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仓库里堆满了用来修墙被墙和石料和木板以及涂料,还有几张狱警们房间里用旧了的破沙,林旭坐在一张红色的,脱了皮,露出木头架子的沙上,嘴里领着不知道大树在什么地方搞来的冰糖。
而大树的则在钉一个架子,是牢头豹子要的,他已经钉了好几个小时,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旭是叫来帮工的,但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大树并没有让他干什么活,而是坐在一边休息。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大树终于钉好了架子上的最后一块板子,站了起来,扭了扭腰道:“累死我了,刷漆干过没有,接下来的轻活就闪给你,这群王八蛋,天天在这种破地方作威作福的还不够,还要变着法的享受,打个架子就打相架子,还非要打个有艺术感的,老子要是有艺术感,早他妈的当艺术家去了,还做什么贼,跑这来受罪。”
大树花白的头,在外边很少说话,但跟人单处的时候,倒是偶尔会说说话,大部分的话都是用在骂狱警的,他骂归骂,但狱警让他干的活他倒是干的很认真。
按他自己的话说,木头和石头没有得罪人,他们没罪,骂狱警是一回事,干好活是另一回事,人得常常干活,人干活才不会在这该死的牢里得老年痴呆。
“我没刷漆过,怕刷不好。”林旭用刷子搅动着柒罐子里朱红色的,粘稠的柒很不自信地说。
“随便刷,这里的条件,豹子又不是不知道,能打出这样的架子来,老子已经尽力了,刷柒还能给他多好。”大树说着,坐在了林旭先前坐的位置上,掏出了一支皱巴巴的烟盒,掏出了一支烟点上。
牢里是没烟抽的,但那是对别人,不是大树,大树虽然没有说东西是那里来的,但林旭肯定,这东西八成是来自于狱警和牢里有地位的人。
外边的世界,有强弱之别,监狱里也一样,有本事的人总是能享受到极大的待遇,没本事的像断手一样的人物,则只能是祈求强者怜悯了。
大树虽然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私下里林旭知道,他对弱者相当不错,烟啊糖啊的时不时给他们点,谁跟谁之间闹矛盾他也会出面说上两句,他出面的话,一般会很快把事情平复下来。
狱里人都说大树是个传奇,不过林旭是从来没见过大树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做一个老好人之外就是干活,眼神很空洞,仿佛这个世上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林旭一边涮着柒,一边猜想着他听说的关于大树的传奇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忽然他听到吱的一声老鼠的叫声,他急忙抬起了头,他看到一只尾巴比身材到少要长出一倍的灰色大老鼠在仓库的角落里扭成了一团,而一段带尖的三角形木头插在了老鼠的脖子上。
那段小木林旭见过,是前一天晚上,他陪着大树整理仓库时,大树从地上捡的,他回头看大树,大树也正看着老鼠,难得一见地笑着,对林旭说:
“怎么样?我的飞刀术还可以吧,跟你那位林家二哥比如何。”
林旭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我没见过他玩刀,所以我不知道。”大树离死老鼠的距离至少在十米左右,十米的距离上,能飞死一只老鼠,在电影里这不算什么,有人用菜刀还能飞死苍蝇呢,但在现实中,这样的能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一个身中十几枪还能活下来的人,参加了好几次大仗,还参加过国战的人物,我这跟他比就是雕虫小技,你昨天下午不是被带去见黄三了吗?见到他人了吗?觉得他跟我比,谁更像个好人。”大树平静地问着,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老农村问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很恬静,恬静的让林旭感觉这种人不应该在这种地方,他应该去乡下种地,或者隐居于大山里,做个独世的高人。
“别愣着,问你话呢,就凭你的感觉说。”大树看了眼思想抛锚的林旭再一次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他浑身的鞭伤,至于他的能力,我不清楚。”林旭说,他知道黄三是他的哥哥,但他也知道,林永仁是来救自己的,在没有得到林永仁的允许下,他不会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那怕是眼前这位帮自己的人。
“好吧,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打过架了,但接下来我可要打一架了,我听说黄三被送到了医务室,想必很快我们就见面了。”大树说,他依然很平静,平静的就好像说一个老朋友来看自己一样。
但林旭知道关于大树和黄三的传言,传言黄三的眼睛上的那一道刀疤就是大树给留下的,他很想告诉黄三是披着黄三皮的林永仁,但话在嘴边他却说不出来。
不知道哥哥的计划,这哥哥的身份告诉一个外人不好。可哥哥现在披着一张皮,正好和眼前的高人是仇敌,他有些犯难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办。
“刷你的柒好了,放心吧,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这十几年都快二十年过去了,我的那点恨早就放下了,还会真把他杀了不可。”黄三微笑着说,那是经历了大风浪的人,在晚年应该有的恬静。
可林旭总觉得大树似乎现了什么,要不然不可能跟自己说放下仇恨这种事呢。
这时候,断手走了进来,断手的脸破了一道口子,肿的很厉害,那只好手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对大树说:“树爷,黄三从医务室出来了,现在就在休息场里。”
“你是谁打的?”大树问。
“豹子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忍忍吧,那人迟早会死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死了我的烟和糖可就没着落了。”大树微笑着说,那样子是看惯了血的人,对受了伤的人应该有的冷漠。
当然,在这种地方,断手这样的伤根本就算不上伤,前一天晚上,林旭在食堂的时候就看到有两人打架了,输的一方受的伤跟断手比的话,断手这都不叫什么伤。
“没事,就几拳头我还扛的住。”断手不自然地笑着,因为牵动了脸上的伤,痛的他裂开了嘴。
“我那里还有些药,晚饭的时候我拿给你。”林旭说,让林旭跟大树有关系的可是这断手,因此他对断手很有好感。
“黄三在干什么,我现在要去会会他。”大树说着,眼中闪过了一丝阴冷,那眼神让林旭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是他在医院里见过的,曲小黑接了电话要去帮林永仁时才有的眼神。不对,是比曲小黑的眼神更有杀伤力的存在。
“他伤的很得,在椅子上休息,好像傻了一样,又好像在观察着什么。”断手按着嘴角已经干了的血说:“监狱长让我监视他,说不管他做什么都要通知他,我看监狱长恐怕要治死黄三。”
“要真是黄三的话,就凭监狱里的这些人,谁得罪他不是在找死。如果他不是黄三,那就更有好戏看了。”大树狡黠地笑着,出了仓库。
林旭急忙跟了上去,他现在不能告诉大树林永仁的真实身份,但要是大树真的伤林永仁,他就说出来,他这么想着,感觉不再那么为林永仁担心了。
他和断手跟在大树的身后,拐过了监狱的墙与仓库的房子组成的一条小道,到了可以看到C区休息场的位置,大树停了下来,急忙打量着脸上贴着纱布的假黄三,皱眉道:
“这家伙还真够能挨的,让豹子治不了的人,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了,你们说我是杀了他呢,还是放过他呢,以他现在的情况,我看他不是我的对手。”
“放过他吧,他伤的那么重,好汉不乘人之危。”林旭想也没想的说。
大树回头看了眼林旭道:“不会他真是你哥派来救你的吧,可是我等了十几年了,我活下来,可就是为了见到他,让他给我个说法,为什么害我。”
“我……”林旭结巴了,他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别我了,我们过去看看,要是他真的伤的重的不行,我就等他好了再说。”大树说着,对狱警招了招手,狱警急忙跑了过来,打到了禁闭区通向C区的铁网门。
扮成黄三的林永仁伤的有多重,林旭是见过的,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自己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得半年才能恢复,听到大树这么说,他的放就完全放了下来。
他们穿过了钢网门,来到了黄三的面前,来回打量着黄三道:“这一刀伤疤现在还没好啊,你不是会易容吗?怎么把自己整的这么难看,说说吧,你要怎么死,你别说你不记得当年把我害进监狱里是怎么回事了。”
林永仁同样打量着大树,戏谑地笑着,一点都不像是重伤的人。
这时候一个大个子的犯人跑了过来,一脸的幸灾乐祸道:“树爷,听说你跟黄三可是十几年的仇,你不准备做点什么?”
“我没准备做什么,我倒是想知道豹子想让我做什么?”大树说着,脸色一变,一背拳打在了大个子的胸口,大个子倒飞出去足有六米远,身体撞地出一声重锤击地面的响声。
那人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而林树则头也不回地对那人说道:“去告诉豹子那条狗,爷的哥不要他来管,如果他再也找人来唆使我跟人打架,我就割了他的老二喂老鼠。”
挨了一拳的人看上去顶多四十岁,五大三粗的,据说还是因为杀了人才关进来的,也算是个狠角,可是在大树的跟着,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树爷,牛啊,从来没见你打人,今天怎么了?”断手瞪着不大的眼睛,惊讶道。
“我今天遇仇人了,天仇啊,这事我得自己作主,还好他就说了一句,要是两句的话,我就断掉他的两根肋骨。”
大树说着,挑衅地望着假黄三林永仁,那样子挺像两个谁也不服谁,却又非要分出个高低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