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明哀叹道:“先生,我知道错了,可依照眼前的局势看,那罗猎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他也说了,不管是金山安良堂,还是咱们纽约安良堂,毕竟都是在总堂主的麾下,一家兄弟不说两家话,咱们堂口的事情,他义不容辞。”
顾浩然道:“罗猎他现在代表不了他自己,他不是一般的兄弟,他是金山阿滨选中的接班人,且不说他有个三长两短的难以向阿滨交代,就是用他做事,那也得事先跟阿滨打声招呼啊!”
赵大明拍着脑袋悔道:“我真是迷了心窍了,起初我真是想着要跟滨哥汇报一下,可是被罗猎拦住了,他说要是向滨哥汇报的话,会有将滨哥一军的嫌疑,会让滨哥左右为难。说实话,我是被罗猎的计划给打动了,所以,才忽略了这些个规矩。”
顾浩然长叹一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明,要立刻给阿滨电报,把事情向阿滨说清楚,是你的错就要坦诚相认,现在咱们也只能祈祷那罗猎能够安然归来了。”
美利坚合众国可以申请私人电台,但是,无论是纽约安良堂亦或是金山安良堂,均没有资格申请私人电台,原因只有一个,华人在这个国家属于最劣等人种,即便再怎么有钱,也无权享受只有洋人才能有资格享受到的高科技服务。因而,这两个堂口安装的电台均是违法电台。既然是违法,那就有着被查获的风险,因此,赵大明在报向曹滨汇报的时候,一封电报最多只敢出五十个字节,而且,上一封电报与下一封电报之间还要相隔一个小时以上。等到将事情说清楚了,时间也到了这一天的傍晚。
这一天,曹滨和董彪都不在堂口,到了很晚的时候,这兄弟二人才前后脚归来。
私吞查获大烟的这伙人很显然是军警勾结在一起的一伙人,对付这些人,决不能着急。曹滨足足花了七天的时间,才摸清楚了这伙人的组成结构。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查找证据,待找到了足够的证据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只需要将这些证据交给联邦缉毒署,那么,相信这伙人绝难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同时也能有效地阻止了这批鸦片流向大清朝而祸害国人同胞。
不过,查找证据却是最难的一环。
对方显然不会将证据摆在明面上等着曹滨,而且,在查找过程中稍有不慎,引了对方的警觉,那么,对方势必起反扑。以那伙人所掌握的权力及资源,灭掉安良堂,可谓是易如反掌。
好在曹滨的手上还有卡尔斯托克顿这张牌,若是能将这张牌用好,便将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是,那卡尔斯托克顿最近的情绪波动有些大,时而激动地要去跟人家拼命,时而又低落地想干脆退休。
这一天,曹滨借着考察兴建面纱厂选址的理由,将金山市溜达了一小半,为的只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得到那伙人将之前的两百吨烟土藏在了什么地方,而董彪则将卡尔斯托克顿带出了城,并跟他聊了一整天,为的只是能让卡尔斯托克顿的情绪平静下来。
兄弟二人像是约好了一般,在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前后脚回到了堂口。
回来之后,得到的第一个信息,便是赵大明来的十多封电报才说得清楚的汇报。
草草浏览过那些电报,董彪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曹滨觉察到了异样,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饿的么?”
董彪长叹一声,将那一沓电报递给了曹滨。
曹滨看过后,面色也显得极不好看。
“这个赵大明,他怎么能这样做呢?”董彪忍不住起了牢骚。
曹滨轻叹了一声,点上了雪茄,默默地抽了几口,才道:“这怪不得大明。”
董彪没好气地应道:“怎么说怪不得他呢?他明知道那迈阿密是个龙潭虎穴,可偏要放手让罗猎去闯,这肉没长在他的心头上,他当然不知道心疼咯!”
曹滨道:“大明是一个心里藏不了太多事的人,纽约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大明肯定瞒不过罗猎。而罗猎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那是说什么也要把握住的,单是斗心眼的话,两个赵大明都不是罗猎的对手,所以,这件事真的怪不得大明。”
董彪愣了下,道:“你是说罗猎就像当年的你……”
曹滨点了点头,道:“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那段时间,我手刃了仇人之后,不是一样在千方百计地寻死么?只要遇到点事情,我总是要冲在最前面,枪也不用,刀也不拿,赤手空拳跟人家玩命,为的只是能痛快死去。”
董彪苦笑道:“是啊!那段时间可是把我给折腾的不行,劝,劝不听,拦,又拦不住,也亏得咱们兄弟二人命硬,就这样横冲楞撞的,居然还活了下来。”
曹滨抽了口雪茄,仰躺在了沙上,略显忧虑道:“擒获了耿汉之后,我便已经意识到了罗猎的这种情绪变化,刚好咱们又遇上了这档子事情,我原本想着将他交给老吕看着,可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出去纽约溜达几个月。我心想着纽约那边的堂口比咱们这边要简单多了,罗猎过去之后,最多也就是打打架什么的,有大明他们罩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可真是没想到,居然被他逮着了这么个机会。”
董彪跟着点上了支香烟,抽了两口,道:“迈阿密那个鬼地方,连马菲亚都不敢涉足,罗猎过去了,岂不是凶多吉少?滨哥,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得想个办法来才行啊!”
曹滨苦笑道:“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呢?我现在饿得饥肠辘辘,哪里还能想得出办法?先吃饭吧,吃饱了,那办法或许就出来了。”
周嫂为他们二人热了饭菜,送到了房间。
董彪拿着筷子端着碗,却是一粒米也不肯往嘴里送,口中只顾呢喃道:“他是坐船去的迈阿密,从纽约到迈阿密的航程大约要六天多将近七天,咱们要是今晚出,一辆车替换着开,日夜兼程,会不会来得及赶在那小子之前抵达迈阿密呢?”
曹滨用筷子敲了敲菜盘,道:“会还是不会,咱们吃完饭再讨论,行吗?”
董彪却摇了摇头,放下了碗筷,道:“不行,我得去找地图来计算一下,不然,这饭我根本吃不下去。”
曹滨气道:“你够了啊!我告诉你答案好了,若是车子不宰半道上出毛病的话,四天四夜便可以赶到迈阿密。就你阿彪放不下那小子啊?我曹滨的心就那么大啊?总是沉不住气!”
被训斥了一通的董彪反倒露出了笑容来,重新拿起碗筷,痛快地往嘴巴里塞着饭菜。
“不过,你得留下来,阿彪,卡尔那边,还需要你来将他死死地摁住,不然的话,那小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曹滨先一步吃完了饭,放下了筷子,拿起了雪茄。
董彪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含混不清道:“卡尔那小子被我留在那山庄里了,一时半会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他跟警察局也请过长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滨哥,还是你留下来吧,我从来没去过迈阿密,刚好去领略一下迈阿密的风光。”
曹滨微笑道:“可是,我也没去过迈阿密,我也很想领略一下迈阿密的风光。”
董彪放下了碗筷,重新点上了一支香烟,面露喜色道:“要不,咱兄弟俩一起溜达一趟?”
曹滨点了点头,道:“来回也就耽误个十几天半个月的,眼下的这件事又着急不来,真不如出去转转,说不准还能想出什么灵感来呢。”
董彪站起身来,喜道:“得嘞,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做准备去。”
曹滨道:“你养着的那个吴厚顿都给你做了几张人皮面具了?”
董彪道:“那不是用人皮做的好不好?”
曹滨道:“不管是用什么皮做的,但凡做好了的,全都带上,到了迈阿密,将会派上大用场。”
董彪拉开了房门,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转过身来,道:“滨哥,你这是要打算跟罗猎玩一场捉迷藏么?”
曹滨笑道:“我要的是彻底断了他的求死心思!”
罗猎带着顾霆和秦刚在赌场中玩了有一个来小时,输了有百十美元。
这可是罗猎有生以来花出去的最大一笔钱,自然是心疼不已,不过,表面上还要做出人傻钱多不在乎的阔少爷姿态,个中委屈,便也只能是打落门牙往肚里咽。
秦刚也是个节俭的个性,忍不住责备顾霆道:“你不是号称赌圣吗?少爷下注可全是在你的指挥下,输了这么多,你总该有个交代吧。”
顾霆撇嘴道:“赌圣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赢啊?我说的可是十赌九赢,谁知道今天就赶上了那一场输呢!”
秦刚道:“你这明显就是狡辩嘛!”
顾霆还要强词夺理,却被罗猎给打断了:“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本少爷输了钱,耳根子还得不到安宁,还让不让我活下去了?走了,咱们该去吃午饭了。”
船上的饭菜质量还算不错,只是跟堂口相比要差了许多,输钱的郁闷以及不对口味,使得罗猎没吃多少便放下了刀叉。顾霆吃的也是极少,只有那秦刚,一个人吃的要比罗猎顾霆二人加在一块还要多。
吃过了饭,回到了舱室上床铺午休,新的问题登时涌现了出来,那秦刚是沾了枕头就能睡着,这边刚睡着,那震耳的鼾声便响彻了起来。更要命的是秦刚的打鼾声还没有规律,中间时常中断,中断的时候,就像是断了气一般,旁人听着,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他下一口气再也喘不上来。
睡在上铺的顾霆翻过身来,俯卧在床铺边,冲着斜对面下铺的罗猎招呼道:“少爷,反正是没法睡,不如再去玩两把?”
罗猎哭笑不得。
赌徒都是这样,输了,想扳回来,赢了,想继续赢下去,到头来,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全都送进了赌场老板的腰包中。
“你还没输够啊?一个小时就输了一百多块,你当你家少爷是开金矿的吗?”罗猎半卧在床铺上,接着上午读着那本没读完的书,连看都没看顾霆一眼,便婉转拒绝了。
顾霆不肯善罢,跳下床铺,坐到了罗猎的身旁,耍赖道:“少爷,你说小霆儿不辞辛苦甘冒危险跟你走这么一趟,除了管吃管住之外,您是不是要付点工钱给小霆儿呢?”
罗猎合上了书,看了眼顾霆,装作不开心的样子道:“不带你来吧,你生气,带你来了,你还要钱,你说,我遇见了你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顾霆讪笑道:“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能说遇见小霆儿算是倒霉呢?小霆儿对迈阿密那么熟悉,又能听得懂说得出墨西哥人的话,一定能帮助少爷顺利干掉那个叛徒,并拿回账簿,到时候,大明哥还不知道要拿出多少钱来感谢少爷呢。”
罗猎耸了下肩,似笑非笑道:“可是,我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钱,没做成那就啥也别说了,做成了,你大明哥也不会给我钱,就算给了,我也不会要。”
顾霆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忽地换了一副嘴脸,扑到了罗猎的身上,抱住了罗猎的双腿,赖皮道:“我不管,你就得付我工钱,要不然,我就记不得迈阿密的任何一条街道,更听不懂墨西哥人说的话。”
罗猎无奈,只得退让:“说吧,你想要多少工钱?”
顾霆欢喜地伸出了一个巴掌,想了下之后,犹豫着再伸出了一个巴掌来:“十美元,可以么?”
罗猎是一个节俭的人,但节俭并不代表着小气,对待朋友,罗猎总是会倾尽所能。面前的顾霆虽然还不怎么熟悉,但人家明知道迈阿密之行有多么大的危险却依旧肯跟着他前去闯荡,单凭这一点,罗猎便理应拿他当做朋友。只不过,这个小朋友古灵精怪,决不能以常理相待,否则的话,必然会遭受到他的捉弄。“不知道彪哥年少时期是不是像他一样!”罗猎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手却不自居地伸进了口袋,掏出了一沓美钞。
“我给你二十美元,但有个条件,不准去赌场!”罗猎将美钞递了过去,忽又抽回,想了想后,叹了声气,接道:“算了,本少爷看得出来,要是不让你进赌场,恐怕你得闷出病来。这样吧,咱们约法三章,这些钱,你要是赌输了,就再也不许找我要钱了。”
顾霆欢喜地接过了二十美元,抱着罗猎的双腿象征性地亲吻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奔出了舱室。
留在舱室铺位上的罗猎心情原本就颇为烦乱,再被秦刚的鼾声干扰,更是有些心神不宁,使得他连书都读不下去,干脆披上了外衣来到了甲板上。漫天的雪花已然不见,换来的是霏霏细雨夹杂着隐隐冰粒,没有了雪花的洁白映射,那海面的色彩似乎都显得有些灰暗。湿冷的海风暂时吹散了罗猎心中的烦乱,可眼前,却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艾莉丝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霆出现在了罗猎的身后,看神情模样,他的情绪也很低落,甚至和罗猎有的一拼。罗猎觉察到了,并分辨出身后的气息声应该属于顾霆,于是便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怎么那么快?又输了?”
顾霆轻叹一声,上前两步,和罗猎并排站到了船舷旁。“胜败乃兵家常事!”顾霆跟着笑了下,很显然,他的笑容和罗猎一样,都显得有些生硬。
罗猎道:“咱说话得算话,小霆子,你以后再也不许找我要钱去赌了。”
顾霆噘起了嘴来,道:“不许叫我小霆子,太难听了,跟个小太监的名字似的,我不喜欢!”
罗猎道:“哟,很不错嘛,你还知道太监?”
顾霆呲哼了一声,道:“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大明哥那边又有那么多的书,我从书中得知了太监,有什么好奇怪的?”
罗猎笑道:“可我就是想叫你小霆子,怎么办呢?”
顾霆讪笑道:“那也简单,再给我二十美元,随便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罗猎撇了下嘴,道:“想得美!”
顾霆却甜甜地应了一声:“哎!”同时伸出了手来。
罗猎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伸出巴掌拍了顾霆一下,道:“你当本少爷真的是人傻钱多啊?省省吧,还是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好了。”
顾霆也不恼怒,笑嘻嘻回道:“都要到了冬天了,呆哪儿都够凉快的。”
跟董彪斗嘴,罗猎没吃过亏,可是,跟顾霆斗嘴,罗猎却没赚过便宜。年轻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好胜心,那罗猎自然也不例外,看着面前的嬉皮笑脸的顾霆,罗猎虽然动不起气来,但心中却也生出了想好好戏弄此子一番的念头。
“小霆子,你这么喜欢赌,不如咱们两个赌上一局,如何?”罗猎看似漫不经心,但心中一惊盘算好了一个骗局。
顾霆喜道:“好啊,赌什么?怎么赌?”
罗猎道:“你先坐下来,我数三声,赌你在三声之内,一定会站起身来。”
顾霆道:“你功夫比我深,当然能把我给提溜起来咯。”
罗猎微微摇头,道:“我不动手,只动嘴。”
顾霆喜道:“那你还不是输定了?说吧,咱们赌什么?”
罗猎道:“你要是赢了,我再输给你二十美元,我要是赢了,从今往后不许在耍赖要钱。”
顾霆听了,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然后冲着罗猎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来,道:“少爷,你虽然钱多人傻,但可不许耍赖哦!”
罗猎点了点头,跟顾霆拉了勾,呵呵一笑,道:“那就开始了哦。”
顾霆点头答应,随即便闭上了双眼。
罗猎数道:“一,二……”
二数完,却始终没有了三。
顾霆禁不住睁开了眼来,眼巴巴瞅着罗猎,道:“少爷,你这不是耍赖么?”
罗猎呵呵笑道:“我怎么耍赖了?我说了要在多长时间内数完三个数吗?”
顾霆轻叹一声,依旧盘着腿端坐在甲板上,口中嘟囔道:“咱们一行四人前往迈阿密那个龙潭虎穴,原本应该精诚团结才对,可是,少爷你就知道欺负人了,咱们这一行四人怎么能完成任务呢?”
罗猎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能说是一行四人呢?”
顾霆翻了翻眼皮,道:“那咱们是一行几人哩?”
罗猎伸出了三根手指,却诡异一笑,道:“明明是一行五人才对!”言罢,为了不再上顾霆的套,罗猎干脆拔腿走人。
顾霆见状,连忙起身跟上。
罗猎边走边笑,道:“小霆子,赌奸赌滑不赌赖,你输了,今后可不许再找我要钱进赌场了啊!”
顾霆跟在罗猎身旁,小声嘟囔道:“坏少爷,天下第一坏少爷,等到了迈阿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夜总会把少爷给卖了,哼!”
罗猎伸出手来,摸了下顾霆的小光头,道:“卖的钱可不许独吞,至少要分给本少爷一半,不然的话,当心本少爷打你的屁股。”
也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怎么的,那顾霆居然涨红了脸。
吃完了晚饭,回到了舱室中,罗猎提到了秦刚的呼噜声。“大刚,你这呼噜打的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啊!知道的清楚是你在打呼噜,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冬雷阵阵呢。”
秦刚不好意思地回道:“咱早晨起早了,四点多钟就醒了,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所以中午的时候确实有些犯困,夜里不会了,少爷,夜里咱半躺着睡,也就不会再打呼噜了。”
顾霆刚爬上了上铺,却又轱辘一下翻身下来,坐到了罗猎身旁,抱着罗猎的胳臂,央求道:“少爷,现在就上床睡觉吗?太早了点吧,不如咱们出去逛逛?”
罗猎戳了下顾霆的额头,道:“你又手痒了是吧?”
顾霆道:“我没钱,你又不给我钱,手痒能有个屁用呢?我是说咱们到别的地方去逛逛,比如,听听音乐什么的,不好吗?”
秦刚咧嘴笑道:“就你?还听音乐?”
顾霆白了秦刚一眼,道:“我是听不懂洋人的音乐,但少爷能啊!咱家少爷既然是人傻钱多又贪图享乐,那洋人的音乐当然要去享受一番咯。”
提到了少爷,那秦刚自然被堵上了嘴,不敢反驳。
罗猎琢磨了下,觉得此刻就睡觉确实有些早了,借着这个时间,能去听听音乐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便点了点头,应下了顾霆的要求。
顾霆大喜过望,急忙从床铺下找来了罗猎的鞋子,并执拗地非得亲手为罗猎穿上。给罗猎穿上了鞋,顾霆蹦跳着再去了舱室门口的衣架上取下了罗猎的外套,不单要伺候罗猎穿上,还要亲手为罗猎扣上衣扣。“大水缸,学着点,身为跟班,就得把少爷伺候好,对不?少爷,你觉得小霆儿的话说的有道理吗?”
罗猎早有了经验,跟这个小霆子说话可是要小心,不然的话,随时都有可能掉进他挖好的坑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含混其词,既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嗯。”罗猎连嘴巴都没张开,只是从鼻腔中了一声。
顾霆似乎并无别的企图,开开心心地拉开了舱门,先罗猎一步走出了舱室。
游轮为了跟火车争客源,在娱乐设施及娱乐项目上做足了文章,在传统的游乐场、健身房、游泳池、赌场等娱乐项目之外,还增添了歌舞厅、电影院等场所设施。一张船票看似很贵,比如从纽约到迈阿密,坐火车卧铺不过四块多不到五块钱,硬座更是便宜了一半,而坐游轮的话,不说豪华舱,只是头等舱便需要十五美元,比起火车卧铺整整贵了三倍还要多。
但若是不考虑时间因素的话,乘坐游轮还是比火车要划算许多。坐火车可不管饭,但游轮却管饭,虽然饭菜质量一般,但毕竟能让旅客吃饱。坐火车也就那么点狭窄空间,想伸个胳臂踢个腿什么的都找不到地方,但在船上却可以自由自在,想健身就去健身,想游泳还能游泳。另外,坐火车极其单调,最多也就是看看车窗外的景色,但在轮船上,却可以玩游乐场、去赌场碰运气、甚至还有电影看有音乐会听。
最关键的,所有这些娱乐项目都是免费服务,全都包含在了那张船票中。当然,低于头等舱的档次,是享受不到这些免费服务的。
顾霆打着听音乐的旗号将罗猎骗了出来,但在游乐场中却是止步不前,玩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仍旧是意犹未尽。罗猎对那些个游乐项目不感兴趣,却也没阻拦顾霆,一个人站在游乐场外,饶有兴趣地看着场内玩得欢腾的顾霆。
眼前,又不自觉的浮现出了艾莉丝的身影。
当初从纽约回到金山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火车呢?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带着艾莉丝乘坐游轮围着美利坚合众国转上一圈呢?艾莉丝平生从来没坐过游轮,若是她在游轮上,玩得会有多开心呢?罗猎始终以为,他们年轻,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筹划未来的美好生活,却没想到,艾莉丝的生命却在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使得罗猎对未来的所有憧憬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浓浓的悔意令罗猎的眼眶潮湿了,下意识地掏出了手帕擦拭的时候,却被刚从游乐场中出来的顾霆看了个正着。顾霆虽然古灵精怪,但心思却很单纯,见到罗猎在擦拭眼角,不由问道:“少爷,你怎么哭了?是因为生我的气吗?”
罗猎顺水推舟,道:“当然咯,说好的去听音乐,结果你却在游乐场中玩了那么久,我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伤心,所以就哭喽。”
顾霆撇嘴道:“明明是小飞虫迷了你的眼,别以为我小就看不出来你的心思,其实你根本不想听音乐,你现在只想去赌场碰碰运气,对不?”
罗猎苦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想去赌场的?”
“嗯……这只。”顾霆眯起了左眼,伸手指向了睁着的右眼:“哦,不对,是这只!”
罗猎叹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小霆儿,你不能这样迷恋赌博,十赌九输,迷恋赌博是没有好下场的。”
顾霆噘起了嘴来,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赌场筹码,捡出了其中唯一一枚紫色的来,交到了罗猎的手上,道:“谁说的?你看,你中午输的钱,我下午不是帮你赢回来了吗?”
紫色筹码是游轮赌场中面额最大的一种,价值一百美元,再看顾霆手中剩下的数枚筹码,粗略估计加在一起也得有个三四十美元,也就是说,午饭后顾霆拿了罗猎给他的二十美元,短短半个多小时,便赢了有一百多美元。
真是赢来的吗?
罗猎的脑海中禁不住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小子假若真有这份本事,那为何在午饭前会让罗猎输掉了一百多美元呢?
顾霆看出来了罗猎的疑问,连忙辩解道:“少爷,这真是我赢来的,要是偷来的话,赌场早就要闹动静了。”
虽说顾霆的辩解有一定的道理,但罗猎仍旧无法打消疑问,于是便质问道:“那我问你,为什么在午饭前你跟我一块在赌场玩的时候,输得会那么惨呢?”
顾霆委屈道:“说了你又不懂,而且,你又不给人家好处,人家凭什么要告诉你呀?”
罗猎颠了颠手中的筹码,道:“你解释清楚了,这枚筹码便是你的了。”
顾霆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那筹码本来就是我的呀?再说了,我要是想赢钱,随时都可以啊,干嘛非得要回来我已经给了你的筹码呢?”
斗嘴斗不过,罗猎干脆来硬的,脸色一沉,喝道:“你要是说不清楚,我就当这些筹码是你偷来的!”
或者是罗猎口吻过于严厉,也或者是那顾霆在有意表演,总之,在罗猎的话音将落之时,那顾霆打了个夸张的激灵,不由撅起嘴来,颇为委屈道:“少爷,你也太霸道了吧?”但见罗猎依旧怒瞪着双眼,顾霆吐了下舌头,改口道:“好吧,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再看罗猎的神态似乎缓和了一些,顾霆也跟着露出了笑脸,开口解释道:“每一家赌场都有着自己的特点,而赌场中的每一个荷官也有着自己的习惯,咱们午饭前去玩的时候,小霆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观察这些细节上去了,输钱那也就是理所当然喽。”
罗猎戳着顾霆的脑门,笑道:“你小子真把本少爷当成冤大头了是不?哦,借着本少爷输钱的机会,你看懂了门道,然后赢自己的钱,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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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霆哀嚎道:“少爷,你还讲理不讲理啊?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筹码啊!随时可以兑换成一百美元的筹码啊!”
罗猎手腕一翻,在展开的时候,那枚筹码已然不见了踪影,罗猎似笑非笑道:“你说的筹码在哪儿?本少爷怎么没看到呢?”
顾霆一愣,随即拍起了巴掌,喝彩道:“少爷你还会变戏法?教教小霆儿行不?”
虽然身为老鬼的徒弟,但罗猎从未跟师父学过戏法,就这么一手,还是他为了骗艾莉丝,死缠烂打,从大师兄赵大新那里学来的。哄哄小孩子倒还行,但要是真正登台表演的话,必会穿帮。达到了逗一逗顾霆的目的后,罗猎手腕一翻,将那枚筹码再次显露出来,并笑道:“本少爷再问你,你下午从赌场中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会闷闷不乐?害得我以为你又输干净了呢!”
顾霆道:“小霆儿在赌场中被人给盯上了,他们派了高手来对付小霆儿,小霆儿一时想不出破解之道,当然会闷闷不乐咯。”
罗猎道:“破解不了那就不去破解,赌博始终不是一件好事,小霆儿,听罗猎哥哥的一句劝,别沉迷在赌博中,行吗?”
顾霆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起了头来,笃定道:“少爷,小霆儿不是喜欢赌,小霆儿喜欢的是挑战,但凡小霆儿赢过的赌场或是赢过的荷官,小霆儿便再也没有了兴趣。但他们今天派出的这名高手,小霆儿却是极想赢了他。”
罗猎道:“你之所以拉着我要去赌场,就是想赢了他是吗?”
顾霆撇嘴道:“那还用说?小霆儿在他手上输掉了将近两百块,要是不能扳回来的话,小霆儿连迈阿密都不想去了。”
罗猎道:“那你想出破解之道了么?”
顾霆摇了摇头,嘟囔着嘴巴道:“没有。”
罗猎疑道:“没有!?没有那你还敢去?”
顾霆道:“小霆儿可以在别的台上先赢下一些,把那名高手逼出来后再输给他就是了,只要跟他多切磋几次,小霆儿一定能赢了他。”
罗猎道:“那你自个去不就成了?为什么非要拖上我呢?”
顾霆露出了可怜楚楚的模样来,道:“赌场的那些人,个个都跟凶神恶煞似的,小霆儿有些害怕,少爷,你就陪小霆儿去玩两把,好么?”
罗猎心软,最怕别人求他,同时,罗猎对顾霆的赌技也颇为好奇,很想亲眼见证一下,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顾霆欢快地抓住了罗猎的手,将罗猎拖进了赌场。
然而,这哥俩刚进了赌场的门,便被赌场的人给盯上了。顾霆拉着罗猎刚挤进了一张赌台,三名赌场的人员便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领班模样的人道:“两位先生,我们经理有请。”
东海岸的赌博业几乎被马菲亚所垄断,包括这些游轮上的赌场,亦是由马菲亚经营。开赌场的不怕客人赢钱,假若所有的赌客进来之后均是以输钱未结果的话,那么,这家赌场必然开不了多久,迟早都是一个关门倒闭的结果。有输有赢,才能带动赌场人气,才能激出赌徒的激情,而赌场经营着只需要把控大局,让小部分人赢钱大部分人输钱也就足够保证自身的利益了。
但是,像顾霆这种赢钱的方式,却是赌场经营者们所不能接受的。
“凭什么?”有了罗猎的撑腰,顾霆底气十足地叫嚷起来:“我出老千了吗?凭什么不让我玩?”
赌场领班道:“这位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绝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客人,只是,先生的赌技实在高明,在这儿赌,是对别的客人的不尊重,我们经理特意在雅间为二位开设一场高级别的赌局,希望二位能够赏光。”
这就很明显了,那赌场经理设下的高级别赌局,对战者一定是顾霆遇到的那位高手。顾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赌徒,他的快乐只在于赢,而不在于赢多少钱,因而,对这么一场稳输的赌局,顾霆是丝毫兴趣都没有。同时,顾霆也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看到赌场决然的态度,这小子干脆利索地拉住了罗猎的手,转身就要回去。
刚过中午的那会,在短短的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赌场被顾霆赢走了近四百美元,虽然之后派出的那名高手连赢了顾霆三局,但最终还是被顾霆带走了一百多美元。马菲亚习惯了骄横跋扈,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可又得守规矩,任由客人来去自如,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霆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