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获得成功的喜悦在一刻间烟消云散化为无形,这个结果,对于埃斯顿、斯坦德以及库柏等三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记恨李西泸,抱怨他考虑不周而导致脆败已然无用,此三人只能将矛头指向了曹滨董彪。
这不单只是为了泄愤,更是无奈之举。种种迹象表明,那曹滨董彪已然知晓了两百吨鸦片被掉包的事实,而且,这二人正在动用手上掌握的资源联手警察局的卡尔斯托克顿对此事展开了调查。那三人起初并不想招惹曹滨董彪二人,一是清楚此二人并不好惹,二是觉得他们已经找到了买主,只要将货运出金山,那么,任由曹滨董彪有多大的能耐也奈他们不何,因而没必要招惹这二位恶煞。
但是,李西泸的死彻底改变了这种格局。鸦片这玩意不像是别的什么物资可以摆在明面上公然叫卖,只能是通过特殊的渠道转换成真金白银,埃斯顿、斯坦德以及库柏三人并不是找不到别的渠道,只不过联系起来需要时间,交易价格及交易方式的谈判更需要时间。因而,已经运到了迈阿密的那批货只能是原封不动地再运回金山来。
如此一来,埃斯顿、斯坦德以及库柏三人就必须改变策略,从之前的不愿意招惹曹滨董彪变成了必须主动积极地除掉此二人才成,因为那批货不可能始终保留在军舰上,必须存放回陆地上,而一旦被曹滨董彪查获到了蛛丝马迹的话,损失掉那批货都是小事,而自己三人的前程未来都会因此而彻底断送。
这种情况下,库柏不得已而启用了自己手中的一张王牌,拉尔森上尉。
十年前的美西战争中,拉尔森不过是库柏上尉手下的一名士兵,但在大小近十场的战斗中,拉尔森表现出了非凡的战斗能力,一个人可以抵得上一个班,甚至是一个排。战争结束后,库柏荣升为少校营长,随即将拉尔森提拔为了少尉排长,之后跟着库柏的晋升,拉尔森的军衔也升至了上尉。
不过,拉尔森并不适合带兵,他更习惯于单干,十年间,不管是公派人物还是私活,拉尔森从未让库柏失望过。
卡尔斯托克顿的行踪一直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因而,拉尔森得到任务后,很轻松地便找到了卡尔斯托克顿。干了十好几年的警察,卡尔斯托克顿也不是吃干饭的,对危险的嗅觉也是相当的敏锐,为了不连累安良堂的那两位兄弟,卡尔斯托克顿于那日夜间主动走出了山庄,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除掉卡尔斯托克顿只是行动的开始,在估摸着曹滨董彪差不多应该回到金山的时候,拉尔森再次去了山庄,枪杀了小鞍子,并在山庄中潜伏了下来。这一等,便是足足三天三夜,待到拉尔森终于等来了曹滨董彪二人的时候,他的体能已经消耗了不少,而曹滨董彪展现出来的警惕性以及默契度尤其是他们二人身上散出来的那股子杀气,使得拉尔森胆怯了。他做不到两枪毙掉两人,而只是一枪毙掉了其中一人的话,那么他势必要同另外一人展开一场死战,胜负的结果难以预料,即便侥幸得胜,也必是一场惨胜,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拉尔森忠于库柏,但更忠于自己。他可不乐意为了一万美元的酬劳而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于是,就在曹滨董彪二人交替掩护向山庄内突进的时候,拉尔森悄然退去。
暂时的退却并不意味着拉尔森便要放弃掉库柏派给他的任务。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能耐,对抗不了曹滨董彪的联手,但若是趁着此二人分开之际各个击破的话,或许他还有把握。运气似乎相当不错,次日一早,各个击破的机会便降临到了拉尔森的头上。
先是曹滨带着三十弟兄出了安良堂堂口,拉尔森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便看到董彪驾着车也出了堂口。
柿子总是要先捡软的捏!
曹滨原本就强过董彪,身边又有三十名堂口弟兄做保护,难度自然大于独身出门的董彪,于是,拉尔森便驾车跟上了董彪。
怎奈那董彪的车技实在是了得,在那段坑坑洼洼的路段上,拉尔森不单没能跟得住董彪,反倒被他给甩掉了。驾车算是拉尔森的弱项,但追踪却是拉尔森的强项,董彪的车子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留在路面上的痕迹却依旧存在,拉尔森不过是多费了一些时间,便轻松地追到了董彪停车的那片树林中。
拉尔森经验老到,并没有着急过来查看董彪留下来的那辆车,他随即在四周兜了一圈,当他看到了那座废旧矿场的时候,一切便都明白了。
曹滨的目标应该是那座废旧矿场,而董彪的目的则是在他停车的那座山头上为曹滨做策应。
当拉尔森再次回到那片小树林的时候,他的意识是董彪早已经潜伏在了山头上,因而,他轻松自若地下了车,围着董彪的那辆车打量了一番,并思考着该如何干掉潜伏在山头上的董彪。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了来自于身后的那一股杀气。
拉尔森陡然一凛,他怎么也没想到,董彪居然没躲在山头上,而是躲在了树林中。拉尔森庆幸自己没有过早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躲在树林深处的董彪早已经扣动了扳机,而他,则绝无侥幸的可能。
自认为是躲过一劫的拉尔森此时仍未有放弃任务的念头,他已然确认那曹滨的目标便是眼前的那座废旧矿场,虽然并不知道那废旧矿场中藏有了怎样的秘密,但拉尔森还是意识到这个独特的环境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从那片树林中退出之后,他将车子扔到了一旁,步行绕道去了对面的一座山头上。在那座山头上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拉尔森却没能等来属于自己的机会,反倒是于第二天一早八点钟开始,看到了令人惊诧不解的一幕,市民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赶到了这废旧矿场的周围。
人是越来越多,而拉尔森的机会越渺茫,最终只得放弃,寻到了他的车,驶回了军营,刚好碰见了库柏和埃斯顿、斯坦德二人的秘密相谈。拉尔森随即向库柏报告了整个过程,并由此而引了他们三人在接下来的方向性问题上的争执。
拉尔森不过是个拿钱做事的执行者,根本不愿意掺和到他们三人的争执中来,对埃斯顿、斯坦德二人的固执己见更是嗤之以鼻,那二人根本不晓得曹滨董彪有多厉害,他拉尔森宁愿独自面对一个排的正规军,也不愿再与曹董二人为敌。至于埃斯顿和斯坦德能不能找得到不怕死的杀手,那另当别论,跟他拉尔森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库柏还是了解他的这位老部下的,拉尔森绝非是一个惜命的懦夫,但也绝不是一个无脑的勇者。拉尔森做事,可以不分辨对错,也可以不计较报酬高低,但他一定会盘算有几成把握。低于五成的把握,拉尔森会考虑放弃,但在放弃之前,仍旧会努力尝试创造机会,将把握性提升到五成以上,然而,此次如此决然地拒绝继续执行任务,那么只能说拉尔森实在是失去了信心。
但埃斯顿和斯坦德的话也是不无道理,就此收手便等于就此放弃,他们可以做得到不眼红那曹滨董彪烧掉的更大量的一批存货,但已经到手了的这批货却是难以舍弃。而若想继续走下去,最终将这批货变成花花绿绿的美钞的话,那么,曹滨董彪所控制的安良堂便成了一道不得不迈过去的坎。
暗杀这条路是显然走不通的了。
曹滨董彪不会再给自己这边于城外调动军队进行截击的机会,而唯一能够指望的杀手拉尔森却又知难而退,那么,摆在库柏、埃斯顿及斯坦德面前的问题便是必须要想到替代办法来。
“埃斯顿,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们三人之间,争吵也好,说出了过分的话来也罢,都改变不了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的现实,拉尔森放弃了任务,是因为他丧失了信心,再对他有所强求的话,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而我们一时之间,不可能找得到比拉尔森更强的人,而且,即便找到了,能否信任,又是一个新的问题。所以,我建议我们必须另辟途径,除掉汤姆和杰克,并不是只有暗杀这一条路可以达到目的,你们说呢?”三人当中,还是库柏最为沉稳,考虑事情也更为全面,当他说出了这番话来的时候,另二人不由得沉默了。
库柏说的没错,他们三人必须团结,不然的话,迟早都会因为内讧而导致失败。而一旦失败,三个人都难逃站上法庭接受审判的命运,而斯坦德和库柏会更加残酷,审判他们二人的,将会是更加严厉的军事法庭。
董彪带着那些个在巷道中守了一天一夜的弟兄回到了堂口,吃饱喝足,再洗了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了一觉后,于下午三点多钟领着堂口弟兄带上了充足的饮水和食物返回到了焚烧鸦片的现场。六个多小时过去了,现场仍旧是一片人山人海,人们的情绪亦不见有消落的迹象,比起早上,却是更加高涨。
曹滨已然露出了疲态,一早带过来的堂口弟兄更是疲惫不堪。巷道中的空气流动性极差,在里面呆久了定会出现缺氧的表现,而出了巷道,又会被几十堆熊熊燃烧的大火所炙烤,每个人的脸庞都被熏得黝黑黝黑。市民们释放完了激情,肚子饿了或是口中渴了,可以选择回家,但曹滨和那些个堂口弟兄却只能留在现场硬挺。六七个小时不吃不喝,对谁来说,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就在其中有个别弟兄支撑不住的时候,董彪带着一帮弟兄及时赶到,将这些个体力上已经接近了极限的弟兄替换了下来。
“滨哥,歇歇吧!”董彪拿着饮水和食物,来到了曹滨的身边。
曹滨点了点头,接过了董彪递过来的一瓶水,没有喝,却先洗了把脸。
“干掉多少货了?”董彪适时地掏出了口袋中的手帕,递给了曹滨。
曹滨擦干了脸上的水渍,将剩下的半瓶水一饮而尽,一边接过董彪手中的食物,一边回答道:“一多半了,估计到七八点钟便可以完事。”
董彪道:“那你不如回去歇着,剩下的活,交给我就好了。”
曹滨吃着东西,看了眼董彪,笑道:“你昨天带着弟兄们在这巷道中守了一天一夜,也够累的了。”
董彪一本正经道:“我比你年轻,恢复的比你快!”
曹滨愣了下,然后噗嗤一声,差一点没将口中食物喷了董彪一脸。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喊道:“汤姆,汤姆!”曹滨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见是海伦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汤姆,我过来看看这批鸦片销毁了多少了,还需不需要继续在城中做宣传。”
董彪连忙递上手中剩下的一瓶水,并道:“我说今天城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在街头上做宣传,原来是海伦记者组织的。”
海伦接过了水来,喝了两口,再喘上了几口粗气,应道:“只是看报道,我担心群众的热情无法被点燃,所以我就说服了报社主编,将报社的人全都拉到了街上做宣传,看来,效果还是非常令人振奋的。”
当着女士的面独自吃东西显然是不礼貌的行为,曹滨将手中没吃完的食物藏在了身后,道:“谢谢你,海伦,没有你的鼎力支持,就不会有眼前的这个场面。不光是我要感谢你,整个安良堂要感谢你,所有的金山市民,乃至全美利坚的国民,都应该感谢你。”
海伦抿嘴一笑,不自觉地拢了下头,道:“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谢谢你,汤姆,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将这个机会交给了我。”
董彪插嘴道:“你们这样相互谢来谢去有意思吗?依我看啊,谁都不用谢谁,等完事之后,大家喝上两杯共同祝贺成功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你说呢?海伦记者。”
当着董彪的面,又是在这种场合下,海伦鲍威尔当然不能显露出她那颗小女人的心,于是便大大方方应道:“我十分乐意接受你的建议,不过,在共同举杯祝贺胜利之前,杰克,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说一声对不起呢?”
董彪眨了眨眼,随即明白过来,海伦所指,无非就是上一次他和罗猎一起利用了海伦鲍威尔的记者身份,表演了一场在酒店大堂中被枪杀的大戏。“海伦记者,我想,你不应该向我索取道歉,相反,我们之间应该像你和汤姆一样相互道谢才对。”
海伦困惑道:“明明是你和诺力利用了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向你表示感谢呢?”
董彪道:“正是因为我们利用了你,才在这起鸦片案中取得了突破,而你,不单单是一个对此案做出了第一份报道的人,而且,还成为了破获此案的有功人,等我们共同举杯庆祝胜利之后,我会将此案的过程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海伦记者,你说,你应不应该向我表示感谢呢?”
海伦笑道:“杰克,你很会说话,但是你没有汤姆那样坦诚。汤姆也可以利用我,但是他并没那么做,而是向我坦诚相告了所有的弊端和危险,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而不是利用,所以,杰克,我不能向你说谢谢,并且,我仍旧要求你要向我说对不起。”
董彪道:“我可以向你说对不起,不过,海伦,当你听到了我的道歉的时候,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不会再将此案的详细过程讲给你听了,所以,你需要慎重考虑哦!”
海伦耸了下肩,笑道:“我想,做为朋友,如果我提出了要求,汤姆一定会抽出时间讲给我听的,对么?汤姆。”
曹滨存粹是想拆董彪的台,省得他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于是便微笑应道:“当然,我很荣幸能有这样的机会为海伦小姐效劳。”
海伦随即将胜利者的眼神投向了董彪。
董彪愤愤不平道:“好啊,你们两个竟然结成了一对同盟来对付我?好吧,我认输,海伦,我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海伦小姐。”
董彪在英文表述中用了一个单词叫coupl,coupl这个单词有着游戏同伴的意思,但同时也有着情侣的含义。那海伦听到了这个单词,脸颊上倏地一下便浮出了两朵红云来,下意识赶紧垂下了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曹滨一眼。
亏得那曹滨的目光只顾着看董彪是如何化解尴尬的,并没有注意到海伦的这个细微动作,而海伦忽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甩了甩头,佯装擦汗搓了把脸,再冲着董彪大方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杰克,对了,我怎么没看到那个飞刀英雄呢?这么大的场面,他理应不该闲在家中才是啊?”
董彪外粗内细,海伦的失态表现他全看在了眼中,心中只是微微恍惚了一小下,便豁然开朗起来。再看看海伦的面庞和身材,董彪暗自点了下头,嗯,还别说,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哩!
“那什么,诺力被汤姆给藏起来了,至于藏到了哪里,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我也不知道,更是不敢说,所以,你还是问汤姆吧!”董彪留下了诡异一笑,转身就要离去:“你们接着说话哈,我到里面去看看。”
海伦不知内情,自然感觉不出董彪回应话语的异常,还以为那诺力犯了什么错,被曹滨惩罚限制了自由。可对曹滨来说,却是暗地里倒吸了口冷气,这董彪是抽抽了哪根神经,居然会说出这种不靠谱的话来呢?
海伦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曹滨,问道:“诺力他是犯了什么错误了吗?”
董彪说走就走,刺啦一下便钻进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曹滨正在纳闷,忽听到海伦的问话,下意识应道:“哦,不,诺力没犯错误,他只是……他只是去了纽约,是我派过去的,想让他在那边学学玻璃制作的工艺技术。”
海伦面露喜色,道:“汤姆,社会上传说你们安良堂就要脱离江湖了,是真的吗?”
曹滨点了点头,道:“是真的,我已经将堂口的赌场生意转让给了马菲亚,另外一些江湖生意也会逐步退出,我们正在建立一家玻璃制品厂,接下来还会创建一家棉纺厂,我想,再过上个一年左右的时间,我们安良堂便可以彻底转型并脱离江湖。”
曹滨的这种回应很官方,就好像是在采访中回答记者的提问,这种感觉让海伦有些不快,于是便转换了话题,说起了马菲亚来。“汤姆,我听说马菲亚心黑手辣,他们承接了你的赌场生意,会不会对金山的治安造成一定威胁呢?”问话刚出了口,海伦便后悔了,多年的职业习惯使得她一旦说出疑问句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记者提问的感觉。
曹滨耐心解释道:“恰恰相反,海伦,安良堂退出赌场行当,这对金山其他帮派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机会,如果没有马菲亚的接盘,那么,这些个帮派势必会为了利益而大打出手,如果真是落到了这种局面,一定会对金山治安造成极大的干扰。马菲亚虽然心黑手辣,但他们势力强大,由他们来接手赌场行当,别的帮派只能是眼红却不敢争夺,而且,我和进驻到金山的马菲亚领乔治达成了缔约,除了赌场之外,别的行当绝不涉及,包括他们最擅长的绑架勒索。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乔治既然答应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得到。”
海伦下意识地反诘问道:“那万一他食言了呢?”
曹滨淡淡回道:“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一定不敢食言,否则,他将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
曹滨的口吻极为平淡,神色之间,也是极尽平和,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海伦却被震撼到了。曹滨的那种不怒自威,那种举重若轻,那种坚定自信……如果说在这之前海伦只是对曹滨生出了缕缕情愫的话,而这一刻,她却是被曹滨给完全征服了。
就在海伦犹豫着她该不该向曹滨袒露出心声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火堆突然间生了爆炸。海伦一声惊叫尚未呼出,便被曹滨扑倒在了地上。爆炸甚为剧烈,炸飞了的杂物从半空中漫天落下,幸而有着曹滨的保护,海伦才落得了一个毫未损。
爆炸声歇,曹滨立刻翻身站起,顾不上安抚一下惊魂未定的海伦,便冲向了生爆炸的那堆火堆。“堂口弟兄,立刻救治受伤民众!”
身为江湖帮派,安良堂所有弟兄的身上除了武器之外,都会携带一个医药包以防不测,虽然其中的急救药品和急救器材并不是很多,但好在受伤的民众多是轻伤,救治起来倒也足够使用。巷道中那些搬运货物的民众受到了惊吓,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那些个维持秩序的堂口弟兄亦不知外面生了什么,无需有人下令,便纷纷拔出抢来,奔出了巷道。
董彪第一个冲到了曹滨的身边,将曹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紧张问道:“出了什么事?”
曹滨在起身后无奈摇头苦笑,道:“我就比你早到了两秒钟,又被你挡在了身后,怎么能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呢?”
每一个火堆都有一名堂口弟兄看守,但看守这个火堆的堂口弟兄却因为距离太近而受了不轻的伤势,好在他意识尚且清醒,挣扎着向董彪汇报道:“彪哥,这堆火是我看着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曹滨同样听到了这弟兄的汇报,微微皱眉略加思考,道:“不像是有人作乱,应该是货物中的蹊跷。”
董彪听到了曹滨的分析,随即命令道:“你们几个立刻将这堆火给扑灭了,剩下的人立刻搜索地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被爆炸炸飞并散落于四周的不是些还在燃烧中的残破木板便是一些在高温下凝结成块的烟土,其他并无异常现。那火堆被炸得散开了,扑灭起来相对容易了一些,堂口弟兄在四周铲了土,盖在了火堆上,不多会,便把明火给压制住了。
董彪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长条形的木板,在尚冒着青烟的火堆灰烬中扒拉着,另有几名堂口弟兄受到了董彪的启,跟着也找了根木棍或是长条木板,扒拉着灰烬希望能现些什么。董彪扒拉了几下,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在扒拉出了一块残破木块,像是得到了宝贝一般,用脚驱了两下,急呼道:“滨哥,你来看下,这块木头可大不一样啊!”
曹滨凑过身来,先是弯腰凝视,看过两眼后干脆蹲了下来:“这块木头显然不是木箱上的,难道,这是……”
曹滨话未说完,又一弟兄惊呼道:“滨哥,彪哥,你们看,这是什么呀?”
那位弟兄找到的是一块外形极为怪异的石头,尤其是那石头的质地,看上去绝非是附近的山石,而更像是一块来自于东方的玉石。
曹滨向堂口弟兄要来了一瓶水,浇在了那块石头上,待石头降了温度,曹滨将它拿在了手上仔细端详。董彪插着腰也弯下了身来,盯住了曹滨手中的石头,锁眉凝目,一言不。
刚从惊魂中缓过劲来的海伦来到了曹滨的身边,不由问道:“汤姆,汤姆?你在看什么呀?”
曹滨的原本严肃的神情慢慢舒展开来,逐渐显露出了笑容,而董彪也缓缓地直起了身,点了点头。
“玉玺?”董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曹滨点了点头,应道:“应该是它!”
董彪不无遗憾道:“可惜了,被炸成了两半,再经受了烈火高温,又有些变形,不然的话,将另一半找到,说不准还能复原呢!”
这二人说的是汉语,海伦无法听得懂,身为记者养成的好奇心促使她开口问道:“汤姆,杰克,你们在说些什么呀?这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呢?”
董彪换回了英文,回应道:“说起来话长啊,海伦,汤姆手中拿着的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它是我们那边皇上所使用的印章,代表着无上权力,也是这起鸦片案件中的核心,这其中的故事啊,你就去问汤姆好了,让他跟你说上个三天三夜好了!”
像董彪这种能不正经便觉不正经的人岂肯放弃了调侃戏谑海伦的机会,在说到三天三夜的时候,他故意将三夜的单词加重了语气,并露出了诡异的笑来。
海伦果然上套,一对脸颊又一次飞上了红晕。
曹滨也换做了英文,道:“你刚找到的那块木块,应该是装着这玉玺的木匣,所以,同那些木箱的材质有所不同。耿汉将玉玺藏在了这批鸦片之中,倒也有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不过,他是有些瞻前顾后,为了防止玉玺被盗,事先做了手脚安装了炸药,若是不经意便拿走玉玺的话,便会引炸药引信。”
董彪应道:“刚才生的爆炸想必便是耿汉所为……窝考,这货果然不简单,人都死了,还能伤了那么多的人,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海伦忍不住插话问道:“耿汉?耿汉是谁?是这批鸦片的主人吗?”
董彪歪着嘴角严肃地点了点头,道:“耿汉便是将这批鸦片藏在此地的人,但他又不是这批鸦片的真正主人,关于耿汉的故事啊,你还是问汤姆吧,他可以跟你讲上整整一夜!”
同样的套路,海伦却连续两次中招,而这一次,浮现在脸颊上的红晕则更加浓艳。
曹滨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仍旧凝视着手中的玉玺残块,呢喃自语道:“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是得到了这枚玉玺,虽然损坏了,却也能对孙先生有了个交代。咱们虽不信那什么国运龙脉的说辞,但也希望那大清朝能随着这枚玉玺的损毁而尽快消亡。”
董彪笑道:“滨哥,你在那唠唠叨叨说些什么呀?人家海伦记者还等着你给她讲故事呢!”
曹滨像是没听到董彪的话,站起身来,向四周民众大声解释道:“大家不要慌乱,爆炸的原因已经查明,是这批鸦片的主人在其中一只箱子中藏了一个宝贝,为了防止被人盗窃,在宝贝旁安放了炸药。这只是个偶然事件,不会再有生。希望你们将我说的话向外传播开去,另外,但凡在这场爆炸中受伤的人,医药费全部由我来承担。”
这起爆炸原本就没将人们吓倒,再有了曹滨的这番话,人们更是有了底气,搬运货物的队伍再次忙碌起来,而堂口的弟兄们也加强了警惕性,在火堆和人群之间隔离出了足够的距离。
民众们的参与激情不单只表现在货物的搬运上,还有许多女性民众和上了岁数的民众搬运不了沉重的木箱,便返回了城里,购买了大量的饮品水果等食品,送到了每一位参与搬运的人们手上。
夜色降临,最后一只木箱也从巷道中搬运了出来,被扔进了火堆之中。
总的用时,比起曹滨的预期,要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海伦始终陪伴在曹滨的身旁,董彪有意为他二人创造出良好的独处机会,可是,当他离开之时,那曹滨便会有意无意地找些事情去做,而只有他陪在了那二人身边的时候,那二人才有机会能说上那么几句话。
货物全都搬运了出来,也都扔进了火堆中,巷道中的堂口弟兄做了细致的检查,确定了巷道中再无遗漏,于是便安放妥当了炸药,并将引信接到了巷道口处。围观的人们眼见着鸦片已然清空,而数十堆火堆因为缺乏了燃烧物而逐渐势微,人们被迫中止了参与激情,陆陆续续散开,返回到了城中。
董彪向海伦鲍威尔出了郑重的邀请:“海伦小姐,今晚我安良堂将设宴庆功,我现在郑重邀请你参加,希望你能赏光。”
海伦没有直接回答董彪,却看了眼曹滨。
曹滨却装着没注意到海伦的眼神,转而冲着那些个堂口弟兄训斥道:“你们也真是够笨的,就那么几个木箱了,不知道将它们劈开了会烧的更快一些吗?”
这境况若是对一个华人女子来或许是个打击,甚至会因此而生出恼羞情绪,但是,海伦是个不折不扣的西方女子,有的是她的泼辣,只见她直接来到了曹滨的面前,盯住了曹滨,大声问道:“汤姆,杰克说你们安良堂今晚要设宴庆功,你为什么不向我出邀请呢?”
曹滨不得已只得作答道:“海伦,你有所不知,堂口生活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杰克在负责,他要设宴庆功,我事先并不知情。”
海伦微微一笑,轻轻耸了下肩,歪着头道:“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曹滨苦笑道:“那好吧,海伦,我也向你出邀请,希望你能和我们一同欢庆成功的喜悦。”
海伦笑道:“这才是朋友之间应有的礼节,汤姆,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曹滨点头应道:“当然,我们当然是朋友。”
一旁的董彪看着只想偷笑,那海伦明明是对曹滨动了心,却装出了一副淡然的模样,而那曹滨,明明感觉到了问题,却偏要装出一副木讷无感的样子。这种事情要是搁在了少男少女的身上倒也罢了,可是,这俩人加在一块都过了七十好几岁了,却仍旧如此忸怩做作,实在是太过违和。
董彪正寻思着该想个什么法子帮他俩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算逑,尤其是对曹滨来说,都四十二三岁的人了,没必要像年轻人那样还要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轰轰烈烈地谈上一场恋爱方肯善罢甘休,若是看着顺眼,那就点点头,挑选个好日子先把事给办了再说,若是看不顺眼,那就摇摇头,只当是个普通朋友今后也尽量少见面以免尴尬。
可就在这时,一群堂口弟兄围了上来,吵吵嚷嚷地要求董彪今晚必须大放血,要拿出堂口最好的酒来款待弟兄们。
也亏得那董彪没来得及多嘴,不然的话,曹滨还真是难办。
自打海伦报道了罗猎飞刀斩杀火车劫匪的新闻之后,曹滨跟海伦也打过几次交道,可那个时候,海伦给曹滨留下的只是一名比较难缠的记者形象,因而,对海伦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感觉。但这一次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在金山邮报的会客室中,当海伦出现在曹滨的面前的时候,那副神态,分明是一个热情追随者见到了自己崇拜偶像时的表现。
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虚荣心,曹滨混到了这个份上,仍旧无法完全摆脱了虚荣,因而,当他接触到了海伦那充满了崇拜色彩的眼神的时候,那一刻,他同样对海伦充满了好感。之后,海伦的每一次失态,事实上曹滨均看在了眼中。他虽然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没想过男女之情,但这毕竟是人类的本能,即便再荒废上十年,二十年,这种本能也不会消失殆尽,因而,注意到了海伦的那些个失态细节的曹滨,对海伦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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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要让他喜欢上一个西方女子,其心理上的障碍却是一时半会难以克服。
假若这个时候那董彪真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的话,曹滨定然会说出一个不字来,但当他说出这个不字的时候,心中又会有着强烈的不忍。
海伦也是万般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