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世子宋谆还没回来上课,他的‘光荣事迹’在上书房里却是人尽皆知了。这些孩子们并非真的懵懂孩童,多多少少知道些事了,听说,那日宋谆之所以能够顺利及时地去赶到太保家里求救,还得亏了太保教授的外伤救护知识。是以,这次学习溺水抢救,个顶个也都打叠起精神来,在最初的别扭好笑之后,也就端正了态度,认真学习和练习。
江夏背着手,在孩子们中间走过去,一组一组看过去,指点和纠正他们的错误和不到位的动作……
大兴帝一上午都在接见臣工,吃过午膳后,批复了一个半时辰的奏折,起身松缓松缓筋骨。
年丰捧了一杯热茶上来,大兴帝接过来喝了一口,淡淡问到:“上书房今天是江太保的课?”
年丰伺候大兴帝二十余年,若说最了解大兴帝心中所想的,年丰绝对是第一人。
他觑了主子一眼,陪着笑,状似随意闲谈道:“皇上说的是……听说,今儿江太保在西苑授课,说是教授溺水抢救之法呢!”
大兴帝微微挑了挑眉梢,将茶碗子往桌上一放,含笑道:“天气不错!”
旁边伺候的年喜最爱凑趣,陪着笑凑上来道:“天气晴暖,万木逢春,万岁爷若是能去赏一回,也不枉它们鲜艳一回。”
年丰眼角微跳,弓着身将茶盏放回桌上,眼角的余光觑着大兴帝一脸兴趣盎然地点点头,抬脚往外走。他连忙跟上,恭声询问:“皇上,可是幸御花园……”
不等他的话说完,大兴帝一个眼风扫过来,就让他脊背一寒,成功地消了声。
年喜也疾步跟着大兴帝往外走,经过年丰身边时,声音压的极低道:“咱们就是伺候万岁爷的!”
万岁爷高兴,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万岁爷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能管的?
其实,话已出口年丰就后悔了,年喜这一提醒,他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抛开种种犹豫,招呼着伺候的小太监跟上,随着大兴帝一路出了承乾门,往西苑去了。
坤宁宫里,梁皇后匆匆赶到偏殿里,四皇子就安置在这里。因为早产,四皇子出生体重就偏轻,体质也弱。月子里还算顺利,这出满月没多久,就有些拉肚子。报给太医,也只是让暖暖肚子,小心受寒——四皇子太小,药都没法用。眼看着早上的大便正常了,午后居然又拉起肚子来。
梁皇后身边的庞嬷嬷看着皇后一脸忧心,瞅着近前无人,低声进言道:“娘娘,奴婢听说江太医治小儿病多有巧方,不若,让人请江太医进来看看。”
梁皇后抿了抿嘴唇,目光从恹恹地窝在襁褓里,细声细气哭着的四皇子身上转回来,默了片刻方道:“江太医不是擅妇产么?”
庞嬷嬷低声道:“江太医主政防疫院的时候,开设的医馆里有两件奇事:一个是产儿用刀剖;另一个就是药汤走下道。”
梁皇后微微挑着眉:“本宫倒是听说,她们用刀剖腹取儿。那个药汤走下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庞嬷嬷附和道:“正如娘娘所想,就是往**儿里灌药……”
“咦……还能如此?”梁皇后惊讶道。
庞嬷嬷点点头道:“此法常用于如小儿无法服药者。据说,挺管用的呐!”
梁皇后蹙了眉头,迟疑道:“这……就拿本宫的牌子出宫去召江太医进宫……”
庞嬷嬷又道:“娘娘忘了,今儿是江太医给太子上课的日子,就在西苑呢!”
梁皇后看了庞嬷嬷一眼,再回头看看哭个不停地小儿子,到底有些意动:“可是……上书房的课,连皇上都没打扰过……”
庞嬷嬷低声道:“娘娘,皇上那么看重四皇子……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梁皇后略一沉吟,颌道:“那就劳烦嬷嬷亲自去西苑走一趟吧。”
当然,皇上那边,她也会另外打人过去禀报。
前头,四皇子拉肚子,大兴帝是知道的。太医过来看诊的方子,皇上都亲自看过的……自从四皇子病了,皇上基本都是每日早晚往坤宁宫里探视。若无暇亲自过来,也会打身边的大太监过来询问。想来,为了四皇子治病事紧急,即便有扰上书房上课,皇上也不会责罚怪罪的。
庞嬷嬷曲膝应了,转身匆匆出了坤宁宫,往西苑里去了。
这边,梁皇后则打身边的大宫女青鸾往承乾殿去,给皇上回报四皇子病情反复的一事。
眼看着庞嬷嬷和青鸾先后离开,梁皇后这才按捺住心思,回头从奶娘手中接过四皇子,轻拍着哄着,可四皇子的哭声就是没停没歇的,跟小猫叫一样,一声又一声,让她心疼又焦急。
这刚满月的孩儿,人事儿不知的,只知道不舒服哭闹,却半点儿说不出来的,让人着急上火,又无所适从……
梁皇后心疼的一揪一揪的,目光紧紧盯着怀里的孩子,手上却下意识地把动作放的轻柔了再轻柔。哄孩子的同时,她在心里暗暗祈求着诸天菩萨和各路神仙,保佑她的孩儿能够化险为夷,平安长大……她甚至在心里暗暗起誓:愿折阳寿来换取孩子们平安成长!
梁皇后抱着四皇子在偏殿里来回不知绕了多少圈,四皇子却仍旧哭闹个不停……
奶娘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垂着手立在不远处,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四皇子最初现拉肚子,查出是一个姓楚的奶娘吃了一口凉饭所致,当时,那个楚姓奶娘就被掩了嘴拖了出去。
四皇子生病之后,坤宁宫里又有四五个太监宫女被拖出去打板子了……眼看着四皇子的病情好转,又突然反复,这事儿必定会查。查下去,说不定哪个人又得倒霉。
正在此时,去承乾殿的青鸾先转了回来,脚步轻悄地走到梁皇后身边,附耳回道:“娘娘,皇上不在承乾殿,据守门太监说,一路出了承乾门,往西边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