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话音未落,杨树林就伸出了左手,手心中的灵台柬缓缓浮起,啵的一声轻响,完全脱出了他的**,落在掌心之中。
“马大哥尽管放手做。”
马擎天却愣在当场,没敢伸手去接。
他刚才之所以说得吞吞吐吐,就是因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要知道,这可是象征通判传承的灵台柬,怎能随意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之前杨树林说得虽然大方,但毕竟只是嘴上说说,要是真让他把灵台柬拿出来,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甚至涉及到他自身的安全。
马擎天以己度人,换成他,他肯定也是要考虑再三的,而且拒绝的可能性很大。
可他没想到,杨树林居然对他如此信任,连迟疑都没曾迟疑一下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这让他心里既惭愧又感激。感激就不必说了,让他惭愧的是,自己居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未免太小瞧面前这位大人了。
而秦汉见状,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杨树林太容易轻信别人。
可他们却不知道,杨树林心里却是另有自己的小算盘。
其实此刻杨树林正全神戒备着,一旦马擎天露出任何一点贪欲,杨树林都会立马收回灵台柬。马擎天虽是阴灵,可他被困不知多久,已经被林枫折磨得虚弱不堪,只要杨树林动作够快,还是有很大把握能及时收回的。
而且杨树林有八成把握认定马擎天不会贪墨灵台柬,杨树林已经答应将灵台柬传给他了,又对他有救命之恩,在这种情况下,马擎天应该不会冒险强抢灵台柬。
马擎天颤抖着手接过灵台柬,只瞥了一眼,便立马调动自身的阴元,将微不可查的一缕阴元缠绕其上,随后毫不迟疑的递还给杨树林。
杨树林接过灵台柬收进掌心,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笑意,只不过笑容里难免透出了一丝得意、几分奸诈来:“现在妥了,只要林枫露面,咱就联手拾掇了他,希望他先去阳间找我,这样动起手来也少几分顾忌。”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其实正在连连嘟囔:“林枫啊林枫,你可特么别上阳间来嘚瑟,赶紧老老实实回奈何镇来,让这帮鬼使收拾了你,到那时老子就彻底安心了啊!”
老话说的好,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杨树林虽然不是心肠歹毒的人,但眼下种种线索似乎都在证明,林枫很可能要对他不利。
加上不久之前他现自己是个没有来生的人,谁能保证这个劫数不会应在林枫身上?
他哪里还会再犹豫?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有马擎天这把现成的杀猪刀摆在这,他若还不知道用,那就不是杨树林了。
当然,他也想过,假如,只是假如哈,假如林枫并不是想害他,而真的是看他骨骼清奇,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阴阳道奇才,所以才想把毕生功力外加积蓄、职位全都传给他,那这个误会可就闹得大了。
若真如此,他肯定会觉得愧疚的。
不过愧疚鬼归愧疚,该死的人,还是得死,否则他真是不安心呐。
杨树林还在暗自嘀咕的时候,马擎天已经撑着身子向他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成全,此恩此德,擎天定当铭记于心,日后大人但有所命,擎天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杨树林笑着扶他直起身子:“马大哥不用见外,我不过是适逢其会,眼下你还是找个隐秘处抓紧恢复阴元,谁也不知道林枫什么时候会回来。”
秦汉也道:“不错,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万一他现在回来就麻烦了。”
马擎天连声称是,三人急忙出了囚室,又冒险将对面的房间探查了一遍。
对面却是一间起居室,并没什么特别。
秦汉估算着,去找东西的鬼使也快回来了,忙催促杨树林快走。
回到通判衙门,秦汉把马擎天偷偷安排到了自己的住处,然后独自陪杨树林在衙门里等人,没用多长时间,两名鬼使也都回来了,不光找到了杨树林所要的渊鸟和鬼筋,连带着探阴猴爪和烛龙皮竟也都备了两份。
杨树林很兴奋,连忙道谢,他们却相视而笑:“大人不用跟我们客套,别的东西我们或许弄不来,这些还是很容易找的。”
杨树林忍不住也笑了,他们干的就是缉私的差事,这些东西对鬼民来说是违禁品,可对他们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加上老齐头手上那两样,已经足够做出两只灯笼来了,再有鬼使给他保驾护航,还阳已经不算什么难事,算算时间,再有一天就该启程了,他准备跟诸鬼使告辞,去老齐头那做灯笼,没成想秦汉等人却执意留他喝上一顿,说是算给他践行。
盛情难却之下,他只得留下,秦汉派人把东西送去老齐头处,他们四个则在衙门侧殿摆上酒宴吃喝起来。但上桌的都是些地府的东西,除了奈河酒还有些滋味,其他都没有任何味道,杨树林初为生魂,还不习惯这种感觉,实打实的味同嚼蜡。
但此时心情放松下来,倒也算得上轻松愉快,一顿酒喝完,微带醉意的他,在秦汉的护送下回到老齐头的住处,见老齐头和楚裳正在等他。
杨树林谢过秦汉,将他支走,这才跟二人聊起了此行的经过,得知秦汉等人答应护送他还阳,二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有他们在旁护持,风险自然小了很多。
杨树林笑着对二人保证,只要得出生天,他立马就去二人坟头上给他们多烧点纸钱。
老齐头二话不说,接过杨树林凑来的材料,立马去做还阳灯。
屋里只剩楚裳和杨树林,杨树林拉着她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裳姐真不用我去找那个畜生替你报仇?你放心,想让他死有很多办法,我不会傻到让自己惹上官司。”
楚裳迟疑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我相信他迟早是要遭报应的,你就不要搀和进来了,恶有恶报,他欠下的孽债迟早都要还的。”
杨树林心里不以为然,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等老天报应到姓贾的身上,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正他现在知道这家伙姓贾,估摸着也就四十多岁,是黑大的教授,这就够了,有机会就让他替老天给姓贾的来点报应好了!
“既然裳姐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总可以让我去给你上上坟,烧点纸钱吧?你的坟在哪儿?还有齐伯的坟,虽然他的香火没断,但我也得去表表心意。”
楚裳凄然一笑:“我的坟不在哈市,可能是想让我离他远点吧,他把我埋在了阿城乡下。那地方说起来还犯了你名字里的俩字,叫杨树镇。出了镇子往西七八里地有个很大的水泡子,泡子西岸有两棵特别粗大的杨树,下边唯一一座孤坟就是了。”
杨树林将地址默记在心里,笑着安慰她:“放心吧,我回去就给你重修坟头,你想要啥尽管说,我立马就给你烧下来。”
楚裳不言语了,半晌才叹了口气:“不用那么麻烦,你已经帮了我不少,现在我有了新房子,又不用担心周恍他们来找麻烦,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两码事,裳姐要是不说,那我可就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嫌东西太多没地方放。”
楚裳无奈的笑了笑:“那就给我烧个童女吧,好歹也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得嘞,您就放心吧。”
杨树林又要了老齐头的坟址,不料老齐头竟是位烈士,坟就在牡丹江铁岭河南山的革命烈士陵园。对此杨树林不禁肃然起敬,暗暗懊悔之前的鲁莽举动,要是早知道老齐头是位牺牲在战场上的前辈先烈,就算硬挺着挨上几巴掌,他也绝不会跟老齐头动手。
他又和楚裳聊了一会儿,直到老齐头提着两支白灯笼出来,交到他手上:“鬼筋和猴爪都很牢靠,烛龙皮水火不侵阴风不透,里边的两只渊鸟都是成鸟,遇到危险身上的光就会闪,越危险闪的就越快,要是灯笼闪个不停你就要当心了。”
杨树林接过灯笼,见半透明的烛龙皮罩制作精细,上边用朱红笔写着个大大的冥字,一只渊鸟被栓住了双脚固定在灯芯的位置,在灯罩里微微扑棱着,但并没振翅之声,光芒能照亮将近两丈的范围,尽管微弱了些,但并不耽误看清大一点的东西。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齐伯手艺真是不错,甭管能不能还阳,你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老齐头摇了摇头:“我不图你报答什么,只要你能平安还阳就好喽,小裳也不至于再担心你。时候也不早了,走吧,我们一起送你上路。”
从老齐头屋里出来的时候,秦汉已经在门外等候,由他领路,一行四人直奔忘川而去。
走出奈何镇,杨树林忍不住回头瞅了瞅这座笼罩在昏暗中的地府小镇,心里嘀咕,或许有一天他终究还会回到这里,他不指望回来当官做通判,只希望到那时,来生石中的影像不再是一片虚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