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好气,但范老先生还是安排了这一场饮宴。
饮宴办在了郡府之中,只是老先生自己却只是草草敬了一杯,便离去了。
五大宗门的长老与弟子们,同样离去的很早,望着一脸兴奋,被许多百姓们围在中间敬酒,说着仰幕之话的守山宗弟子,他们实在觉得这酒太苦涩,而且经历了这乌鸦山斩犬魔之事,他们这时候心绪也极为不宁,整个宗门,都在等着他们回去,商量后续的对策。
“长老们请便,只是……”
方寸没有留他们,但笑着揖礼,道:“咱们那场赌,五宗应该不会赖账吧?”
“那场赌?”
五宗长老闻言,皆笑的有些苦涩。
到了这时候,你还惦记那么一场赌呢?
那一场赌的主要内容,便是守山宗赢了,五宗便皆需全力支持守山宗重返六宗。
可如今,哪里还需要五宗支持呢?
光是看那些百姓们的欢呼声便知道了,如今守山宗斩犬魔,立大旗,已经在百姓们心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这等声望,怕是比九仙宗还要高呢,况且守山宗已经得了范老夫子的许诺,赐下三十万功德,哪怕是没有五宗的支持,这重返六宗的事情,也已经成了定局!
“方二公子不必担忧……”
一片尴尬的沉默里,九仙宗葛长老叹了一声,道:“我五宗好歹也是要些脸面的,这一场赌,我们输的心服口服,想不服都难,守山宗重返六宗之事,自然也毫无怨言,几个月后的六宗大仙会,守山宗定有一席之地……唉,只希望这场大仙会,可以照常操办!”
“多谢几位长老了!”
方寸当作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笑着揖了一礼,又道:“不过方二关心的并非此事,而是当时加的另外一个彩头,我等曾言道,若守山宗赢了,五宗便会给我们一个机会,由我们着人前去诸宗藏经殿,参悟术法神通,以补自身不足,这件事,诸位长老应该还没忘吧?”
“入藏经殿?”
五宗长老闻言倒是面面相觑,而后皆点头,此事本来就没有拒绝的借口。
再说了,守山宗一开始说的便是入藏经殿,看术法神通经义,而不是要看五宗的宝身修炼之法,没有威胁到五宗的命脉,而且在打这一场赌之前,五大宗门的宗主也都答应了的。
“方二公子来时,我五宗自然扫榻相迎!”
“如此我便放心了,动身之前,会提前传信相告!”
方寸笑着揖礼,道:“不留几位前辈了!”
待到这五宗长老,一个个如蒙大赦一般的率着众弟子们走后,这场酒宴,才算是真个热闹了起来。虽然范老先生对这场酒宴并不热心,但却不能不办的漂亮,而且郡府过来相陪的人不多,但城中百姓,各行各业,皆派了代表入席,在那酒楼之外,甚至还有成群的百姓,提着鸡蛋、馍馍、自酿的酒,一儿往这酒楼送了过来的,气氛之热烈,几要掀破穹顶。
而诸位守山宗弟子,在这等热烈气氛之下,皆已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以前的守山宗弟子,那要么便是无人知晓,都算不得宗门弟子,要么便是被人当作扯了后腿的,走到哪都很难抬得起头来,又何曾想过,竟有一日,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等英雄般的待遇?
这一趟出去,守山宗弟子有几人只是为了跟着混功德,有几人只是出功不出力,或者说没有轮到出力的机会,尚不好说,但经历了这一次饮宴之后,倒不知会有什么变化了。
“方二公子,这一次斩妖除魔,真个是……”
在这一场饮宴之中,方寸躲在了僻静的角落,他身边坐着的雨青离,倒是因此清静了许多,有不少本来想到他跟前来敬杯酒的,但是看了雨青离一眼,便硬生生的收住了脚步,转头跑到其他弟子那里去了,也是直到酒过三巡之际,小徐宗主才与两位长老一起过来了。
方寸笑着问道:“三位可满意?”
“满意?”
小徐宗主沉默着,青松与寒石两位长老则是满面苦笑:“现在还心里冒凉气呢!”
“那毕竟是七……是朝歌那边的人养的狗啊……”
“……”
望着他们三人都是一脸担忧的模样,方寸笑道:“之前不是都想通了,现在又来问?”
“那可不是想通啊……”
青松长老叹了一声,道:“当时在乌鸦山上,咱们守山宗乃是一门,你这位做长老的,还有那些弟子们,都已出了手,那我们无论如何也得跟上才是,否则岂不是被人看了笑话?但如今,妖魔已斩,这后面的事,总也让人心里不踏实,你说,斩了这犬魔的后果……”
“不会有后果!”
方寸看着他们的神色,笑道:“起码后果与我们无关!”
“这……”
一宗主俩长老都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方寸会这么肯定。
方寸笑道:“诸位可知,为何范老先生之前会一定要让我们斩那犬魔?”
三个脑袋同时左右摇动。
这倒确实让他们有些不解,虽然在斩杀那犬魔之时,范老先生曾经不惜消耗大法力,投影过来阻止,但在那之前,老先生确实是想斩杀那只妖魔来的,三十万功德,便是证明。
“因为他在那之前,并不知道那犬魔的背景!”
方寸解释道:“在这位老先生知道这犬魔的背景之前,这乌鸦山的犬魔,只是一只横跨乌河与清江两郡,四下里为祸的猖獗妖魔,这样的妖魔,任何人斩了,都是大功一件,便是连神宫那边,怕是都会降下嘉奖,况且,这妖魔做事本来也出格,小太川一带,被它领着一伙子妖魔四下做乱,惹得千地赤地,人烟绝迹,这等事,便像芥藓,本也是藏不住的!”
小徐宗主忽然道:“既如此,乌河郡守,为何不斩它?”
“我猜那位乌河郡守,应该是知道它的背景的!”
方寸细心解释,道:“也不知那位殿下,是不是瞧着那位鼋神王为人太过胆小,好欺负,才敢将这妖魔放在他的鼋神王养着,但无论如何,这位神王多半是知晓它的来历的!”
“神王既知晓,那么神王的一些嫡系,便也会知晓,所以才由得它放肆至今!”
小徐宗主与两位长老也不知听懂了没有,脸色多少有些懵。
小徐宗主忽然道:“那为何犬魔忽然来到了清江郡?”
“它来清江郡,应该是有人故意引过来的!”
方寸道:“不过它来到了清江郡,也恰好合了一些人的心意,神王再怂,七王殿的名头再大,但这样将一只妖养在自己的神国境内,面上总是看不过去,便是神王不开口,也会有其他的人动这心思,所以,这时候由谁来除这只妖,便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了……”
一边说,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道:“前后想着,我倒觉得这位范老先生其实也是入了别人的套,说不定有人刻意压下了那犬魔的来头,便是有意要钓这位老先生上钩的,毕竟,这位老先生的清名天下皆知,放着这么一只不懂规矩的犬魔在那里,又如何能忍住?”
“而如今,虽然事有波折,但犬魔毕竟还是斩了!”
方寸笑着道:“所以,之前等着范老先生上钩的人,这时候想必也会开始有所动作了,而范老先生提前有了防备,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由得他们两边去斗法好了,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奉命斩妖除魔,赚些功德而已,又哪里会有人闲得难受,往我们身上撒气?”
听完了这一番话,三人皆沉默了下来,眉头紧皱。
过了半晌,青松长老才忽然道:“方长老啊,这个……确定不会烧到我们身上?”
寒石长老亦跟着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守山宗本来就是这么个破烂样子,谁知道会不会他们斗法来去,最终倒楣的却是我们守山宗呢?”
一边的小徐宗主听到了“破烂”俩字,忍不住看了寒石长老一眼。
“不会!”
方寸又一次很确定的笑着回答。
青松与寒石两位长老有些瞠目结舌:“为啥又这么肯定?”
“因为他们不敢!”
方寸笑道:“我们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破烂样子了,我们现在是清江声望最响的大宗门!”
小徐宗主听到了“破烂”俩字,又忍不住看了寒石长老一眼。
“声望!大宗……门?”
青松与寒石两位长老眼睛里像是透出了股子不一样的神采,声音都有些激动的颤音。
“不错!”
方寸笑道:“现在整个清江的百姓皆认我们,整个清江的百姓都盛赞我们,我们就代表了百姓们心间的正义,代表了一切正向的力量,所以,别人会挨的骂我们不会挨,别人会遭的殃我们不会遭,在这声望被人夺去之前,我们做什么都是对的,别说范老先生,便是神王都要让着我们,因为在这时候,我们守山宗,背后站着的,乃是整个清江郡的百姓……”
听着这番新鲜,但又隐隐似乎有理的话,一位宗主与两位长老,眼睛都瞪圆了。
方寸笑着道:“在这种情况下,三位可知道最要紧的是什么吗?”
青松长老道:“好好在五宗面前出一口之前憋的恶气?”
方寸笑着,没有回答。
寒石长老惊喜的道:“涨月俸?”
一边小徐宗主憋的脸都红了。
方寸笑着摇了摇头,道:“宗主觉得呢?”
“是杀人!”
憋了半天的小徐宗主认真的回答道。
方寸与两位长老皆吃了一惊,神色古怪的向他看了过来。
小徐宗主红了脸,忙道:“此一番攻破乌鸦山,斩了犬魔,也看到了乌鸦山上有大量郡宗严禁私下贩卖,更不用说,卖的是那些干系极大的阵道玉简与法器,如今犬魔是斩了,但这些视律法禁令于不顾,为了银钱,不惜将禁物卖给妖类的人,也必须一个个揪出来杀掉!”
听着这话,方寸脸色倒不禁的微微变了。
小徐宗主此人,看起来腼腆老实,逆来顺受,脾气好的仿佛怎么气他都不会生气,最简单的例子,便是守山宗这两位长老了,小徐宗主与他们共事近十年,居然一直没弄死他们……
但这样的老实人,居然会认真说出了杀人二字,倒也让人觉得意外。
不过,在听到了他说的内容之后,方寸对他的观感,倒是生出了极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