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陈昊东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来由,白云飞如今的困境是罗猎夫妇一手造成的,罗猎此前的离开更像是出拳之前的缩手,向后的短暂退却是为了更有力和有效地击中对手,正如罗猎所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他家人的对手。
从罗猎归来短短的三天内就雷厉风行地买下了张凌空所有的物业,就能够证明罗猎此番归来是要有所作为的,抢先对张凌空的物业下手,等于让他和白云飞苦心经营多日的联手压榨行动完全落空,表面上看是罗猎捡了便宜,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可以理解为他对他们两人的某种形式的报复。
白云飞如此根基都被罗猎弄进了监狱,这让陈昊东产生了莫名的危机感。
梁启军道:“白云飞通过律师传递消息,希望您能去见他一面。”
陈昊东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和他好像也没有这个交情。”
白云飞从律师那里得来的消息并不乐观,他本想和陈昊东见上一面,可是陈昊东显然没有跟他见面的意思,而且还刻意撇开了跟他之间的关系。白云飞目前能做得只有积极准备应诉,罗猎的来访让他终于有了一次直面对手的机会。
罗猎给白云飞带来了一盒烟,白云飞接过罗猎递来的香烟,凑在罗猎手中火机的火苗上点燃,用力抽了口烟,两天没有刮胡子,让他显得苍老了许多,白云飞透过眼前缭绕的烟雾望着罗猎,虽然近在咫尺,却仍然感觉看不清他的样子。
罗猎道:“还住的习惯吗?”
白云飞知道罗猎绝不是在关心自己,他希望得到的答案应当是自己痛不欲生,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才好,白云飞笑了笑道:“又不是第一次坐牢。”
罗猎道:“应当是最后一次了。”
白云飞望着他道:“你觉得我这次出不去了?”
罗猎道:“一个人的贪念往往会毁掉自己,白先生经历了津门的浮沉之后还是没得到真正的教训。”
白云飞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当时的确明白了一些事,也看开了许多事,但是金钱和权力很快又让人迷失,也许正是因为津门的惨痛经历,所以我变得患得患失,比别人更害怕失去。”
罗猎道:“有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你又何必害怕失去?”
白云飞道:“你是说穆三寿的产业?”
罗猎没说话。
白云飞道:“你应该清楚的,穆三寿不是死于我的手里,那些物业也是他无偿赠送给我的。”
罗猎道:“只可惜你既无证人也没有证据。”
白云飞道:“罗猎,我还真是低估了你,想不到你比我还要狠。”
罗猎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和白先生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我真是不明白,白先生为何要走那么一招错棋。”
白云飞叹了口气,他低声道:“人难免会犯错,我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罗猎道:“你应该知道,有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容忍。”
白云飞道:“你就算能够抢走我的产业,可是你以为自己能够管得了那些人?”
罗猎道:“我没打算去管谁,穆三寿的产业有很多人感兴趣,其实这次你之所以落到这种境地的根本原因是你已经受到了租界的重点关注,他们是不会允许一个中国人的势力如此之大。”
白云飞知道罗猎说得全都是实情,自己的势力不断壮大,一定让租界的那帮当权者感到不安,他们不希望自己继续做大,而罗猎恰恰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对付自己的机会。
白云飞道:“你以为我会就此失败永不翻身?”
罗猎道:“你没有机会了。”
白云飞道:“什么?”
罗猎道:“除了你永远呆在监狱里,如果你出去,肯定会横死街头。”
白云飞攥紧了拳头,他意识到了一个现实,在外人看来,他害死穆三寿霸占穆三寿财产的事情已经成为事实,过去他的那些手下恐怕已经全部倒戈,挑起为穆三寿报仇的大旗。
白云飞道:“帮我跟叶青虹说一声,我很抱歉。”
罗猎起身向外面走去,来到门前的时候,他轻声道:“生过的事情,道歉是没有用处的。”
罗猎回到家中的时候,现程玉菲在等他,程玉菲和叶青虹已经聊了一会儿,叶青虹笑道:“你怎么才回来啊,程小姐等你半天了。”
程玉菲笑道:“应该怪我不请自来。”
叶青虹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吃午饭,我让吴妈去准备。”她起身去准备。
程玉菲道:“不了,我说完就走。”
罗猎在程玉菲对面坐下:“程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程玉菲道:“你有没有见到麻雀?”
罗猎摇了摇头:“回来之后还没有跟她联系过。”
程玉菲道:“这样啊。”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
罗猎道:“是不是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程玉菲道:“她突然就不见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她,而且听她家里的佣人说,她这次出去也没有留下任何的交代。”
罗猎皱了皱眉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两天了,超过四十八小时。”
罗猎道:“你是不是怀疑什么?”
程玉菲道:“希望她没事,我几天前曾经去找过她,当时还在她哪里遇到了盗门大长老郑万仁。”
罗猎道:“她和盗门的关系一向良好,也许你应当去陈昊东那里去问问。”
程玉菲道:“最近生了很多事情,我担心她的安全。”
罗猎道:“有没有报警?”
程玉菲道:“没有,巡捕房可不会对一桩可能的失踪案感兴趣,他们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罗猎道:“这样吧,我下午刚好约了陈昊东见面,我去找他问问。”
程玉菲道:“希望他能够知道一些消息。”说完之后,她又道:“我听说白云飞被抓的事情和你有关?”
罗猎道:“我只是一个证人。”
程玉菲小声道:“是不是他策划了法国餐厅外的暗杀?”
罗猎道:“不清楚,可这次青虹认为她应当为穆先生的死出头,也应当还给干爹一个公道。”
程玉菲望着罗猎,虽然罗猎不肯承认,可是她仍然坚持认为白云飞的麻烦是因为此前的暗杀引起,他的所作所为终于还是触怒了罗猎,原本对白云飞接手穆三寿财产抱着无所谓态度的罗猎夫妇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将白云飞置于死地。
程玉菲并不同情白云飞,以白云飞在法租界的所作所为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如果叶青虹遇刺的事情真是他做得,罗猎出手对付他也是天经地义。
程玉菲道:“白云飞在黄浦经营多年,还是拥有着相当庞大的势力,你如果决定作证,也要多加小心。”
罗猎道:“我会小心的。”
程玉菲道:“我听说你现在也是盗门中人了?”
罗猎笑道:“什么样的传言都有。”
罗猎加入盗门却不是传言,福伯非但收他当了关门弟子,而且已经正式推举罗猎成为盗门门主,在罗猎返回黄浦的同时,福伯周游全国联络盗门各个分舵,通报各地负责人这个决定,并昭告所有人,罗猎已经得到了铁手令,也就是说罗猎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门主。
陈昊东也因此处于极度的慌乱中,不过罗猎得到铁手令的消息并没有证实,他认为这很可能是福伯故意散布的消息,就是要迷惑人心,分化盗门内部。罗猎和陈昊东的这次见面是罗猎主动提出,陈昊东也认为到了和罗猎摊牌的时候。
罗猎准时前来,陈昊东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等着他,罗猎这次并不是独自前来,陪同他过来的还有两名会计,一名律师,陈昊东并不知道随行人员的身份,还以为罗猎担心自己对他出手,所以还带了随身保镖,故意讥讽道:“都说罗先生胆色过人,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你该不会担心我会对你不利吧?这里是公共租界,我也一直是个守法公民。”
罗猎摇了摇头道:“不担心,不过陈先生是不是守法公民我也不知道。”他将随行人员的身份介绍给陈昊东。
陈昊东一听顿时愣住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带会计和律师来我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猎示意他们先出去等着,等办公室内只剩下自己和陈昊东的时候,方才道:“陈先生,相信你已经听说过福伯收我为徒的事情。”
“他老人家收谁当徒弟是他的自由,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罗猎道:“其实还是有一些关系的,福伯认为我才是门主的最合适人选,所以他已经正式推举我成为门主。”
“你有什么资格成为门主?”陈昊东冷笑道:“除了一个老糊涂的师父之外,你和我们盗门又有什么关系?”
罗猎道:“我也这么想,可福伯是我的师父,我就是盗门正式的一员,根据本门门规,任何盗门弟子都有成为门主的资格,更何况我有福伯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推举,你虽然是前任门主的儿子,可是你之所以到现在没能够成为门主,是因为什么缘故?”
陈昊东恶狠狠地盯住罗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