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新区出来后,关昊就直接去了锦安军分区。这个军分区副司令员高达是爸爸的老部下,关昊和关垚放暑假去西北军区爸爸那里时,他还是坦克连的连长,经常开着教练用的坦克带他们玩。由于他长的五短三粗,说话声音嘹亮,而且性子耿直,火爆,所以有个雅号就叫“小钢炮。”关氏兄弟索性跟他就叫钢炮叔叔。
这个钢炮叔叔可是热情的“款待”了关昊,先是他极其费劲的给了关昊一个熊抱,又叫来了他手下六员大将陪酒,这六员大将个个都是一斤以上的酒量,闻名军内外,人送雅号“六大金刚。”关昊只带了司机周强。周强也是这个部队转业的志愿兵,去年被分到了市政府给领导开车。双方实力明显不等。
主宾在军分区招待所坐下后,关昊看了一眼墙根排放的两箱茅台,六箱啤酒,在看这六位个个膀大腰圆的六大金刚,就笑着说:“钢炮叔叔,我有胃炎,最近总是犯病,这酒我是不能喝的。”
“不喝酒干嘛来了?”高达朗声说道。
“您当时可没说喝酒?”关昊耍赖。
“是没说喝酒,说是给你接风,不喝酒怎么给你洗尘?噢,菜一上来低头就吃,有啥意思?官越当越大,怎么连这都不懂,还让我这老粗给你讲道理?”
关昊没得说了,他又看了一眼墙角的几箱酒,说道:“喝也行,不过我有个要求,您答应了我就喝。”
高达说:“怎么这么磨叽,说,什么要求?”
“我请求您跟我喝红酒。”关昊知道今天绝对不能和他们拼白酒,这几大员中,他不是任何人的对手,所以他必须要针对一个人。
高达一撇嘴,说:“谁喝那玩意,那是娘们儿喝的。”
“那我就不喝,医生说了,我有胃出血的可能。”关昊说。
“那行,你喝红的,我不喝。”高达把脖子上的领带拽下来,扔到了旁边的沙上。
“不行,您就得喝,要不我也不喝。”关昊决定把赖耍到底。
高达说:“你是不是看到我没预备红酒成心要短儿是不是?告诉你,红酒有的事,去,搬几箱过来。”
关昊知道他在给自己下马威,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说:“我不敢为难您老人家。只想与您共品红酒。”
如果让关昊一人喝红酒也的确有些不礼貌,况且他执意要和高达一起喝,高达想了想说:“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个条件,我喝多少你喝多少。”
喝红酒是关昊的长项,他故作困难的点点头。
关昊原以为高达喝不了红酒,没想到他皱着眉,大杯的往肚子里灌。
红酒喝多了也醉。六大金刚的白酒和他们的红酒几乎是等量的,周强早就被他们安排了另一桌,他几次过来“救驾”,都被挡了回去。急得他给刘涛打电话。刘涛也没办法,这应该纯属私人聚会,他们爱莫能助。
他们喝的天昏地暗。关昊麦色的肤色已经变了紫色,高达由于喝不惯红酒早就酩酊大醉了。另外六大金刚一看关昊不是对手,他们就打起了内战。
关昊不知道怎么回到住处的,他吐得一塌糊涂。当他半夜醒来时,头痛欲裂,走出房间,意外的看到了沙上躺着的刘涛,刘涛被惊醒,赶忙站起来就要扶关昊。关昊摆摆手,走进了卫生间,出来后,指指另外一间卧室,意思是他可以到那个房间去睡。
刘涛说:“我就在这儿吧,您夜里有事方便一些。”
关昊皱皱眉,推开那个房间,看见周强睡在里边。他又对刘涛说:“书房有张小床,你到那里去睡。”
“不用,我就在这儿挺好。”
关昊说:“我已经没事了,我记得好像吐了?”
“是啊,您吐的很凶啊,周强熬了小米粥,我去给您热一下。”
听说小米粥,关乎的肚子还真咕咕叫了起来。头天晚上喝了一肚子酒,又吐出来,胃里早就空了,喝了一碗温度正好的小米粥,关昊觉得胃里舒服多了。这才想起问道:“哪儿来的小米?”他不记得自己预备了小米。
刘涛说是他今天回家带来的。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说道:“关市长,今天的午饭对不起,我的确是有意的,请您别生气。”
关昊笑了,说:“小刘,你跟我一段就了解我的品性了,我最烦的就是打消耗战,浪费时间。如果连我周围的人跟我绕圈子,你想想我还有心思干别的吗?以后注意,跟我有什么说什么,不必绕来绕去,太累,你绕着累,我看着也累,再动脑筋琢磨就更累。”
刘涛的脸红了,他点着头说道:“是的,以后我会注意的,还请您多教导多批评。”
关昊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刘,我理解你的用意,你有这个心思确切的说有这个责任意识很难得,这是一个干部应该具备的最起码的良知。明珠湖个别湖泊被污染的事我知道一些,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但什么事都有个过程。你想,有的污染企业都存在快20年了,是咱们一声令下就能关停的事吗?显然不是,再说咱们让他关停他就能一下子就关停吗?这个问题要专题研究,明天你约一下武媚局长,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刘涛点点头。他有些激动,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早就装入市长脑中了,要知道他刚上任没几天呀?果然不一般。
关昊重新回到卧室时,已经没了睡意。想着这几天的工作经历,脑子里反复思考的是湖污染、新能源、教育补贴、温泉城,这其中只有一件事能够让他快乐的憧憬,那就是“中国电谷。”他预感到,如果真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不仅是对锦安来说,就是对全国、对全世界都是一个贡献。
他看看表,已经后半夜了,他忽然想去昨晚忘了跟那个女人通话了,他来到锦安后,他们约定每晚联系一次,或通话或信息。而这种情况每次都是他主动,因为她无法掌握他什么时候方便。
想到这里,拿起手机,这才现已经有她一条未读信息:下班了吗?他仔细看了下时间,是九点多来的。九点多了还问下没下班,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他笑了,想给她回复一条,又收起了电话,还是等天亮再说吧,这会儿肯定要吵醒她。
喝了一碗刘涛热的小米粥,关昊的胃熨帖极了,闭上眼,安稳的睡了几个小时。
夏霁菡这一夜可睡的不太好,她反复纠结着晚上田埴和她说的话。
晚上,夏霁菡正在煮方便面,刚刚煮了第一遍,再要煮第二遍的时候,就传来了敲门声,夏霁菡开开门,看见身穿工作服甚至还带着胸牌的田埴站在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就说:“有事吗?”
哪知田埴伸手把她往旁边一挡,就侧身挤了进来,站在屋中央,看了一眼她煮的方便面,又故意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冷着脸说:“你该改善生活了吧?”
她没听懂他话的含义,接着继续煮她的方便面。
见她不言声,田埴很是气恼,他一把夺过小钢锅,说道:“我在跟你说话呐?”
夏霁菡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来找她,怔了怔冷冷地说道:“有事吗田主任?”
“有事!”田埴显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来的,他恶狠狠地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来就为一件事,问清了我就走。你,跟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霁菡的脑袋立刻就“嗡”的一声,随后就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她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就坐在书桌旁的小凳上,背紧紧的贴在书桌边沿,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的反应似乎证实了田埴的猜测,他紧盯着她没有血色的脸说道:“是不是你早就给我戴了绿帽子,说话呀?”
夏霁菡的脸由白变红,好像突然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一样,羞愧难当。她平静了半天才说:“我听不懂你的话。”
田埴的拳头握在了一起,说道:“你听不懂是吗?”
夏霁菡也豁出去了,反而平静地说:“请你小点声。”
田埴还想说什么,一转头,拔掉电磁炉的电源,拉起她就走。她拼命挣开他的手,说道:“干什么你?。”田埴气鼓鼓的坐到床上,说道:“你不是怕邻居听到吗?我们找个地方说去。你放心,你绝对安全。我不打你不骂你不强ao你,只是有些话你得跟我说明白。”
夏霁菡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问吧。”
田埴想了想,站起身,他说道:“就在这儿?”
“就在这儿。”夏霁菡回答。
“你跟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还是这句话。
“请你说明白一点,我听不懂。”夏霁菡已经冷静了下来。
“你跟关、关书记。”田埴终于困难的说出这个人。
尽管夏霁菡已经想到他说的可能是这事,但一旦田埴说出来后,她还是吃惊不小:“我跟他怎么啦?”
“你说你跟他怎么了?人家夫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装呐?”田埴说道。
这次是夏霁菡真听不明白了。她知道关昊早就离婚了,夫人?难道是他前妻罗婷?想到这里就说:“请你把话说明白,他夫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人家马上要复婚了,你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夏霁菡警觉起来,看来田埴好像还真掌握着什么,就说道:“请你一次性都说明白。”
田埴见她根本不认账,就把罗婷来找关昊,李丽莎接待她的事说了,最后他又说:“他们复婚我管不着,你跟他的关系按说我现在也管不着,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们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咱们没离婚之前你们就混上了?我是不是早就当上了王八?”田埴恶毒地说道。
夏霁菡听明白了,他前妻来过,并且有意复婚,这个问题她可没听他说过。于是就问道:“是那个夫人说的吗?”
田埴说:“人家到没这么说,不过还用别人说吗?你们早就有事,我看出来了……”
“等等,你凭什么就要把我和他们搅在一起?是那个夫人说的还是李丽莎说的?她们有什么证据吗?”夏霁菡到不担心自己如何,她是担心关昊,唯恐有什么短处被别人捏住。
田埴忽然冷笑了两声,说道:“到是没白跟市委书记混,说话滴水不漏,神态自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告诉你,她们俩谁都没证据,如果真有证据,我就直接去纪检会告他去了。”
田埴说的是实情,尽管罗婷那天在车站看到他们在一起,但罗婷并没有告诉李丽莎这个情况。一切假设都是李丽莎设定的,她唯恐田埴心里还对夏霁菡心存愧疚,不安心跟她过日子。田埴到现在都还记得李丽莎说的那番话:“你,傻小子一个,被她耍了。关书记早就离婚了,他们肯定早就混到一起了,要不她能那么痛快就跟你离婚,而且不跟你讲任何条件?就凭你把她带到北方,就凭我已经怀孕,她提任何要求你都会答应。她不但没提要求,还痛快儿的离了,不是有人想着是什么?你还天天不开心,天天良心上过不去。除去看见孩子能有个乐纹儿外,看见我你连乐纹儿都没有!”李丽莎自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痛诉田埴的不是。
田埴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李丽莎的话他一句不漏都装在心里了。他琢磨了好长时间,觉得李丽莎说的有道理,他们肯定是很早也就是他跟夏霁菡没离婚之前就好上了。他想起了关昊的堵车,想起了夏霁菡的小纸条,想起了她跟市委书记去省城的两天,甚至是海南,甚至他不回家的每一天,他们都有可能搞到一起。这段时间这个问题一直纠结着他,有了孩子后,李丽莎更有借口看紧他了,不给他任何空闲时间,经常以各种借口打电话查岗,今晚他是硬推掉了一个应酬才挤出时间来找她当面对质的。
夏霁菡听田埴这样说关昊,就反问道:“你告他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告他?”
田埴梗着脖子说:“当然有资格,我告他钩引有夫之妇!”
夏霁菡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冷静,尤其是听到田埴说去告他时,她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鄙夷,她冷笑着说道:“你以什么身份去告他,前夫吗?”
田埴显然没料到夏霁菡居然是这个态度,他颓丧的低下头,用哀求的口气说:“菡菡,你让我明白明白,你们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跟关昊有了那种关系后,她和田埴没离婚之前,这样的情形在她心里出现过无数次,她总在想有一天田埴这样问自己时,自己怎么回答。那时甚至想过,凭着对这两个男人的爱,她是不忍伤害任何一方的,如果田埴有一天这样问她,她会毫不隐瞒的回答的。把问题摆出来,任他定夺,可是这样的情形出现在离婚后的今天,她突然不想回答他了。就说:“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田埴显然不信,就说:“不可能,没有关系你舍得豁出命去为他挡一刀,谁信呀,你以为别人都像我那么傻,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说去年双休日你跟他出差去省城,我当时就想,他去省城还叫记者跟着干嘛?那时对你完全信任,没想到有什么问题,但是你回来后,并没有报道他去省城干嘛了。现在想想,你们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混上了。”
田埴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一再用“混”这个字眼,就差说:“鬼混”了。
夏霁菡的脸红了,因为他说到了点上。田埴见她的脸红了,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太了解夏霁菡了,她不是一个善于隐瞒自己的人,这一点李丽莎要比她强上不知多少倍。他用几乎喷火的眼睛继续问道:“是不是他在咱们小区住的时候你们就混上了?你还给他的车上贴纸条,为了再见到你,他又故意把车堵住你的车库,是不是?”田埴越说越激动,眼睛几乎冒出火,如果不怕被邻居听到,他早就嚎叫起来了。
夏霁菡有些无地自容,在她心里无限美好的爱情到了田埴的嘴里就成了“混”,她为之极力呵护的爱情居然是这么不堪一击,面对田埴冠以的“混”字,她居然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她怎么跟他解释?说他们不是“混”,是纯粹的爱着对方,没有任何功利的爱着对方?这种爱真的暴露在阳光下竟然是这么的脆弱,一个字就给打败了。
田埴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你怎么不说话,没的说是吧?我这绿帽子早就戴上了是吧?你巴不得离婚呢是吧?本来把你甩了我还过意不去,愧对你和你的家人,现在一看,我、我他妈的才是个最大的活王八!让人家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居然还感到对不起人家,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他说着站了起来,来到夏霁菡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道:“我现在郑重声明,从今以后,你在督城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就当咱们从来都不认识,另外,如果你有勇气的话,就跟你爸妈说明,是你背叛我在先。”说完,重重的摔门出去了。
夏霁菡无力的坐在那里,她原以为即使有人有这样那样的议论,无非就是自己替他挨了一刀,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风声是从罗婷而起。罗婷来督城,不知关昊是否知道?人言可畏,尽管他们目前都是自由之身,被别人议论终究不好,况且他刚刚当上市长,还没去掉那个“代”字。如果田埴听了李丽莎的话,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自己可就害了他了。想到这里,她的心揪紧了,就给他了那条信息。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接到他的信息,告诉她昨晚喝多了,并问她好吗?
她犹豫了,不知该怎样跟他说他前妻的事,也可能他知道,前妻来能不告诉他吗?他可能觉得不便跟自己说吧。想到这里,她就给他回了一条:一切都好,少喝酒,注意身体。
他没有再回信,上任伊始,千头万绪,肯定非常忙。
夏霁菡上班后,看到了于婕和小单正要往出走,于婕见她过来,就说:“小夏,你中午要是没事的话,下班等我,我们去大楼开会,很快就回来。”
她点点头,忽然有一种预感,好像于婕也有话要跟她说似的。刚在卡座上坐下,同事就告诉她古局长来电话,叫她上去。
夏霁菡来到古局长办公室,看见李山局长也在,就分别跟两位领导打了招呼,坐在了古局对面的沙上。古局笑呵呵地说:“小夏,文明生态村检查的解说工作本不想抽你,但是没办法,人不够用,我跟李局商量来商量去还得抽你,把你分到袁省长那一组。”
这次文明生态村检查,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亲自带队,可能是为了避嫌,廖书记带检查组去别的市县,而省长袁锦成则带队来督城。分六组,对督城这项工作进行全面考量和检查。市委市政府为了体现关昊所说的“把工作做细”的原则,每辆大巴车上,都配备一名解说员,向检查组的成员介绍督城的历史文化和风土人情,以及文明生态村创建情况,另外,每辆车上都会在解说的间隙,播放电视台制作的专题片。台里的播音员、主持人全都抽调上来解说,还不够用,于是就想到了夏霁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