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出一声怒吼,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横下一条心操控飞机向洞口冲去,飞机冲出洞口的刹那,断裂的冰瀑夹杂着漫天的雪花也在同时落到了洞口的上缘。罗猎抬起头,看到冰山一样的巨大冰块就在自己的身后落下,堵住了他们刚刚飞离的洞口,和下方冰瀑的残端撞在一起,剧烈的冲撞,碎裂出成千上外的冰块,冰块宛如流星般四散飞去,冲撞引的气浪从后方拍击在飞机上。
飞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随着气流在空中旋转翻腾。
阿诺和罗猎感到天旋地转,冰块不停撞击在飞机上,拍打在他们的身上,两人的额头都被碎裂的冰块划出了数道血痕,阿诺死死抓住操纵杆,虽然现在根本就无济于事,可是他不能放弃,因为放弃就意味着死亡。
罗猎大吼道:“坚持住,你能行!”
阿诺的脑袋又被冰块重重砸了一下,虽然有棉帽的缓冲,仍然感到眼前一黑,阿诺感觉自己就要昏过去了,他再也支持不下去,哀嚎道:“上帝啊!”他认为必死无疑,竟然松开了操纵杆。
罗猎怒吼道:“你是不是一个战士?别侮辱战士的名字,别让瞎子瞧不起你!”
阿诺听到他的怒吼,昏昏沉沉的头脑居然恢复了些许的清醒,他重新抓住了操纵杆,咬牙切齿地咆哮着:“操!瞎子,你敢取笑我!你特妈敢取笑我!我靠!”
罗猎虽然是个牧师,可他早就知道生死关头上帝不会来救你,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阿诺祈求上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阿诺准备放弃了,如果他会开飞机一定爬过去抢过阿诺的操纵杆,可是他做不到,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唤醒阿诺,激这厮的斗志,不仅仅是为了阿诺,也是为了自己,因为两人的性命全都攥在阿诺的手里。
阿诺一边爆着粗口,一边倔强抓住了操纵杆,虽然他的努力目前还没什么用处,这可怜的飞机如同一片秋风中的枯叶被吹来打去。阿诺坚持着,尽管头破血流,尽管鼻青脸肿,他仍然坚持着,他将恐惧和痛苦化为咒骂,这咒骂大都送给了已经平安落地的瞎子。
罗猎望着漫天的飞雪,飞雪遮天蔽日,挡住了阳光,他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的茫茫大海之中,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想起我?”
罗猎的鼻子没来由感到一阵酸涩,他闭上眼睛,眼角处竟然落下了两颗热泪,然后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天空,拥抱这个即将告别的世界……
“操!”阿诺的粗口将罗猎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拉来,遍体鳞伤的小飞机在经历冰雪的暴虐之后,竟然神奇地冲了出去,顷刻之间风平浪静,阳光温暖,突然周围平静得有些不现实。
罗猎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去,确信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身后的听雪崖已经被笼罩在雪雾之中,他的听力又开始渐渐恢复,断裂的冰瀑相撞的声音仍然在继续,犹如雷声滚滚,让人惊心动魄。
阿诺也意识到他们从人间炼狱中逃了出来,欣喜若狂的大笑起来,可他高兴得太早,刚刚将飞机成功控制住,历尽磨难的螺旋桨竟然停止了转动,飞机笔直向下落去,阿诺和罗猎同时大叫起来。
坠落了一段距离,动机再度启动,两人都是心理素质极强之人,可此时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折腾得即将崩溃。阿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飞机,看到动机冒起了黑烟,螺旋桨的转速明显开始减慢,他向罗猎大声道:“看来,我们飞不到目的地了!做好准备,我要迫降,紧急迫降!”
罗猎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一定成功,咱们不能让瞎子笑话!”
阿诺全神贯注地操纵着飞机,飞机的翅膀在空中来回摇摆,飞行的高度迅速下降,动机已经冒起了黑烟,飞机拖着长长的黑烟掠向满是雪松的树林,阿诺望着越来越近的雪松林,从心底出一声大吼:“瞎子!我操你大爷……”然后就驾驶着飞机义无反顾地向下方冲去。
张长弓几人全都关注着听雪崖的情景,直到看到天空中的黑烟,他们才知道罗猎和阿诺应该从山洞中飞了出来,不过看来飞机应该出了问题。颜天心已经第一时间向飞机坠落的雪松林跑去,张长弓也跟了上去。
瞎子本想让周晓蝶在原地等待,可是又担心她一个人遇到猛兽来袭,只能将周晓蝶背起,踩着积雪艰难跟在后方。
这一路走来,周晓蝶知道瞎子为自己尝尽辛苦,歉然道:“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瞎子一边喘气一边道:“没事儿……我……我乐意……”
飞机的底部贴着雪松滑过,剧烈的颠簸差点将两人甩出去,然后两只机翼先后撞击在树干上,飞机如同被折断双翼的鸟儿一般从雪松的间隙中冲了下去,雪松的枝叶疯狂拍打在两人的身上,阿诺此时也放开了操纵杆,就算他握着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现在他能做得就是俯下身子,将脑袋尽可能地放低,双臂护住面部,蜷曲得就像一个婴儿,这样的姿势可以将可能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罗猎和阿诺保持着惊人的同步,只剩下座舱的飞机终于落在了雪地上,可是速度仍然没有完全减缓下来,在雪地上急速滑行,因为地形的不平而剧烈颠簸,两人的大叫声也被颠簸赋予了颤音声效,树林中遍布合抱粗的大树,幸好这脱缰野马一般的飞机并未树干正面相撞,在树林的间隙中滑行出一段距离之后速度终于渐渐放缓最终停了下来。
不巧得是,飞机停下的地方却是一个冰沟,冰沟不知有多深,飞机的前半部都已经冲到了冰沟上缘,阿诺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感觉飞机的前部正向下方栽去,慌忙身体后仰,罗猎本想站起,却被阿诺喝止。
罗猎也将身躯后仰,阿诺示意罗猎别动,自己慢慢解开安全带,准备向后爬去,飞机头部却传来笃的一声,举目望去,却是一只松果掉到了飞机头部,两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阿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准备开始逃离行动,机头又传来笃的一声,却是一只胖乎乎的小松鼠从雪松上跳了下来,追逐那颗落下的松果。
伽利略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杠杆,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这小松鼠肯定不知道这件事,然而它的出现却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小的身躯倾覆了整个飞机,原本处于平衡状态的飞机因为它的出现顿时失衡,飞机一头向冰沟内扎了进去,罗猎和阿诺两人根本来不及逃离座舱,唯有出惊恐的大叫。
小松鼠被两人的大叫声吓到了,松果丢到了一边,一溜烟逃到了雪松上,然后又从松枝上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诚惶诚恐地望着坠入冰沟内的古怪家伙。
惊恐多半源于未知,飞机没有落入冰沟的时候害怕,可真正坠落下去,就现冰沟不过三米多深,压根没什么好怕。
两人解开安全带,从座舱里面狼狈不堪地爬了出来,经过一连串的折腾螺旋桨已经变形,动机冒着黑烟,其中已经有火苗燃烧了起来。阿诺知道动机很可能燃烧爆炸,他示意罗猎尽快离开这里,两人连滚带爬逃出了冰沟,脚刚刚来到雪地上,冰沟内的飞机残骸就生了爆炸,他们下意识地扑倒在雪地上,等到爆炸平息,这才相互搀扶着坐起身来,冰沟内浓烟滚滚,那架飞机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罗猎和阿诺对望着,都看到对方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又同时伸出手去在对方的肩膀上捶了一拳,阿诺不巧正捶在罗猎受伤的左肩,罗猎痛得皱起了眉头。
阿诺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啐了口唾沫,大吼道:“瞎子!我操你大爷!”是呐喊更是泄,其中带着劫后重生的无尽喜悦。
远处传来瞎子愤怒的回应声:“金毛,我特马招你惹你了,你为啥骂我?”
罗猎转过身去,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颜天心,看到了激动万分大步而来的张长弓,雪花一片一片从空中飘落,他忽然现,这个世界依然如此美好,依然值得他去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