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东道:“我这个人不到黄河心不死,怎么会轻易后悔?想想当年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麻雀道:“这里是黄浦,我可记得当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过,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她看不起一个出尔反尔的男人。
陈昊东道:“我的确答应过,我答应过福伯,我答应过罗猎,在他们有生之年我不会回到黄浦,可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他缓缓放下了茶杯。
麻雀冷冷望着他,罗猎始终三年,可是福伯虽然卧病在床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内心中忽然有些恐惧,陈昊东这么说难道意味着……
陈昊东微笑着向麻雀道:“可以给我添一杯茶吗?”
麻雀示意佣人给他续茶,陈昊东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他现在的表现风度翩翩,的确像个谦谦君子,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麻雀甚至不相信眼前就是过去那个陈昊东。
麻雀道:“你无所顾忌了?”
陈昊东笑道:“你对我有很大的偏见,我现在就是个商人,普通的商人,我和盗门早已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我回来并非是想要报仇,当年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任何人。”
麻雀对他的话却一个字都不相信,陈昊东看似谦和可谁知他的内心拥有着怎样险恶的想法,只差一步他就能够成为盗门之主,最后功亏一篑,难道他真得能够咽下这口气,联想起新近生在朋友们身上的事情,麻雀越来越怀疑陈昊东来此的动机。
麻雀道:“你有没有听说最近黄浦生的事情?”她决定旁敲侧击,希望能够从陈昊东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陈昊东道:“听说了一些,所以我才过来,担心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情?”
陈昊东道:“好像最近出事的都是你的朋友,给你一个建议,明哲保身,千万不要主动介入麻烦之中。”
麻雀道:“不要告诉我这些事和你有关。”
陈昊东道:“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一个坏人,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法改变别人对我的想法,可是我能够改变自己。”他将喝完的茶杯放下,站起身道:“太晚了,不耽误你休息,谢谢你的红茶。”
麻雀道:“那我就不送你了。”
陈昊东道:“不用送我,我经常走夜路,已经习惯了。”
麻雀站在窗前望着陈昊东的汽车远去,内心中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云,沉甸甸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常柴的心情同样沉重,他刚刚收到消息,久病缠身的福伯已经病逝,福伯在盗门德高望重,常柴又是由他老人家一手提拔而起,他必须要尽快赶往满洲,参加福伯的葬礼。
他让人买了当晚的火车票,带着他的二姨太驱车前往火车站的途中,二姨太一百个不情愿,嘴里叨唠着:“满洲?天寒地冻的,非得要过去啊?他是你什么人啊?”
常柴终于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吼道:“你给我闭嘴,信不信老子这就把你给休了。”
二姨太被他吓了一跳,此时司机突然踩下了刹车,常柴的身体因惯性向前方冲去,装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好不疼痛,他怒骂道:“怎么开的车?”几道强烈的灯光照入了车内,常柴这才感觉到不妙,他慌忙催促司机倒车。
可后方也有两辆车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常柴掏出手枪,看到一个身影下了车缓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常柴眯着眼睛望去。
那人来到汽车旁,伸手敲了敲车窗,示意常柴下车。
常柴不敢下车,举枪瞄准了外面的男子,可一支枪却抵住了他的脑袋,司机冷冷道:“把枪交给我,下车!”
二姨太尖叫着扑向司机,被司机反手一记耳光打回到座椅上。
常柴不敢妄动,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出去之后,他看到前后左右都有人用枪瞄准了他,他认出了站在车外的人,常柴颤声道:“陈昊东?”
陈昊东抽了口烟,然后将烟盒递给常柴。
常柴犹豫了一下,从中抽出一支烟。
陈昊东又掏出火机帮他点上,轻声道:“这些年分舵在你的手上好像没什么起色?”
常柴道:“你答应过的,永远不会踏足黄浦的土地。”
陈昊东笑道:“人活一世要懂得变通,你这个人有点死心眼,罗猎将这边交给你真是看走了眼。”
常柴道:“我们盗门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陈昊东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带着你的小老婆继续过你的安逸日子,继续当你的分舵主,二是给那老不死的东西去陪葬,你选哪个?”
常柴怒视陈昊东。
陈昊东压低声音道:“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那老家伙不是病死的,是我活活给捂死的。”
常柴怒吼道:“王八蛋,我跟你拼了!”他向陈昊东扑了上去,不等他近身,陈昊东一拳就砸在他的面门上,抓住他的手臂,拧转到身后,一手抓住他的头,将他流血的面孔挤压在车窗的玻璃上。
汽车内传来二姨太的尖叫声。
陈昊东道:“你这些年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霸占我的东西,你还算是有些骨气,其实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让你活下去。”他使了个眼色,车内司机瞄准二姨太的额头就是一枪。
常柴眼睁睁看着二姨太被杀,他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陈昊东道:“她是第一个,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亲信手下,我会一个一个清理掉,可惜你看不到了!”他说完抽出一把匕,面无表情地割开了常柴的咽喉。
常柴捂着流血的咽喉,在地上挣扎着。
陈昊东摇了摇头,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扔在了常柴的脸上,向手下人道:“烧了!”
瞎子摸黑来到了福音小学附近的一座民宅,敲了敲院门,过了一会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谁啊?都这么晚了?”
瞎子透过门缝看得清楚,来人是董治军,英子的丈夫。瞎子看了看周围,确信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压低声音道:“姐夫,是我!”
这么称呼董治军的人并不多,董治军知道当然不可能是罗猎,从声音中分辨出是瞎子,董治军又惊又喜:“瞎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拉开院门,瞎子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关门之前又向外面看了看,然后才进去将院门插上。
董治军毕竟是做过警察的人,从瞎子的举动已经觉察到了状况不对,他将瞎子拉到了屋里。
英子也已经穿好衣服从里屋出来,本来叶青虹请他们在庄园居住,可两人都是苦日子过惯了,住在豪宅中总觉得不自在,再加上罗猎失踪之后,他们总觉着继续叨扰叶青虹不好,于是自己找房子搬到了这里,英子平时去福音小学代课,董治军则一直都在虞浦码头负责管理,日子过得倒也凑合,只是两人最大的遗憾就是现在还没有儿女,两人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渐渐也放弃了希望。
英子看到瞎子不由得想起了失踪的罗猎,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会梦到罗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醒来之后现只是大梦一场罢了。
瞎子叫了声姐,姐夫。
英子的眼圈红了,她转身道:“瞎子老弟,你坐,我去给你倒茶。”
瞎子也不跟她客气:“姐,我大半天没吃东西了,给我弄点吃的。”
英子应了一声。
董治军道:“英子,顺便弄俩小凉菜,我跟老弟喝几杯。”
瞎子道:“别麻烦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酒的。”他拉着董治军,将最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董治军听他说完,不由得埋怨道:“你这小子,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在巡捕房还是有些关系的。”
瞎子道:“姐夫,您怎么没听明白,什么关系都没用,唐宝儿什么背景?这次是多亏了她爸唐先生出面,才把程玉菲给保释出来,说是保释,可人还是被严密监控起来。”
董治军道:“这事儿得好好捋一捋,你说这是个阴谋?”
瞎子道:“大阴谋!您想想啊,先是刘探长被杀,然后事情栽赃到了程小姐的身上,然后李焱东又死了,当时刚好我跟他一起,所以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这两件事的手法如出一辙,如果不是我及时觉察到情况不对逃走,可能现在已经被当成杀人嫌犯给关起来了。”
此时英子端着菜送了过来,董治军打开一瓶酒,瞎子道:“不喝了,一脑门子心事。”
董治军道:“也不差这两杯。”他让英子赶紧去下面,看到瞎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的确是被饿惨了。
一盘子卤牛肉下肚,瞎子感觉有了精气神,他跟董治军喝了杯酒,接着道:“姐夫,我去刘探长家吊唁的时候,看到陈昊东了,当年他被抓起来关押了五年,罗猎把他逐出盗门,勒令他有生之年不得踏上黄浦的土地,这孙子现在回来肯定是图谋报复,我怀疑几件事都跟他有关。”
董治军皱了皱眉头:“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当年的仇恨?”
瞎子道:“所以说斩草需除根,还有那个白云飞,本来被判了死刑,没想到他也活着,最近还成功越狱,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董治军道:“你的意思是。”
瞎子道:“我此前没有通知你们,是因为不想你们卷进麻烦里面,可现在一看,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我担心这帮孙子会对你和英子姐不利,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暂时离开黄浦,避避风头也好。”
英子下好阳春面端了过来,递给瞎子道:“快吃!”
董治军简单将情况告诉了英子,英子道:“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更不能走了,青虹要回来过年的,带着三个孩子,她还不知道这边的状况。”
瞎子道:“叶青虹那么聪明,她什么情况都能应付,再说了,我和麻雀还在,我们会及时通知她。”
董治军道:“虽然我们和程小姐没有打过太多的交道,可她是罗猎的朋友,她有事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瞎子把那碗面很快就吃完了,他苦笑道:“姐,姐夫,你们都是老实人,一直本本分分过日子,这种事,你们掺和不得,留在黄浦,不但你们危险,我们也担心,不是我危言耸听,事态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趁着他们还没有找你们的麻烦之前,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瞎子是好意,希望董治军夫妇暂避风头,从一开始瞎子认为这件事是个阴谋,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董治军想了想,瞎子的建议不无道理,他点了点头道:“成,我们两口子很久没有回过津门了,趁着过年去津门看看。”
英子道:“兄弟,你怎么办?现在巡捕到处在抓你。”
瞎子笑道:“这算什么事儿,过去我和罗猎什么风浪没见过。”提起罗猎三人同时沉默了下去。如果罗猎在,他肯定会一力承担,任何的麻烦事都难不住他。
董治军建议道:“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
瞎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走,我让人给张长弓捎了口信,不出意外的话,他最近也会赶到,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把程玉菲救出去。”
董治军和英子对望了一眼,程玉菲的事情可不是小事,想救走程玉菲,一是找到有力的证据证明她无罪,还有就是劫狱,前者可能性很小,后者的风险太大,如果失败,不但救不出程玉菲,这些人很可能都要被连累。
董治军道:“瞎子老弟,你说这是个阴谋,如果被你说中,策划这个阴谋的人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这个阴谋中来,我认为,想解决这件事,必须从根本上找原因。”
瞎子道:“你的意思是……”
“找出到底是谁在策划,把罪魁祸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