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爱德华北方联军专门用于强攻要塞的重型加农炮炮弹命中冬宫城墙,爆炸核心产生数千度的剧烈高温,冲击波撼动钢铁城墙,经年累积的冰层,即使相隔遥远,也以肉眼可见的规模被汽化,怒莲一样的血红色冲击波在城墙上形成一团团可怕的云雾。
瞬时间,大地仿佛都在动摇。
饶是冬宫修建得气魄恢弘,内外两堡以每隔百米划阶而分出三十道逐级递增,塔山一样的建筑群,都随着根下的圣卑斯峰微颤。那天地之间的炮击爆炸声,推动着冲击波压迫着本就稀薄的空气,令城墙内的城堡顿时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压抑。最可怕的是闷雷一般的炮击声,每一次爆炸仿佛都在人心梗深处捣了一拳,令心脏蓦得跳颤。
饶是看似战无不胜,在卡奇诺跋扈骄横的翎卫,在这种场面下,也露出了怯意和惶色。
他们内心无不在咒骂爱德华,席尔梅德这些进攻方的统帅,若是早知道他们在暗中积蓄对抗他们的势力,翎卫会毫不犹豫把他们抓来,用尽他们一切的手段折磨死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会让他们品尝到最悲惨的死亡方法!
而导致他们深陷囫囵的始作俑者,自然就是那本不该,但却偏偏进入了这片星系,搅动了卡奇诺生大震荡的那名鹰国少校和他的林字营!
自遭遇林字营开始,他们原本纵横捭阖,睥睨世间的翎卫,就开始不停的被削弱。翎卫能被写进星盟“宇宙百烈军”,排名位列第四十九的军队,这个排行仅仅是以悍勇和士气来论,意味着最不容易被打垮,最攻坚,最硬朗的军队排名。这个排名不涉及军队数量累积起来的战斗力优势,因此不是国家的军力排名,而是那些拥有独立番号的军队。
翎卫能够高居第四十九位,与之相比,卡奇诺六位王骑的王骑军,除了墨凝一支排名第六十五之外,大多都在七八十的排名线上下。所以他们拥有他们的骄傲。
当藤棘之死从鹰国传回之后,翎卫内部人人红了眼睛,也让他们记住了这个被颁布全境格杀令的名字——林海!
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他们迟早会早上对方,用尽各种手腕,让对方知道什么是恐怖,什么是如影随形的折磨。翎卫最著名的手段,就是“连坐”。
当他身边的人因为他遭遇虐杀时,会痛恨他为何招惹上了这样的强敌,在过往的历史中,惹上翎卫的人遭到众叛亲离的命运,实在是不胜枚举,甚至亲人和朋友不惜背后插上两刀来向翎卫投诚以求宽恕这种事,并不稀罕。人性的这一面,在每一个翎卫的军官眼睛里已经看到过了无数次。
每次当他们因为看上了自治区某户人家漂亮的女儿而对其父母施以折磨时,会有人为了避免遭到全家不测的命运而主动献上自己的女儿……
每当他们对一个不忠天王的贵族进行抄家屠戮之时,他们特别愿意欣赏那高贵的贵族千金被卖到黑市堕落的过程……
甚至最近才生了一桩“轶闻”,天王的某个地位更高的亲卫军官,在拦截妄图转移全部财产逃离卡奇诺,蓬达加尔港的挪威爵士之后,让他的儿子亲自吃下自己父亲被烧熟的肉,但最终在那个可怜儿为了求存拼命噎下肉块干呕之时,用一燃烧弹将其点燃了……
在翎卫的意志中,他们跋扈嚣张残忍,这已经是习以为常。就连执政府都要退避三舍,在自治区中,他们就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他们就像是一群狼,拥有铁一样的纪律和对反对者极致的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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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认为这个林海也会是这样,他们会迟早掳回他和他的亲属,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所造成的恶果,他会在一场场人间惨剧下品尝自己的罪孽,然后堕入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恨不得把自己给撕碎,那个时候……他们根本不需要杀死他,亲眼看到亲人友人惨死自己面前,他自己都会了结自己。
但是,他们现错了。
鹰国人非但没有担心得罪拓跋圭,出于国家利益考虑而交出林海。因为在他们看来,林海那时只不过就是一个伯爵的私生子,没有任何来历背景,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有得谈,无非就是利益多寡权衡再分配罢了。
这边死的是拓跋圭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儿子,拓跋棘。无论他们之间的纷争是怎样开始,到底道理在谁的一边。或者说拓跋棘是否先动了林海的人在先,还准备杀死他。
这已经不重要了。
唯一重要的,是藤棘是“天王之子”。
林海杀死了天王之子,没有让他的林威伯爵家族一并陪葬,没有让鹰国人在大庭广众下交出一名伯爵,而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私生子,这已经是最大的退让。
是拓跋圭对鹰国最大的让步。
怎么交出林海都好,或者是一纸把他派往边境驻守,或者干脆给他一个上战场的命令,然后再在这个战场中,他辗转落入翎卫之手……这样的手段,能够将一切矛盾化解得神不知鬼不觉,更不敷被民众们知晓,然后打着正义真相的旗号来找鹰国政府的麻烦。而鹰国,会避免一场流血冲突,或许西玛轨道圈那样的屠杀,就不会生……
但是,鹰国人并没有这么做,或者说,那位王女并没有这么做!
在女王和内阁的支持下,她直接颁布了自己的法令,公然在鹰国全境版图上驱逐翎卫。
让他们翎卫从一个合法的,给鹰国政要提供保安,军事力量援护,在鹰国有诸多利益的组织,瞬间变成了一个罪恶的,卑鄙的,别有用心的邪恶组织。
和他们盘根错节的那些鹰国政权显要,在这一刻,集体闭上了嘴巴,摆出了那种翻脸不认人冷漠的嘴脸。
因为他们很清楚,是那位王女要驱逐翎卫,谁都不愿意触温莎堡那位年轻王女的霉头。
而王女诺兰,公然庇护这么一个私生子!
这让翎卫全体震怒,于是,理所当然要让那名未来女王知道她做错了什么的报复,就开始了。
西玛轨道圈的惨剧,只是翎卫计划中的第一步,他们制定了非常详尽的入侵计划,保证会让鹰国因为庇护林海而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个代价,甚至可能让鹰国这片国土,分崩离析!
然而,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名挑起这场纷争始作俑者的林海,非但没有如他们预计中躲在角落瑟瑟抖,或者被鹰国重新考虑作为一个平复战争的筹码软禁……反倒是率领自己的部队,对他们展开了反击。
然后在流明星擒铁弗,日落峡败独孤,卡奇诺杀独孤,直至一路携卡卡特,抵达这片星域的最核心,天王所在的卡奇诺行星!
接下来,那原本志在必得的西大洋弦月基地一战,却因为天网突如其来遭到攻击的瘫痪,而功败垂成。没能完成预计中全歼琉璃王骑军和他们的援军的目的,反倒丢了弦月基地,令敌人站稳了脚跟,由此使得各路反对势力敌人,纷纷因为这个机会冒出了头来。
反抗军并起,冬宫被围困被攻打。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林海造成的!
但是,他的好运必然也到头了!
因为,他现在直面的,是拓跋圭!
天王在上,会亲自给他一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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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堡最高处,牵着拓跋圭的手返回卧室的孩子们,都看得到满眼泫然欲泣的恐惧,他们有的死死攥着拓跋圭的手指,有的扯着他的衣角,都想极力在拓跋圭的身上,攫取一些勇气,而又因为某些原因,让他们死死忍住眼泪,不敢哭泣出声。
突然一个孩子“啊!”得大叫一声,竟然倒地不起,再也没有了呼吸。竟然是在极度的生理恐惧和在拓跋圭面前不流露软弱的死死克制下,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看到这一幕,一些孩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天王教父……这不是游戏……他们要来杀我们了,他们要来杀我们了……呜哇哇哇……”
“不想死,我还不想死……”一个女孩尖利得哭叫着。
“为什么他们要来杀我们……他们好多人啊……呜呜呜……”
在这些崩溃的孩子面前,拓跋圭之前的慈祥消失了,只有一种彻底的冷漠。他的双目再也没有了初时的柔和慈爱,取而代之的是符合他真实身份的漠然,像是这圣卑斯山脉的万年寒冰。
很多人都知道,早在很多年前,拓跋圭就把翎卫军政大权交给了他最信任也是最着重的弟子贺兰,而他长居冬宫,没有人知道他此举的原因,有人说他是潜心修行实力,以再度突破,成为宇宙间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之一。也有人揣摩他在集中精力暗中部署策划更大的蓝图,或者说编织更庞大的阴谋。
这些或者都有之。
但没有人知道,他山峰的最高处,在冬宫的内堡,建造了生态园,养了这么一群孩子。他会经常赤足身着白袍,牵着他们的手,在他们的簇拥中读诗……
在这群孩子面前,他是教父,是一个父亲,不是什么天王。
然而,他现在现,这些孩子的天真纯洁,很多的部分,都是装出来的。
在这一刻,在他们瘦弱单薄的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中,在他们语气的字里行间中,在他们那再也不单纯,反而无比复杂的眼睛中。
他知道了这一切。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拓跋圭扭转头看向天空那些飞掠而来的绚丽光道。目光平静漠然,但却威凛世间。
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