光不错,很好,很好,呵呵呵……”
皇帝一声轻笑,又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太子一直低着头,但面色却是阴沉得可怕!
他奶奶的,原来刚刚父皇的意思是考校国策,并非是借此判断我们二人对情势的处理啊!唉,失算失算,这一下子,父皇的心,可就更偏向老三了!
眼皮微微抖了抖,太子强压下心中的不满,闷声回到自己座位。
这时,皇帝令得寿宴开始,如家庭聚餐一般,父子三人其乐融融,只有永宁一直闷着脑袋,独自饮用,却是不怎么搭理这个卖国父皇。
皇帝也不生气,就是这么欣然地看着她,心中一阵平静!
咳咳咳!
突然,一声剧烈的咳嗽响起,皇帝的面色不觉有些苍白。近侍看到,赶忙叫人急急送来一碗药汤,劝道:“陛下,您该喝药了!”
微微点了点头,皇帝如往常一般,将那碗药剂一气喝完。但是刚刚觉得身子有些好转的时候,却是猛地眼瞳一瞪,忍不住吐出一口暗黑色的血水来,汩汩黑气更是登时窜到了他的面上。
“药里有毒!”皇帝咬咬牙,艰涩出声。
胖子一惊,赶忙上前察看,永宁也是一脸大骇,终于再也顾不上先前的别扭,急急来到皇帝身边,看着他那嘴角黑色的血迹,已然泪珠莹莹:“父皇,您怎么样了,药里怎么会有毒的呢?”
胖子和永宁纷纷愤怒地看向那个近侍,但那个近侍也是一脸慌张,莫名其妙,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毒杀皇帝,这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他能不慌张吗?
然而,正在此时,一声轻笑却是陡然出:“父皇,您也一大把年纪了,早该退位让贤了。今天,就请您做个决断吧!”
太子悠然自得地站起身子,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原来是你!”皇帝眼皮微抖,似乎并不意外,淡淡出声。
事到如今,太子也不否认,邪笑着看向自己的父亲,坦然点头道:“没错,正是本太子!是本殿让人偷偷在您每日必饮的汤药里,下了七品丹毒,百花夺命散。一旦中毒,无人可解!”
“为什么,大哥,你为何要毒害父皇?”永宁哭诉着怒斥连连,胖子也是冷冷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不屑地哂笑一声,太子悠然道:“永宁,父皇说的没错,你的确太单纯了,这些事最好少知道为妙!”
“不,我要知道!我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理由,干出如此弑君杀父的行径!”永宁不觉咬咬牙,怒骂出声。
太子冷冷地盯着她,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嗤笑道:“好,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你说我弑君杀父?可是我把他当父亲,他有把我当他儿子吗?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说父皇?就算他为了自己的江山做出引外兵入境的不齿之事,但他对你并没有亏欠啊!”永宁大吼出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太子不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却是转指向了已然毒气攻心,满面黑煞的皇帝,质问道:“那么你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永宁一怔,转看向皇帝,但是他却并不做声,只是露出不屑的面容,紧紧盯着太子,扯着虚弱的嗓音,幽幽道:“哦?那太子,朕究竟做过何事,让你如此怒?”
“你想让我亲自开口说出来,还是又再测试我的深浅?”
眉头不觉一挑,太子不由嗤笑出声:“不过这也没关系了,我就亲自解释吧。其实你把我设为太子监国,却根本没想过把这个江山交到我的手上。我,不过是老三的挡箭牌而已!”
太子甩手一指胖子,怒喝出声,胖子不由一惊,肥硕的身子忍不住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反而呆住了。
皇帝满面平静,并不否认,只是淡淡道:“继续!”
“父皇,太子之位,众所周知,是遭嫉之位。你那么早把太子之位传我,不过是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我的身上,好让这个死胖子能够顺利得到历练!”
太子眼睛一眯,掷地有声:“皇帝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对天宇大大小小的事务有所了解。而在这几十年来,也只有这胖子天南海北的奔波,你看似不喜欢他,尽找苦差事给他做,却是对他最为喜爱。你疏远他,是保护他;你让他做的所有事,都在磨砺他,为他上位打好基础。而我这个堂堂太子,却是一个如同靶子一样,受所有人敌视,老二也把我视为眼中钉,最后还要被你一脚踢开的那个人!”
太子说到最后,已然双目通红,既有痛恨,又有不甘,但其余两人,却已然惊呆了,齐齐看向皇帝的方向。
可是,皇帝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太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