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说:“还没有见过谁辞过职,你不是也辞了吗?冲这,今天我喝多少你就喝多么,看来有一句话说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行,我佩服,来,喝。”
他说着,就端杯跟他们三人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说道:“真香。”然后,就开始对付自己那只猪蹄。
姚平听到他提自己辞职的事,脸不由得一红,说道:“我是迫不得已。”
彭长宜低着头边吃边说:“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只有自己不珍惜的,你姐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给你找到一份稳定安逸的工作,你倒好,还辞了。”
姚平脸上的红晕没有了,她小声说:“别跟我提她。”
老顾说:“先吃饭,等吃完了你好好跟市长汇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来,我敬小姚。”
姚平没有了最初的兴致,她端起杯,就喝了一大口。
彭长宜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一看,赶忙接通,毫不掩饰自己嘴里正在嚼着东西的声音,就说道:“市长,您好,有什么事?”
江帆说道:“长宜,你在干嘛,吃饭吗?”
“是的,我在吃猪蹄,可好吃了,等您哪天有时间我带您来吃。”
江帆一皱眉,说道:“长宜,你怎么了,没受什么刺激吧?”
彭长宜笑了两声,说道:“没有啊,怎么了?”
“能回来吗?”
“嘿嘿,市长,我在陪一个小朋友吃饭,是个小妹妹……”
“你小子在搞什么鬼?!”
电话里突然传出王家栋的声音。
彭长宜赶紧嬉皮笑脸地说道:“部长,我有客人,而且正在吃饭,如果没有太艰巨的任务,让我把饭吃完。”
“混蛋,你可真是个没把儿的流星,猴子屁股着火也是你,请小妹妹喝闲酒也是你,回来跟你算账!”说完,“啪”就挂了电话。
姚平说道:“是不是耽误您的事情了,要不您回去吧?”
老顾安慰姚平,说道:“放心吃你的,没事。”
彭长宜说:“来,喝。”
他端起杯子,电话又想了,彭长宜看了一眼,赶快拿起电话,说了一声:“市长,嗯,您说。”边说边往出走。
姚平看着彭长宜的背影,跟老顾说道:“市长肯定有事。”
老顾说:“当然了,他哪天没事?连喝酒吃饭都是工作,能抽出时间陪你,真是不容易了,你下午乖乖地回单位上班,不然对不起他。”
姚平低下了头,说道:“可是我已经辞职了。”
温阳说:“我刚出学校门的时候也是这样,遇到问题就想逃避,结果逃到哪里都有问题,索性不逃了,乖乖地踏踏实实地在一个地方干,心态反而平静了,也没有觉得社会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姚平说:“我的跟你的不一样……”
“只要是问题就都一样,逃,不是办法。”温阳说道。
老顾说道:“我看看市长有什么事没有。”说着,就走了出来。
彭长宜已经打完电话,正坐在门厅的凳子上跟老屈说话。
江帆刚才来电话问他请谁,是哪个小妹妹,彭长宜就知道江帆误会了,肯定以为是跟丁一在一起,他赶紧说明了情况,说是北城的小姚,姚静的妹妹,她辞职了,我来劝劝她。
江帆说那你就忙吧。说着,就挂了电话。
彭长宜打电话这功夫,就见许多下班的人到这里买猪蹄,打包后回家吃。
没想到大热天,老屈的猪蹄居然卖的这么火。等老屈忙过一阵他说道:“老屈,弄个大点的门脸,往城里挪挪,准比你现在更火。”
老屈点上一根烟,说道:“不了,门脸大了我们老俩就忙不过来了,就要雇服务员,雇服务员就要雇女的,男的没人干,雇女的就会生是非,我是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彭长宜见老屈并不避讳老伴儿,就说道:“哈哈,被蛇咬过?”
“是啊,咬过。”
门厅里的两桌客人吃完走了,老屈结完帐后,坐下来,跟彭长宜说道:“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当年也风光过,当过城关镇的副镇长,和当时一名副书记,我就不说是谁了,我们俩共同竞争镇长的位子,有一天也是在饭店吃饭,有个女服务员特别漂亮,我们几个男人的眼光自然就多往她的身上扫了几眼,说来也怪,那天她就盯着我一个人看,而且总是给我满酒,大家就起哄,说她对我有意思,也怪了,那天我酒喝得特别多,心里就像揣着一只小兔子那么不安分,逞强,别人都不喝了,我还喝呐,等要走的时候,那个女服务员就偷偷拉了一下我的胳膊……”
“来两个猪蹄。”
正说到节骨眼上,进来一个妇女,老屈赶忙收住了话头,从外面一口大锅里,捞出一两只滚烫的猪蹄,放进食品袋,进来后交到这名女同志的手里,找完零钱后,他跟顾客说了声再见,擦了擦手,继续说道:
“我那天真喝多了,以为她对我有意思,问她,有事吗?她说有事,然后就往后边走,我就跟着她来到一个没有人的房间,这个房间里有一张床,我进来后她就把门关死,对着我就开始脱衣服,我急了,说,你这是干嘛,快点穿上,穿上,谁知,那个人突然抱住了我。两个奶子就贴在我身上,都是正值壮年,又是夏天,谁受得了这种诱惑,她就给我解裤子,掏出我的家伙,正在这时,有人进来了,是两个男人,其中有一个说是她的男人,他是过来捉奸的,这下好了,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彭长宜笑了笑,说道:“你就为这个被……”彭长宜不忍说出“开除”两个字。
“这个还不行啊?那个年代,这就是大事,樊文良一怒之下,把我双开到底,我就成了无业游民。成了无业游民后,我反而不怕了,就到原来那个饭店去找那个女的,饭店还在,那个女的早走了,老板说那个女的是他们雇来的服务员,出了事被警察带走后,再也没看见过她,家是哪儿的他们也不知道,那天那个男的也是在饭店吃饭着,不知怎么就跑到后面房间去了。
开饭店的老板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多次找到樊文良,为自己辩白,樊文良说谁能证明你的清白?
为了这句话,我疯了似的到处找这个女的,亢州的饭店找一遍后,又去找周边饭店,结果可想而知,我不能证明自己,只好认命。
工作没了,得活命吧,那个饭店的老板不知是可怜我还是同情我,就教给了我煮猪蹄这门手艺,我学会后,就跑到和甸去开了个酱猪蹄饭店,挣了很多钱,但是坚持不雇服务员,年岁大了,我也就回来了,反正这么大岁数了,这件事也过去这么多年了,脸皮厚了,也不知道寒碜了,见了熟人什么的也好意思主动跟人家打招呼了。”
彭长宜宽慰他说:“你是因祸得福,丢了工作,挣了大钱。”
“的确是这样,我该有的都有了,洋房汽车,可以说有私家车我应该是最早的那批人,但是那也没用,一辈子背上有了污点,到哪儿都没人同情你,也没人能给你证明,都是命。陷害我的人我后来弄个大概齐,但是没有证据,我也告不倒人家,我认栽,谁让我当初对那个女人的确是有点想入非非呢,最起码我的思想出轨了,所以受到制裁也就认了。”
“呵呵。”
彭长宜知道他说的是谁,朱国庆,后来彭长宜调到市委组织部,偶尔听别人说起过这件事,毕竟是陈年旧事,没人再去议论它。
官场就是这样,只有台上的人能让人记住,那些下了台的人,基本就被人淡忘了,在这个以成败论英雄的今天,那些败者尤其是官场的败者,鲜有人去同情,这些人也大多沦落为祥林嫂,絮絮叨叨地跟周围的人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也可能是看出了彭长宜的内心活动,老屈接着说道:“所以啊,我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不管什么年代,在官场上,有两个问题是最致命的,一个是经济问题,一个是作风问题,第一种问题需要证据,第二种问题不需要证据,捕风捉影就能让你完蛋。一个人,尤其大小是个官的人,作风一定要检点,否则真的影响仕途,你再有真才实学,也无济于事,毁了前程,毁了父母的苦心培养。我这个人从来不盲目地向别人诉说当年的冤案,我只对我认为是朋友的人才说,好让别人不再犯我当年的错误。”
他的话让彭长宜有所感触,想起自己前天晚上还和叶桐抵死缠绵过,作风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按照老屈当年的处分,自己都该被枪毙了,看来以后的确要加以注意了。
老顾去了趟洗手间后回来,说道:“走吧,回去吧。”
老屈说:“别听我瞎哨了,赶紧去喝你们的酒去吧。”
彭长宜说:“老屈,过来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