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峰指着于广龙的鼻子斥责道:“于广龙,你是在公报私仇吗?”
于广龙道:“少帅,我和罗猎过去无怨无仇,为何要公报私仇?”
张凌峰道:“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能够看出你们根本就找错了人,为何你们还要把他关起来?为什么要诬陷好人?”
于广龙道:“少帅,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的确他的嫌疑最大。”
张凌峰怒道:“人证还是物证,我可以为他作证,罗猎从头到尾就在我的附近,在当时那种状况下他不可能去杀你侄子!”
于广龙道:“少帅息怒,其实这件事我也觉得事有蹊跷,我们由始至终也没有认定罗猎是杀人犯,只是认为他是嫌疑人。”
张凌峰道:“没有确定,凭什么关他?”
于广龙叹了口气。
刘探长悄悄向他挤了挤眼睛道:“我还有事,两位慢慢谈。”他并不想多做逗留,趁机离开。
于广龙在他走后关了房门,请张凌峰坐下,再次叹了口气道:“少帅,实不相瞒,我也觉得罗猎没有杀人。”
张凌峰极其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怒气稍稍消了一些:“那你还抓人?”
于广龙道:“只有抓人才能让真凶麻痹大意,如果我不把最大的嫌疑人留在这里,真凶很可能会远走高飞。”
张凌峰又抽出一支烟,于广龙帮他点上道:“最迟三天,只要我抓到真凶,马上就放了罗猎,并登报致歉恢复他的名誉。”
张凌峰道:“你这一手做得够绝,不但不让保释,连探视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于广龙道:“也是情非得已,还请少帅体谅我的难处。”
张凌峰道:“罗猎救了我的命,别说他没杀人,就算他犯了法,你以为凭你的关系能够把他置于死地?”
于广龙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少有的强硬:“我不能,可是于家能。”
张凌峰没有怒,如果于家认定罗猎是杀死于卫国的凶手这件事的确会很棘手。他抽了口烟道:“有个事情你知不知道,穆天落最近正在和于家谈判码头的生意。”
于广龙点了点头,暗自感叹张凌峰的渠道够广,由此可见他对罗猎的事情非常上心。
于广龙道:“我已经多方布控,对穆天落的人,对赵虎臣的人。”
张凌峰道:“你认为他们两个最有嫌疑?”
于广龙道:“我大哥说了,只要是涉嫌杀害卫国的,一个不能放过,纵然赔上全部身家也在所不惜。”
张凌峰暗自吸了口冷气,于广福在黄浦的身份和势力的确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于广龙道:“少帅,其实您不必趟这趟浑水,罗猎这个人也很不简单。”
张凌峰道:“什么意思?”
于广龙道:“有件事我始终没对您说……”他附在张凌峰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张凌峰听完脸色瞬间改变,惊声道:“你说什么?”
于广龙点了点头。
叶青虹想尽了一切办法,也动用了所有的人脉,现在能做得唯有等待。
叶青虹独自坐在小教堂内,默默祈祷罗猎平安归来,最先回来的是张长弓,在他们前往保释罗猎被拒绝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妙,别说保释,甚至连探视的可能都没有,叶青虹已经为罗猎聘请了律师,律师也已经前往巡捕房谋求面见罗猎。
张长弓道:“任天骏已经离开了黄浦,我没有找到他。”
叶青虹点了点头,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之色:“老安呢?”
张长弓道:“据白云飞所说,老安失踪了。”
叶青虹皱了皱眉头,凭直觉判断老安很可能有问题。
张长弓道:“怎么办?大不了我去劫狱,把罗猎给救出来。”
叶青虹道:“目前警方只是将罗猎列为嫌疑人,他们并没有给罗猎定罪,而且我们还没有和罗猎见面,我看这件事未必会一直恶化下去。”
张长弓怒道:“白云飞有鬼,我看说不定就是他和任天骏串通一气。”
叶青虹摇了摇头,此时唐宝儿也赶了回来,她走得有些急,气喘吁吁道:“于家好不通情理,他们居然还把于卫国的死怪罪到我的身上。”
叶青虹拉她坐了下来,让唐宝儿去于家打听情况的确为难了她,毕竟唐宝儿和于卫国有过一段,唐宝儿甩掉于卫国其中有部分原因还是和罗猎对比,越看越觉得于卫国不顺眼。
唐宝儿道:“于家人不讲道理,如果不是因为于卫国死了,我才饶不了他们。”
叶青虹道:“人家毕竟死了人,伤心迁怒于你也可理解,只是为了罗猎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唐宝儿道:“我受点委屈没什么,最重要是罗猎没事,现在外面的小报到处乱写,编造什么因爱生恨,说罗猎和于卫国为了我争风吃醋,所以才谋杀于卫国的混账新闻,简直是胡说八道,罗猎喜欢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说到这里,唐宝儿方才留意到叶青虹的眼圈红了,知道她因为罗猎的事情现在内心压力必然奇大,自己的这番话无疑又增加了她心中的负担。慌忙劝慰道:“罗猎这个人福大命大造化大,吉人自有天相,就算咱们不管他,他也一定不会有事。”她又向张长弓看了一眼道:“张大哥,你说对不对?”
张长弓经她提醒方才连连点头道:“是,是,说得对!”
叶青虹道:“我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为他感到委屈,如果我当时劝他不去参加舞会,也不会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门外传来张凌峰的声音道:“罗猎若是不去,谁能救我?”
三人同时站起身来,叶青虹知道张凌峰去了巡捕房,急忙询问罗猎的消息。
张凌峰道:“我已经如实将当时的情况说出,并为罗猎做了无罪证明。”
唐宝儿道:“既然你证明他无罪,为何罗猎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张凌峰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老安失踪了,白云飞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生了,从老安的失踪他推断出这场戏的背后布局者到底是谁,只是白云飞无法想透,一直忠于自己的老安,口口声声欠自己一条性命的老安,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的老安为何会背叛自己?最开始他还担心老安会向罗猎一方透露消息,可现在看来,自己一直都选错了对象。
罗猎不是布局者,只是这场局的另外一个受害者,张凌峰也不是,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去上演一出苦肉计。自己想要除掉任天骏然后嫁祸给罗猎,没想到此事早已被任天骏看破,还被人将计就计。
白云飞认为自己的错误在于低估了任天骏,正是任天骏在他面前表现出的狂傲和冲动迷惑了自己,白云飞以为这只是一个稚嫩的对手,却想不到这厮少年老成,心机深沉如斯。
老安是一颗厉害的棋子,白云飞原本准备用他来克敌制胜,却想不到这颗棋子竟然击中了自己的命门。
被拘捕的是罗猎,最大的嫌疑人是罗猎,可白云飞的内心却变得极其忐忑,也许一切都只是表面,警方抓罗猎或许只是用来迷惑自己,另一个嫌疑人一定是自己。
走,不是没有机会,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大好基业,就这样轻易舍弃,白云飞不甘心。不走,说不定很快巡警就会上门来拘捕自己,将自己作为另外一个嫌疑人关入铁笼。
白云飞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困境,他想不到破局的方法。
手下人轻轻敲了敲书房的房门,得到白云飞的应允后方才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白云飞头也未抬,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有他的消息了?”他就是老安,让白云飞恨之入骨的老安。
手下人垂下头去,低声道:“没有,我们搜遍了整个法租界也没有现他的踪迹。”
这句话却把白云飞刺激到了,白云飞怒吼道:“那就去公共租界,去搜整个黄浦,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已经在找了,还有,根据我们得到的确切消息任天骏已经离开了黄浦。”
白云飞点了点头,他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火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棋差一招,从目前的处境不难推断出背后的黑手是谁,然而一切似乎已经晚了。
白云飞拿起一旁的烟杆儿,这跟曾经追随穆三寿一生,代表着权力传承的烟杆儿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如此沉重,权力和责任果然是并存的,你所获得的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而后者通常会表现为压力。
老安的不告而别让白云飞感到他的人生突然缺少了什么,他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点燃烟锅,手下人虽然想过来帮忙,可是又担心此时任何的举动都可能触怒他。
白云飞抽了口烟,同样的烟草却让他感觉到空前苦涩的味道,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望着烟雾在自己的眼前缓缓弥散变淡,白云飞低声道:“赵虎臣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还在医院。”
白云飞点了点头:“备车,去领事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