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栋又说:“中国人最恨的三种官就是贪官、庸官、太平官,传统观念认为庸官、太平官好做,其实我看恰恰相反,现在做贪官最容易,手里掌握着庞大的权力资源,寻租机会就像雾霾一样,想躲都躲不开。但是真想安稳地做个庸官、太平官却不容易,因为有这样那样的考核,有这样那样的岗位目标责任制约束,所以当这样的官不好当。但是小子,如果当好了,是需要大学问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尽管有人说贪官是我们体制的硬伤,庸官是我们体制的内伤。但要记住,永远都是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蛋的,尽管这是歪风邪气,但却有着强大的生存土壤,所以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把那些‘看的’、‘捣蛋’的因素考虑进去,不能一味地只顾埋头拉车不看左右。你是一个有热血的人,极易犯这个毛病,任何一件事,都要从脑子里过三遍,三遍不行就六遍,那个地方尽管是贫困县,但却不平静,你一定要保证在那个地方全身而退。”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我记住您的话了,一定要注意。”
有一句话曾在官场上广为流传:啥都不干,难找缺陷;不做事情,不担风险;组织考核,没有缺点。
这就是典型的太平官的心理,就算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只要不犯错误,不出问题,不仅可以在领导岗位上风平浪静,还可以通过熬资历自然升迁。彭长宜知道,部长这些话是针对他而说的,他是担心自己在县长任上出问题,担心在三源出问题,正因为贫困,才更容易出问题。
果然,王家栋进一步说道:“你年轻气盛,心肠热,责任心强,这本来是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我之所以跟你说了那么多以上的话,就是针对你的性格说的,有的时候,你这性格是极易被人利用的,三源比不得亢州,亢州有我有江帆,即便钟鸣义时期他看不上你,甚至排斥你,但是你仍然当上了副市长,但是在三源就不能保证你能这么幸运了,毕竟你是孤军作战,凡事都要悠着点,工作也需要悠着干,把三源当做你一个真正的竞技场,在这个竞技场上,不需要你争得名次,你只需要完成这个参赛的全过程就好。”
记得彭长宜离开组织部去北城任职的时候,部长跟他说,组织部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凉亭,他还会有多个这样的凉亭,无疑,部长希望他在三源能够安全,平稳。
他知道部长的良苦用心,就说道:“我会的,即便有什么事我还会回来跟您请示的,也请您在闲暇的时候,多关心一下那里的情况。”
王家栋笑了,说:“这几天就没少关心。那个邬友福你要认真对待。”
彭长宜说:“我会的,已经引起了高度重视。对了,钟鸣义的事有说法了吗?”
“还没有,但肯定回不了亢州了。”
“那江市长是不是很有希望……”
王家栋还要说什么,江帆笑着进来了:“王书记,您别霸着长宜了,该放他回家跟老婆孩儿团聚了,别说了,明天和后天还都有时间,。”
王家栋一听,赶忙站起,说道:“呵呵,是啊。我真是老糊涂了。”
彭长宜说:“不忙,再聊会吧。”
王家栋说:“江市长批评我了,我还是仁慈一些吧。”
彭长宜说:“我先去办公室,打几个电话,这几天忙不说,山区信号也不太好,有些必要的电话都没打。”
王家栋说:“既然有时间,就明天打吧。”
彭长宜说:“还是今晚上打吧。”
王家栋说:“这两天我都在家里,你要是没事就过来。”
江帆说:“偏心了吧,肯定明天您要做私家菜了。”
王家栋说:“哎,我不让你是有用意的,你还是跑跑自己的事去吧,抓紧。”
江帆笑笑没说话。
彭长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温阳还没走,还在等他。彭长宜说:“老顾是不是回家了?”
温阳说:“早就回去了,连饭都没吃。”
彭长宜坐在沙说,说:“小温,跟着我也没得什么益,我调动的情况你也知道,太突然了,也没来得及安排你,你看你有什么要求,我去跟市长说。三源那个地方我也不好带你,你现在以秘书的身份跟我过去恐怕还要等几年才能出头,在那个地方当个乡长书记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还是留在亢州的好,亢州毕竟经济条件好,人也熟悉。”
温阳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您是为我好,我没有什么要求,真的,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提要求,领导怎么安排都行,您放心。”
彭长宜很满意他这个态度,无疑,肯定是温庆轩也这么认为,温阳也的确是没有资格提要求,当秘书时间太短。
彭长宜就说:“我建议你还是做秘书工作,看看谁来吧,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去跟曹秘书长说,你最好还是给新来的副市长做秘书,这样进步快。”
“嗯,我听彭市长的。”
彭长宜说:“那就这样,我打几个电话。”
温阳就跟他说了声“再见”就走了出去。
温阳走后,彭长宜打了几个电话,第一个先打给了靳老师,并且跟他说了没有及时跟他联系的原因,靳老师说早就知道了,听你戴阿姨说了你的情况,等你踏实了我去三源给你祝贺去。
彭长宜说我到时请你去,因为有些想法还得听听您的意见。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阆诸研究生导师,这个导师是研究旅游经济的,他跟导师说以后要请他过来指导工作。
第三个电话彭长宜打给了叶桐。不知为什么,叶桐的电话关机。
他看了看表,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往他家打的念头。
然后,他又分别给姚斌、寇京海、黄金、刘忠、田冲等人分别打了电话,这几个人在他走后的几天中,都有电话给他,但是他顾不得和他们说太多,因为那时候他的确什么都顾不上了。
最后,他又拨了一下叶桐的电话,还是关机,就放弃了,也许明天她会开机的。
他很奇怪,叶桐肯定知道他去三源的消息了,她居然没有跟他联系,这一点不像她的做派,他想着,心里就有些放不下了,人,就是这样,她天天找你的时候你烦她,一旦销声匿迹了你又想她。
自己是想她了吗?似乎也不完全是,那又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彭长宜掏出钥匙,想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一看太晚了,不能让沈芳总等他,想到这里,就给家里打了电话,不容响第二声,沈芳就接通。
彭长宜说:“没睡哪,我马上回去。”
放下电话后,他关灯就走了出来。
出来后,他意外现温阳还没走,就说:“你怎么还不走?”
温阳说:“我也没事,留下来万一您有什么事用到我,也方便。”
彭长宜说道:“回去吧,我还有三天的时间呢。”
彭长宜回到家后,有一件事让他惊住了。
沈芳还没睡,正在等他,女儿已经睡了,沈芳说女儿执意要见爸爸,就跑到他们床上去等爸爸了。
彭长宜放下东西,脱下外套,就拥着沈芳来到了自己的书房,进来后现地上堆着许多的东西,都是高档礼品和烟酒,还有一些名贵保健品。
彭长宜吓了一跳,连忙问:“这是哪儿来的?”
沈芳说道:“不是你让人送家里来的吗?”
彭长宜小别沈芳后的激情立刻减退了不少,他严厉地说道:“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让别人送这些东西,你也不过过脑子,怎么可能啊?”
“我……”沈芳有点不知所措,尽管她也怀疑过,但怎奈人家把东西送到家里来了,就不好拒绝了。
彭长宜想了想说:“这也不能全怪你,我们谁都不会想到这么快会生这事。是不是三源的人送来的?”
“是,我开始也不要,但是他们说是你让送家里来的,来了好几拨,还有的给孩子钱的,我推脱不开,就也收下了……”
彭长宜亲平气和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芳芳,听我的,把那些钱原封不动地给我,还有这些东西,我要带走,还给人家。”
沈芳一愣,说:“我都收下了。”
“收下也不行,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给我送礼来了,肯定和这次事故有关。这次事故还没有最终定论,肯定是希望我向着他们说话。”
沈芳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吭声。
彭长宜说道:“咱们不缺这些,咱俩养一个孩子没问题,足够用的,听话,去把钱拿来,这些钱不吉利,都和矿难有关,你想想,死了那么多人,咱这钱能花吗?”
沈芳想了想,没再说什么,而是很不情愿地出去了,然后抱进几个信封和纸袋进来了,她便把这些东西放在床上。
彭长宜没有去数里面的钱,他挨个捏了捏了,就知道了其中的数目,这些数目让他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