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准足足昏迷了两天,才悠悠醒来。
燕思空也守了佘准两天,守得封野极为不满,硬逼着他去睡了一觉。
佘准身体强健,又得医术高超的太医用最好的药石医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修养些时日。
见着佘准好转,燕思空悬了两天的心才勉强落地。
佘准冲着燕思空苦笑:“我还当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命太硬,没人收。”
燕思空淡笑道:“可不是,阎王爷怕收了你,要把他的地府作翻天。”
佘准叹道:“思空,你还好吗?”
这话问得燕思空心中酸楚不已,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说:“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好不好,我都认了。”
“你这辈子,愿是可以顺风顺水,安享荣华富贵的。”
燕思空自嘲道:“算了吧,我哪有那样的命。”
佘准无奈地摇摇头:“元南聿,可有消息了?”
燕思空的眼神沉了下来:“陈霂要封野退出紫禁城,或者,拿我去换。”
“不出意料。”佘准轻咳两声,“若我当时能将他救出来……”
燕思空为他顺了顺胸口:“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连累你受伤了。”
“别说这种话。”
“那你也别再说这种话。”燕思空给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下,“陈霂知道封野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将江山拱手相送,所以他的目的还是我,他故意写信激怒封野,并威胁我,就等着看我会为了救自己的弟弟而做什么。”
“你可有想法了?”
“有也没有用,封野派人寸步不离地看着我们,这次不比在太原,是真正的插翅难飞。”
佘准又叹了一声。
燕思空有些难以开口,但还是不得不问道:“聿儿,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会……”
佘准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佘准?”燕思空有些紧张,“聿儿到底怎么样了?”
佘准“啧”了一声:“思空,你与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跟陈霂……那个了?”
燕思空一愣:“自然没有。”
“他有这个心思。”
“但他不敢。”燕思空说完之后,现自己毫无底气,他其实心里清楚,在他面前的陈霂,并不是真正的陈霂,别人嘴里那个冷酷阴险、自私无情的楚王,才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如今的真面目。
“你说他不敢,未免小瞧他了。”佘准冷哼道,“他心里把自己当皇帝,岂能忍受被人拒绝?只是……我原以为你和他早已有了私情,他才会将元南聿当做你,若没有,以元南聿的功夫,他是怎么得逞的?”
燕思空咬了咬牙:“也许是聿儿为了保命,不得不屈从……”
佘准回想起那日见到元南聿和陈霂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事情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
佘准皱眉想了许久,才道:“元南聿为了救我,打伤了陈霂,但陈霂的样子,似是对他早有防备,或许在那以前,他就已经暴露了。”
燕思空脸色一变。
元南聿性情耿直,并不擅长伪装与撒谎,而陈霂从小在宫中受人冷落、遭人白眼,与他一样极善察言观色,俩人长得再像,终究不是一个人,只要多相处些时日,是一定会露馅儿的。
实际上,元南聿能撑这么久不被拆穿,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原本的计划,元南聿也只需扮上几天就可以离开平凉,否则,他根本不敢这样偷梁换柱。
也许真如佘准所说,陈霂早就知道元南聿是假的了,只是不拆穿……
思及此,燕思空感到背脊寒。
佘准见燕思空脸色煞白,安慰道:“至少,他还活着,也没有受伤。”
“你不了解聿儿,他宁可受伤,也不愿受辱。”燕思空寒声道,“陈霂不知用了什么胁迫他就范,他现在孤立无援,该有多难……”
“只要人活着,他就有雪耻的机会,你不必自责,我们将他救出来就是。”佘准抓着燕思空的手,“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燕思空反拍了拍他的手背,温言道:“佘准,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如今我只要你好好养伤。”
佘准还想说什么,燕思空转开了话头:“阿力呢?阿力如何了?”
“你放心,我已将他安顿好了,我还想按你的意思,给他说门亲事,但他不肯。”
“为何?”
“他说……”佘准无奈道,“他会吓着姑娘家,不愿意成亲,宁愿回来伺候你。”
燕思空道:“待我把聿儿救出来,若还有可能,我亲自去给他说亲,多花点银子,不愁找不到善解人意的姑娘。”
正说着,下人来通报,说万阳公主来了。
燕思空颇有些意外。靖远王府已经修葺完毕,他们都搬了进来,这个地方,应该是万阳不愿意踏足的。
他心中有些忐忑,着佘准好好休息,便急忙去迎接公主。
万阳带着燕瑾瑜一同前来,小郡主从来不怕生,唯独看到燕思空时,有些瑟缩,但又掩不住满脸的好奇。
燕思空行了礼:“殿下怎么有空移驾此地?”
万阳开门见山道:“我是来看佘准的。”
“哦,佘准正在养伤。”
“带路。”万阳扬着下巴,对着燕思空满脸的冷漠。
“殿下请。”燕思空领着万阳往内院走去。
“他伤势如何?”万阳道,“我听说了,他闯入楚王大营,险些没命回来。”
燕思空叹道:“是,幸好他的属下及时将他送来了紫禁城,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万阳抿了抿唇,眼中难掩担忧:“你离京之后,是佘准在照应我、照应孩子,你欠了他天大的人情。”
燕思空面露惭愧:“确实如此。”
轻轻推开房门,燕思空道:“佘准,万阳公主和朵儿来看你了。”
佘准闻言,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草民给公主殿下请安……”。
万阳领着小郡主走了进去,忙道:“不必起来!”
见着佘准虚弱的模样,万阳那道柳枝般优雅秀美的眉紧紧蹙了起来:“你怎么伤成这样?”
佘准咧嘴一笑:“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他的目光落到燕瑾瑜身上,强打起精神逗弄她,“小殿下,你还记得草民吗?”
燕瑾瑜摇了摇头。
“你离京的时候她还不会说话,如何能记得你。”万阳坐在榻边,轻叹道,“我带了许多上好的补药,你定要好好休养,快点好起来。”
“多谢殿下关心。”佘准一眨不眨地盯着万阳,“殿下亲自来看望草民,草民受宠若惊。”
万阳垂下了脸去,轻声道:“从前你亦帮了我许多。”
正说着,房门再次给推开了,封野如一阵风一般大踏步走了进来,在看到万阳和燕思空隔着半个床的距离站着后,他才松了口气,不减威严道:“夕儿来了,你来做什么?”
万阳面上难掩对封野的畏惧,她站起来,欠了欠身:“表哥,我来探望佘准。”
封野点了点头,走到佘准床边:“你醒了,可叫太医来瞧过了?”
“瞧过,草民已无大碍。”佘准不卑不亢道,“多谢狼王相救。”
封野面色冷峻:“六年前你将我救出诏狱,送出京城,我一直记着,与我有恩之人,我会加倍报偿。”
佘准道:“救狼王的是燕大人,草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敢邀功。”他心里对封野既不屑、又不满,脸上自然是没什么好颜色。
封野听得出佘准的嘲讽,感到阵阵烦躁,瞥了一眼身旁无动于衷的燕思空,更觉心口堵得慌,他道:“佘准,你好好养伤吧,燕思空,你随我来。”
当着佘准和万阳的面儿,燕思空不好叫他们尴尬,便跟着封野走了。
来到书房,封野用质问的口吻道:“夕儿真的是来看佘准的?她何时与佘准有私交了?”
燕思空平静道:“瑾瑜是佘准从乡下买来,交给公主的,我离京后,他帮我照应府上。”
“夕儿可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
封野稍稍放心:“谈正事吧,我派去楚军的探子回信了,阙忘与陈霂,确有其事,阙忘屡次留宿陈霂的中军帐,陈霂也屡次宿于阙忘的帐篷,军中早有流言,听说在平凉时,陈霂还差点为了阙忘绞死自己的小妾。”
燕思空皱起眉:“齐曼碧?为何?”
“对,就是那个长得与你相像的小妾,至于为何,没打探出来,但无论如何……”封野眯起眼睛,“他做这一切,不是因为阙忘,而是因为——你。”
燕思空沉声道:“这其中生了什么,只有他们知晓,现在唯一重要的,就是把阙忘救回来。”
“对,我说到做到,不会再轻易怀疑你。”封野直勾勾地盯着燕思空,“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燕思空没有理会他:“你究竟打算怎么救出阙忘?”
“我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