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质起身四处看了一圈, 犬儿已经彻底没了影。
不由微垂眼睫淡看地上一个个圈圈,白骨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武学造诣,若是没有半点不妥是绝不可能的事,所有速成的武功必定有其不可避免的弊端,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几日横生枝节于他来说不过小事,根本无需放在心上。
至于现下跑得没影也没什么大碍, 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到时再找给他找几只鸡仔养, 自然就能哄住了。
不是秦质还是没能对上白骨的脑回路, 前头确实如他所料, 不过在原地等了一夜, 白骨便又摸了回来。
早间林中的日头还未亮,林间一片灰蒙蒙,秦质有所察觉却没有睁开眼睛搭理, 这种爱炸毛的犬儿, 越是关注便越会闹腾。
白骨拎着兔子,蹲在一棵树后看了许久,花瓶哥哥还睡着, 温润无害,全然没有昨日那副想要揍她的可怕模样。
白骨眼神悄咪咪在他面上滑来滑去, 好看是好看, 就是不够毛茸茸, 可这只至少不会被自己烤了吃掉……
白骨站在原地想了想, 又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兔兔。
这野兔子被白骨逮着玩了一晚上,早已是虚脱力尽的模样,白茸茸的毛上蹭了些许会灰,蓬松的毛都垂落下来,看上去极为颓废。
白骨撩起衣摆拎着兔兔,将它放在衣兜里来来回回搓了个遍,兔子的毛才微微蓬松干净了些,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只是眼神已经隐隐透出几分生无可恋,甚至连挣扎的动作也没有。
白骨觉得差不多了,才一脸满意拎起兔兔悄咪咪往秦质那处摸去。
秦质听远处动静没了,眼前忽一道阴影遮下,视线似乎一直在面上流转,他慢慢睁开眼睛,便见犬儿蹲在他面前,睁着圆乎乎的眼儿极为稀奇地看着他。
秦质微微一默,这眼神之前似乎见过……
他还未开口说话,白骨已然拎起手中的兔子递到他眼前,一贯寡淡的小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满眼讨好,“兔兔给你~”
秦质看了眼他手中的兔子,白色衣衫已经灰扑扑皱巴巴,跟手里的灰兔子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眼睛亮了点,扑闪扑闪的一脸乖巧讨好,全没了昨日那副凶巴巴的泼皮犬儿模样。
秦质刚醒,神态有些懒洋洋,闻言连手都伸出便随口回了句,“我不要,你自己玩罢。”
白骨见他不要自己的兔兔,眼里的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心情突然就不好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秦质站起身,见犬儿垂着脑袋一步不挪搁在他脚前挡路,心知他又闹起了脾气,便蹲下身子温声劝道:“我们耽误了很长时间,今天必须要走了,帝王墓穴坍塌,必会招来大漠王族的人,若被现,我们会很麻烦。你要是想养鸡仔,等离开了这处给你多抓几只。”
白骨将兔子摊平搁在腿上,捏着兔子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低声喃喃道:“我不要养鸡仔,我要囝囝。”
这模样还是一团孩子气,委屈的模样很是可怜,秦质似起了些许同情,不由放低了语气,“你可以再养一只鸡仔,给它取名叫囝囝,这样囝囝就能一直陪着你。”
白骨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很好容易养的模样,鸡仔囝囝起脾气会时不时地啄一下她,可眼前的人却从来没有啄过她,想着又不自觉悄咪咪笑弯了眼,对着秦质脆声声唤道:“囝囝。”
秦质听后神情莫测,看他半晌才问道:“你叫我什么?”
白骨见他这模样便知晓他心中不乐意,毕竟他之前是放养的,现下改为圈养自然会不习惯,当初鸡仔囝囝的反应比他还大,还不是照样窝她怀里睡觉觉,哄宠物她自来有一套,现下这一只自然也不在话下。
想来也是没有安全感才这般神情,鸡仔囝囝也有那样的时候,她每日亲亲抱抱才乖巧了许多。
白骨想着便将毛茸茸脑袋凑到他面前,将手中的兔子往他腿上一搁,直起身子伸手想要抱抱的时候。
秦质察觉他的意图神情越淡淡,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往下一压,轻启薄唇慢吐二字,“走开。”
兔子逮着了机会飞快地从秦质腿上窜下,一蹦一跳地逃了。
白骨脑袋被压得重重往下一沉,一时抬不起脑袋,眼睁睁看着兔子从她眼前蹦蹦跳跳跑了,突然很想揍花瓶,可想了想又不好和自己的宝贝宠物动用武力,便就暂时做了罢。
秦质见他没了动静,便也没把孩童玩闹般的事情当回事放在心上,可惜他到底是轻敌了,忽略这犬儿藏得极深的觊觎之心。
白日里,秦质带着犬儿在林间走也就罢了,无非就是上蹿下跳抓些山鸡野兔来讨他欢心,到了晚间可就闹腾得不行,每每都要黏过来要抱着他睡,不让抱就要闹脾气炸毛,凶巴巴地瞪着他,被秦质冷冰冰看了几眼,又仿佛受了什么大委屈一般,矗在一旁一夜不睡觉,极为幽怨地看着他。
秦质倒是想不管,可这犬儿坏得狠,每每逮准了时机,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就呜咽几声吵醒人,看去的时候偏又睁着湿漉漉的眼儿眼巴巴瞅他,一脸无辜可怜的凄楚模样,动手揍罢又着实下不去手,不揍又实在太过欠揍了些。
一日夜里秦质又被吵醒,一时忍无可忍要将闹腾的犬儿揍哭,这厮可是和秦质相处得久了,可是聪明会看眼色的,极为清楚他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会想要揍她,时机拿捏得极准。
秦质才刚起身,这整日矗在眼前的就窜逃地得无影无踪,等他快要睡着了又悄咪咪摸回来嚎一声,每每都堪堪要将秦质温润如玉的表相揭得一干二净,叫人不得不相信,她要是有一日真给秦质逮着,绝对会被揍得哭出声。
秦质想了很多法子,甚至亲自给他捕了十几只毛色极好看的鸡仔,可惜一概不要,非要缠着秦质睡觉觉。
秦质冷视了好几回,一点用也没有,如此反复循环,自然是吃不消的,本就是金贵着养大的世家子,这白日带着满身的伤徒步行路已是极累,晚间还要被这般闹腾,连着几日下来,精神已经有些不济。
这夜里,秦质暗自思索片刻,终是妥协了,人是不能跟自己过不去的,且这般僵持下去,两个人迟早都要累死在这林子里。
他看向一旁眼底青黑却还死撑着不睡的犬儿,一时又有些想揍,缓了一会儿才伸手拍拍自己一旁的位置,平静道:“过来睡罢。”
白骨闻言眼睛噌得一亮,看向他一脸欢喜雀跃,忙飞快往他这处蹦哒来,可到半路又顿在那处,歪着脑袋细细观察秦质面上神情,似乎在纠结他会不会揍自己。
秦质见状彻底没了耐心,语气也不复之前温和,“不来就别……”
话还未说完,白骨便极为放心欢快地扑过来,猛地压倒了秦质,伸手就要抱着睡觉觉。
秦质被压得一窒,强忍着身上的伤,一把擒着他用力掀到一旁。
白骨猝不及防又被一掀,一时有些呆懵懵,片刻后反应过来眼中便升起了雾气,幽幽怨怨地瞅着他,似在控诉他说话不算话。
秦质缓过了气,才开口道:“要抱着睡可以,但我只给你一只手。”说完见犬儿一脸犹豫,便不再管他,往后躺下便闭上眼睛休息,手则放平在他面前。
白骨暗搓搓琢磨了好一阵,觉得并没什么差别,便将自己缩卷成一小只抱住他的胳膊,窝靠在他旁乖乖睡觉。
秦质只觉自己整只胳膊上趴了一只幼犬儿,抱得紧紧的,不过片刻便听见极细微的呼吸声,想来也是累极了,他不由看向趴在胳膊上的白骨,眼中神情几许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