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听闻此言,登时一头雾水,他连这坤夫人来历都没摸清,心中更疑惑她为何要指导自己修为。
方一转眼,坤夫人和荨儿竟凭空消失在了原地,唯有一株小松树在兀自摇晃。
李白后背阵阵寒,难道是遇鬼了不成?
如若不是遇鬼了,那这两人修为只怕极其可怖,单是那唤作荨儿的青衫女子,剑法疾若闪电,更能将自己的道家清气凝结成冰,委实骇人听闻,应当远在乾虚道长之上。
在松林中呆呆站了片刻,迷迷糊糊下山回酒肆去了。
已近子时,七月的峨眉山非但没有酷热之感,反倒凉意嗖嗖,李白一路下山,被冷风吹得酒意醒了大半。
回到酒肆之时,举桌欢宴的人们早已沉沉睡去,董老伯带了贺章和董夏在房间里睡,宴请的宾客则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酒气熏天,鼾声如雷。
桌上也是杯盘狼藉,无人收拾,李白皱了皱眉,又想起后山松林中遇见的坤夫人,叹了口气,径自走到那块巨石旁坐下,倚靠着睡了一夜。
转过天来,旭日东升。睡梦中的李白被人一揪耳朵,痛得他立时惊醒。
只见董夏笑嘻嘻地盯着自己,李白边伸懒腰边犯嘀咕,这小妮子何时对自己这般友善了?
董夏笑得极为灿烂,拉着李白衣袖一晃一荡,道:“李白哥哥,你把你的功夫也教给我好不好?”
李白故作疑惑道:“我会什么功夫?”
董夏眼珠一转,想了片刻,道:“是了,你能飞檐走壁,还能一拳打穿石头,我也想像你一般厉害。”
李白见她眼露期盼,不忍拒绝,微一思索,笑道:“那好啊,学我这门功夫,要先背会四书五经。”
董夏昂道:“不就是四书五经么,我一下午就背会愕...什么是四书五经?”
李白道:“四书呢,就是《大学》、《中庸》、《孟子》、《论语》,而五经呢,有《诗经》、《尚书》、《礼记》、《周易》...”
“好啦好啦。”董夏听得头也大了,嘟囔道:“这么多,我肯定背不完的,贺章哥哥背什么南华经都背了快三年了。”
李白注视着她,故作神秘道:“也可以不用背这些,你跟着贺章把道德经和南华经背会,我也能教你功夫。”
“好耶!”董夏闻言大喜,眼中几欲放出光来,拍手欢呼,又蹦又跳找贺章去了。
李白扶着大石缓缓站起身来,本欲进去吃点早饭,还未走出三步,便听董老伯喊道:“李白啊,酒肆又没酒啦,快去背一缸上来。”
李白径直下了山,来到峨眉山山麓的一家酒坊,老板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妇人,早已认得李白,见他来了,招呼伙计抬了一缸三百来斤的酒,李白反手扛到肩上,便上山去了。
一路健步如飞,酒缸偏也不曾偏一分,路上行人早已见惯,但还是忍不住惊叹连连。
距离酒肆尚有一半路程,李白忽觉周遭涌过来一片寒意,周身登时一颤,险些将酒洒了出来。
转头看时,只见右边小道上一道青影飘然而来,手持长剑,对着李白肩上酒缸刺来。
李白心下大骇,但却腾不出手来,只得将身微闪,躲避长剑。
但那剑影疾若风雷,当空旋起片片冰花,只一瞬间便刺到了酒缸跟前。
电光火石间,李白索性和这人拼了,双手丢了酒缸,舌吐诗决,青莲迸射而出。
那长剑明显顿了顿,李白瞧出破绽,青莲飞速旋转,呼啸蹿出。
忽见那长剑上白光一闪,青莲立时被斩成了两瓣,颓然坠地。
李白心中大凛,那使剑人却陡然收住剑势,身形立定,一身青衫,黑纱蒙面,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李白,正是昨晚遇见的荨儿。
“哐当!”被李白丢出的酒缸坠地,应声碎成了渣,三百余斤美酒悉数流进了峨眉山的土地之中。
荨儿竟不似昨晚在松林中那般冷漠,拍手笑道:“妙极,现在有人回去要挨骂啦。”青影闪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出现在了西面山崖。
李白追赶不及,只得任由荨儿走掉,自己则对着那满地碎瓷瓦片大皱其眉,口中骂了一句,只得作罢,下山又去搬了一缸,酒钱自然只能算在自己头上。
此番再来搬酒,因被荨儿故意打碎了一缸,心中定然不爽,故而一路走上来又颠又簸,索性酒未装满,否则便要洒出来了。
李白心中有了提防,生怕荨儿又来捣乱,意念不住四下扫探。
果不其然,走到一处转角时,荨儿又从石碑之后蹿了出来,不由分说,举起长剑便朝李白肩上酒缸刺来。
李白此次有了戒备,见她冲来,慌忙将身一蹲,手臂不离开酒缸,只将手指一屈,施展青莲诗术,比方才那朵大了数倍。
荨儿轻笑一声,青影在半空旋转,如螺旋般刺来,长剑没入青莲之中,寒气喷薄,青莲刹那间被冻成了一朵冰莲。
李白心下一片惨然,再要阻拦已来不及,只闻一声闷响,长剑刺入酒缸中,荨儿口中大喝一声,左手抵住右手持剑手腕,送入一团寒冰之气。
旋即将长剑抽出,那酒缸虽破了一个窟窿,但却并无酒水溢出。
李白将酒缸放下,指着荨儿,气得手指抖,道:“你、你凭什么两次糟蹋我的酒?”
荨儿眼中满是笑意,转身又消失不见,但闻她声音渺渺传来:“你能在今晚之前把这缸酒恢复原状,我便告诉你。”
李白恨得牙痒痒,奈何荨儿修为高深,自己引以为傲的青莲诗术,在她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只得悻悻背着被冻成冰的酒,迈步回了峨眉酒肆。
董老伯瞧着面前一大缸酒冰,气得脸上红一块青一块,道:“小子,虽说这两个月你替老朽赚了不少银两,但你也不能变着法儿整我啊。这一缸酒好歹也能卖五两银子,你叫我卖这些冰块给谁?”
李白却不答话,靠近缸口瞧了瞧,只见满缸酒尽数被冻成了冰,寒气直冒,心中对那青衫女子修为更平添了几分惊惧。
当下凝聚清气,在指尖幻化成青色气剑,缓缓探入酒缸内,纵横各切了一道。
“哎,你可当心点,这酒缸也值五十文呐。”董老伯大急。
李白收回气剑,探身再看,冰块原封不动,莫说被斩断了,其上就连一条划痕也不曾有。
想起那夜月下独酌悟出的气剑之法,能直接洞穿顽石,就连潘若晨那柄威力绝伦的巨剑,亦能一击打穿,不想这冰块竟坚硬如斯!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听闻酒肆内董老伯喊叫,在外边背华南经的贺章和董夏也跑了进来,见满缸酒冰,两人大眼瞪小眼,只觉颇为有趣。
李白沉吟良久,心中暗自想,荀子曰:“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水能成冰,酒也能成酒冰,若是拿火来烧,想必奏效。
于是先用糟糠糯米堵住剑孔,又将酒缸抬到炉灶之上,架起火来烧。
烧了足足一个时辰,酒缸内唯有缕缕酒雾冒出,酒冰却依旧是酒冰,纹丝未动。
董老伯冷眼旁观,瞧着李白忙里忙外,心中道:“老朽看你今天能不能把这缸酒玩儿出花来。”
用火烧也无果,李白又催动体内清气,按在酒缸上,源源不断注入,过得片刻,非但酒冰未能融化,反而差点把酒缸撑破,董老伯见状连声惊呼,李白方才罢手。
一直鼓捣到当天傍晚,李白终于有些泄气乐,也不理董老伯,径直上山去砍柴,但实则是找坤夫人和她那刁蛮丫鬟荨儿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