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个问题,居然把张怀问懵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上一个问题时,樊文良接着又砸下另一个问题,他憋了半天说道:“您……现什么问题了?”
“呵呵,我当然没现什么问题了,如果要是现还来问你干嘛?”樊文良靠在沙上,两眼一刻不停地盯着他看。
张怀想了想,心说,捉奸还得捉在床上,不捉在床上的话,谁都会提起裤子不认脏,他自信樊文良没有捉到自己什么,就梗着脖子说道:“目前我没有听到对江市长有什么不利的反应,也没有听到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有您的坐镇指挥,今年的选举绝对不会有问题。”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樊文良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张怀的心平静了下来。
“那就好,本来由于去年选举的事,锦安市委想派个副书记过来督阵,可是市委考虑到我本身就是锦安市委副书记,再来个副书记督阵没什么实际意义,总不能让翟书记亲自来督阵吧,那我们亢州成了什么了?不就成了选举重灾区了吗?所以我跟市委立了军令状,保证这次选举不会出现问题,如果出现问题,我第一个辞职,是带头辞职!”
张怀说道:“您言重了,怎么可能出现问题呐?去年是周林引了众怒,他又的确不够格,今天免这个,明天免那个的。尤其是我们的税收,明显的就比前一年征收着费劲,我是管全市财政工作的,深知工作的难度,像他这样的人不选掉的话,人民不答应。江市长不会被选掉,今年选举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樊文良问道。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张怀很坚定的说道。
“那就好,但愿如你所说。”樊文良站了起来,坐在了班椅上。
张怀的两只眼睛始终盯在樊文良的脸上,不错眼珠的观察着书记脸上的表情,就见樊文良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
“希望咱们领导们听到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及时做疏导工作,确保这次选举顺利进行。如果选举一旦出现了情况,我刚才说了,我会辞职,但是在辞职前我会请示上级,由我负责调查清楚谁在背后捣鬼,揪出幕后黑手后再去辞职。我不会这么不清不白的辞职的,这样也好还当事人一个清白,还亢州人民一个明白。”
他说话的声音跟往常一样,音量不高,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说的话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句句却砸在张怀的心上。张怀从一开始就听着这话是冲自己来的,至此,他就更加明白了樊文良的用意了,他这是在敲打自己,如果自己一味的装傻充愣也太窝囊了,搞小动作怎么了,你抓着现行了吗?选掉周林这事,谁不知道是你樊文良授意王家栋操作的?省委调查组还来了,最后怎么样了?还不是不了了之了?这年头,演戏谁不会呀?说人话不办人事的人大有人在,做了亏心事都不脸红的人在机关比比皆是,我算什么?兴你玩,就不兴我玩?即便玩不出什么名堂,我也要给江帆一点颜色看,让他知道知道我是谁,别以为老虎不威就是病猫!想到这里,他又习惯的一梗脖子说道:
“樊书记,我怎么听着您这话是冲我说的,如果是冲我说的,您就不对了。不错,我以前是对江市长有点小意见,但那都是为了工作,纯属工作范畴之内的,是不涉及到原则问题的。这些我也都跟您磨叨过,您也知道。但是,我从来谁都没跟别人说过,怕影响团结,也怕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口实。江帆削弱了我那么多的权力,我说什么了,还不是照样配合他工作?为什么,因为我干的是党的工作,不是谁家的工作,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毕竟党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把我一个泥腿子培养成为党的高级干部。党性原则我还是有的,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会配合市委搞好这次选举的。”
听完张怀这一通信誓旦旦的表白后,尤其是听到他说自己是“党的高级干部”的时候,樊文良差点没笑出来,一个副处级干部,在一个副厅级面前说自己是高级干部,不知是抬举了别人,还是抬举了自己?但是,一直在部队和地方做领导工作的樊文良,尽管心里有多不屑,他也不会在下属甚至同僚面前流露出半点讥讽的神色的,这是他的为人,也是他的原则。他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多心了,我准备重点找几个常务谈谈,你是第一个。接下来我还要找别人,我没有任何的所指,这一点你放心。”
张怀这才明白,这是一次例行公事的谈话,但是他不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明摆着这次选举就要出问题,自己这一番表白也是必须的。既然是例行公事,何不将谈话更深入一步,于是,他问道:
“锦安市委对这次选举也这么重视?”
樊文良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呢?翟书记对这次选举非常重视,单独找我谈话不说,昨晚又跟我通了电话,非常严肃的说道:如果这次亢州市委再不能很好的体现组织意图的话,那就是亢州整个班子的问题。你想想,这话是什么分量?江帆即便不当选,张三或者李四当选了,这个人能有好果子吃吗?弄不好政治生命就到此结束了,而江帆照样可以去别处任职,你想想玉山县的情况?”
玉山县,是锦安西部一个山区县,前两年也是选举出现了问题,上级拟定的人选没被选上,代表们又重新推荐了另一个候选人当选,事情过去没有多长时间,上级派去的调查组很快查出这次选举暗箱操作的事实,这个人当上县长不到半年,不但丢了县长一职,还把他过去的经济问题查出来了,从此终结了政治生命。想到这里,张怀的后背冒出了汗,他点点头说道:“那是,那是。”
樊文良见张怀的目光有些游弋,就知道谈话起了作用,他站了起来,说道:“好了,就这样吧。”
张怀默默站起来,就走了出去,他刚走出门,差一点撞到了王家栋的怀里,然后愣怔怔的抬头,连句招呼都没打就下楼了。
王家栋跟樊文良说:“您是把他敲醒了,还是敲傻了?怎么愣愣怔怔的?”
听王家栋这么说,樊文良叹了一口气:“唉,如果一次就能敲醒他就好了,就怕痴迷不悟敲不醒啊!”樊文良担忧的说道。
“您出重锤了吗?”
“没有,还是自己醒悟的好,靠别人他就被动了,我们也被动。”
“您太慈悲了,带过兵的人不该这么优柔?”王家栋小声说道。
“家栋,你是在批评我?”樊文良忧虑的说道。
“不是,我是说……唉,我不说了,也许您有您的考虑,我毕竟无法站在您的高度考虑问题。”王家栋说道,他不能再往深了说,即使他跟樊文良不错,有些话也只是点到为止,樊文良是什么人啊?那是政坛上的高手!有些话你不说还好,说了反而铁定了是废话!你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你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只是他想的更全面更透彻而已。别人不设身处地站在他那个位置,考虑问题就无法企及到他那个高度,这是客观存在的,是现实,也是事实。
王家栋看了看表,说:“晚上您怎么安排?”
“唉,过年吃的东西太油了,都不想吃饭,想起就反胃。”樊文良说道。
“呵呵,那去小圆那里吧,让厨师给咱们煲道汤,其它的就不要了。”
“嗯,行。”
“叫着江帆吗?”
樊文良想了想没吭声。
王家栋说:“是不是到现在您还没有做安抚工作?”
“嗯。”
“呵呵,该做了,明天政协会就要开了,我估计他心里肯定没底。”
“是啊,我是故意没做。你想想,这是他执政生涯很重要的时刻,如果一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以后的路还怎么走?年轻人,要让他们承受该承受的东西,包括你那个彭长宜。”
王家栋故意一愣,说道:“彭长宜怎么了?那是您栽培的,和我关系应该不大吧?”
樊文良看着他,笑了,说道:“我看你呀,对彭长宜比对小圆都上心,别把什么都给他包办了,你当当校长也就行了,怎么连保育员的活儿都干了呀?”
王家栋暗暗佩服樊文良,他居然能钻到每个的人心里去,就故意装傻的说道:“我没怎么呀?提拔他是您说的,就是让彭长宜本人说,他也不会说是我提拔的他。”
樊文良用手指了指他,笑着说:“家栋啊,家栋,我可是没服过什么人,你,我服了。”
“得,您这么说的话,我离死不远了。”王家栋“悲痛”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