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阳说道:“听你这么说,感觉你的确很悲观。我记得莫泊桑曾经说过: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最不能有的就是悲观。”
王家栋也是这样说自己的,看来,人,可以失败,但就是不能悲观,江帆听他这么说,就故意反讥道:“还说我呐,我看你比我还诗意,不是肖申克就是莫泊桑。”
“哈哈。”薛阳笑了一下说道:“你仔细想想,就是这个道理,名言之所以成为名言,就是有其颠簸不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就拿你现在来说吧,你难道会因为挫折而放弃追求吗?显然不会。既然不会放弃,那就认定自己的既定目标,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江帆靠在沙上,说道:“我现在进入了一个怪圈,怎么也跳不出去了,就像被人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
薛阳站了起来,在他面前走了几步,说:“我之所以说悲观是最要不得的东西,就是这个道理。你认为自己是被禁锢在了笼子里,甚至禁锢你的人也会这么认为,认为你在他的手心里,其实你和他们都错了,还是肖申克的救赎里说的一句话:永远都不要忘记,世上还有不是用石头围起来的地方,不要忘记自己的内心还有你自己的东西,他们碰不到的东西。碰不到的东西。”
“有道理。说下去。”江帆给他倒了一杯水。
薛阳看着江帆说:“如果跳出这个圈子,确实难,但也不是没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放弃眼前的东西了。”
江帆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你尽管说下去。”
薛阳点点头说道:“办法就是,第一,调离锦安以外的地方,我记得你说过樊文良跟你合作的不错,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江帆说:“他以前也说过这个意思,考虑到目前省里我岳父的一些老关系还在,我不想给他带去麻烦。”
薛阳用手指着他说道:“你果然是个理想主义者,现在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挖空心思寻找关系的,你还怕关系咬着手?还怕给别人添麻烦?”
江帆笑了,说道:“呵呵,这是我做人的底线。我自己已经够麻烦的了,不想再把这些麻烦带给别人。”
薛阳又说:“这条被基本否定了,不过还有一个建议,就是对你来说比较残忍?”
“别说得这么阴冷。”江帆说道。
薛阳认真地说:“你现在是正处级,而且在地方有当市长的经历,也有研究生的学历,如果你舍得,这条路的确可以走,能够达到救赎你自己,逃出牢笼的目的。不过会意味着你失去很多很多东西,但我觉得非常可行。”
江帆说:“我现在就是一根稻草也要抓住,你尽管说,兴许对我有启。”
“支边。”
“支边?”
“对,像咱们师兄那样,去支边。”
“这个……我真没有考虑过。”江帆想起了他们那个当年意气风、满腹抱负的师兄,几年的支边回来后,不仅骨瘦如柴身体被搞垮了,就连整个人的意志都消沉得很,没了生活的信念和勇气。
薛阳说:“是不是吓着你了。”
江帆老实地说道:“是,的确是吓着我了。”
在人们的印象中,只有那些没有出路、受排挤,或者是提拔无望的人,才去支边。
建国后的几十年中,党中央、国务院对援藏、援疆和支边干部制定了一系列的特殊政策和优惠措施。最早支边是专指科技和医护人员说的,目的就是振兴边远地区的科技事业,提高那里的医疗水平,后来,国家又大力号召内地干部去支边,把先进的管理理念带到边疆。
再后来,中组部和国家人事部分别下《关于做好为西藏、新疆选派干部工作有关问题的通知》,规定:定期轮换进藏、进疆的干部,除和派出单位同类同级干部一样享受在内地的住房、工资福利等各项待遇外,还可享受一次性的补贴。
他们在藏、在疆工作期间,享受所在地区同类人员的地区津贴和其他各项待遇。90年代以来选派进藏、进疆的干部只转组织关系和行政关系,不转户口和工资关系,实行双重管理,以西藏、新疆地方党委管理为主。
选派的进藏干部,定期轮换的时间原则上定为5年。根据实际情况和西藏的工作需要,以及进藏干部所担任的职务,分片负责的省(市)和对口支援的部委,在10年之内,可以分2批或3批轮换进藏干部。
薛阳说道:“尽管支边很苦,但是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就地提半格,告诉你吧,我都想去,想去积累一些资本,不就是五年吗?在这里混五年未必提拔能轮上你。”
“但是,但是,这的确需要舍得一身剐的勇气,不瞒你说,目前,我不具备这种勇气……”江帆老老实实地说道。
薛阳说:“那是,这的确需要勇气,我也只是这么一个建议,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走这条路的。”
“我跟你说,就是到了万不得已,我也走不了这条路。”
“我明白,你是舍不得她?”
江帆点点头,说道:“的确舍不得,如果那样的话,等于我做了逃兵,不行,这条路绝对不行,你再帮我想想,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别的路就是脱产学习,但是现在中央党校对处级干部的培训班最多半年,大部分都是三个月,党校每年的中青班都是针对厅级干部的,你,还不够格。”
“算了算了,我就凑合瞎混吧,能混到什么地步就混到什么地步。”这是江帆最真实的心境,他可不想丢下这里的一切,到西藏甚至边疆去,支边回来的干部,哪个不是垮了身体和精神?即便没有身体和精神没有被搞垮,也错过了内地的展,疏淡了许多政治资源,他已经有一次妻子不甘寂寞出轨的痛苦,不希望再经受这种打击了,尤其,目前自己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的情况下,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薛阳谈了一口气,说道:“哎,盼着我将来能有出息吧,我现在位卑人轻,帮不上你。看来,我也要好好规划一番了。”
江帆说道:“是啊,你也该纳入正规了,别老是这样不务正业。”
薛阳说:“哈哈,我们领导就这样说我,不过你比他客气,他比你多了一句,在游手好闲后面,还给我加上了浪荡公子四个字。”
江帆知道,薛阳的父亲早年也是进京干部,后来英年早逝,那时的薛阳还小,所以当初毕业的时候,他能到组织部工作,也是得益于当年父亲的一些关系。江帆说:“薛阳,你跟我情况不一样,该定心定神了,找个老实巴交本分的女人结婚吧。有的时候家庭问题也是提拔你的条件因素之一。”
“你说的太对了,我已经失去了一次这样的机会,所以,你现了没有,今天我的话特别多,比往常都多吧,因为我心里也不痛快。这样,咱俩立个规矩吧,以后再见面,不扯女人了好吗?”
江帆点点头,说道:“我同意。”
江帆躺在沙上,他在等彭长宜的功夫,回忆着和同学薛阳说的话,再次叹了一口气。薛阳尽管在最高的组织部门工作,但是这几年也是很不得志,自从他离婚后,他就一直提不起精神,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这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他的进步,领导曾经一度想把他调出单位,跟他一起工作的人都得到了提拔,只有他还是初级。
这时,电话响了,江帆一下子从沙上跃起,接通了电话,是彭长宜,他到了。
人,总是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想到朋友,这几天,江帆夜里总是想给彭长宜打电话,向他诉说一下苦闷,但是男人的尊严又促使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觉得彭长宜比任何人都关心自己,如果自己在他面前再表现出情绪低落来,那他就会更加担心了。
今天,彭长宜特地回来约见自己,不知他到底有什么事?
这样想着,江帆早就迈开长腿,轻快地步入电梯,然后出了宾馆大厅,穿过宾馆前面的院子,绕过假山和花坛,来到了西侧的餐厅,彭长宜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江帆笑着问道:“老顾呢?”
彭长宜说:“他呀,他从来都不跟我在一起吃饭,回家找老伴儿去了。”
江帆带头走进定好的雅间,边走边说:“饿了吧?”
彭长宜说:“急着赶路不觉得饿,半路上老顾一说他老伴儿给他做好了打卤面,我才觉出饿了,您是不是早就饿了?”
江帆说道:“我呀,连着三顿不吃现在都不饿。”
彭长宜知道他最近一段都心情不好,就说道:“别介,身体要紧,您都瘦了。”
“呵呵,服务员,上菜。”说着,就拎起桌角上的茅台酒,说道:“就咱哥俩,喝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