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闹闹,几个孩子上了船。
船行湖上,莲叶接天蔽日,红莲妩媚清香,有贴着水面的湿润的风吹拂过来,让人暑气顿消,心旷神怡。
也正是到了船上,众人才知道船上棚子的可贵。有了厚厚的棕盖船篷子,才能遮住毒辣的太阳光,又不会阻挡水面的凉风,让人享受船上的舒适和惬意。
“这棚子看着不起眼,却比画舫还凉快呐!”宋谆有些好奇地敲着头顶的棕盖道。
朗哥儿看了看自家小舅舅,齐哥儿微微一笑道:“棕棚虽粗陋,却是隔潮遮阳最好之物,比密不透气的木料好得多!而且,不劈不腐,一个棕盖棚子不过二三两银子,却最少能够用上八到十年!”
其间,少年们到底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分花穿荷,‘巧遇’了一回采菱姑娘们的小船。看着一张张比红莲还娇艳的羞红脸庞,突然,宋谆戳戳宋允,低声笑道:“你也别看了,还是回去禀告娘娘,让娘娘替你开始选妃吧!”
宋允被闹了个大红脸,回头狠狠地瞪了宋谆一眼:“娘娘倒是没说我的事儿,倒是睿王妃前几日进宫谈起今年采选,请托娘娘替你操心着呢!”
这回,换成宋谆红涨了脸,气咻咻地蹦到船尾,掩饰自己的羞窘去了。
等船只划到芙蓉浦,几个人下了船,江齐送了几个小姑娘回去,朗哥儿带着宋谆去另一边钓虾,剩了宋允一个人,信步由缰,沿着湖水往另一边走过去,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渐渐染上一片孤寂来。
从记事起,他身边就不乏种种算计、暗害,亏得母后护他周到,让他平平安安长大……但,他不是不知道,那许多年,其他女人只生了两个女孩,其中不乏母亲的手段。但如今,父王变成了父皇,对靖南王一系又打又拉,让母后再不敢恣意压制后宫,这才让容妃、丽嫔先后诞下皇子。
有了这两个弟弟,明显朝中势力有所动作,一些与镇南王府有罅隙者,纷纷往那两家后边站队。而之前亲近与他的人,在他立为太子后,也更多的是尊崇、拘礼,而少了一份亲近。似乎,只有江太保江大人一人未变,之前惩治他毫不客气,如今也同样不留情面。但这种种严厉之后,也不难看出她对自己和所有学生的爱护、期望之心。
缓缓走着,宋允突然看见那边一座临水的小亭子里,有两个婆子看着一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很小,刚刚摇摇晃晃地学走路。只不过,这小姑娘不像大多数学步的孩子那样横冲直撞的,只是在不太大的青石桌面上缓缓地迈着步子。
却偏偏看不出害怕和胆怯来,只看着那小姑娘一只手扶着奶娘,一边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地迈着步子,小小的身子没有幼儿常见的臃肿肥胖,却并不让人觉得瘦弱,白的粉团儿一般的小脸上,黑莹莹的是眼睛,红润润的是小嘴儿……
“哎哟,这小姑娘生的真好……可惜太小了些!”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的宋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宋允微微一惊,随即紧紧地锁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觉得心中不快,强自压了压火气,侧脸低声呵斥道:“休要胡言!你也不看看身在何处!”
宋谆红了红脸,压着唇咳了两声,低声道:“我就是玩笑……我错了,再不敢了!”
宋允这才转回冷冷的目光,平复了神色道:“若我没猜错,这该是江太保的掌珠。……你说,若是让江太保知道你说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呃……”宋谆脸色一滞,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寒意让他生生打了个寒战。
他噗噜噗噜胳膊上的寒气,顺手扯了宋允的袖子,道:“太子哥哥,你可不能告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说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宋允懒懒地睨了他一眼,道:“我觉得日头太毒辣了,拿些经书晒狠了,纸张就脆了,反而损伤经书。你既然愿意替我,那就劳动你一回,去把那些经书收起来吧!”
“啊,太子哥哥……”宋谆满心苦,还想着求求情的。
却不妨宋允又补充道:“哦,你把那些经书按照序列安排整齐,装满一箱后,记得写一份封箱单,等人寻的时候也好寻!”
宋谆真是满心懊悔,却不得不屈服,连声答应着,匆匆去了。
宋允看着宋谆走远了看不见了,这才转回身,朝着那边亭子里走过去。
走得越紧,看得越清楚,小小的小姑娘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纱裙,头在两角梳了两个小小的羊角辫儿,每条辫子上都系着一串珍珠般大小的金铃儿,小姑娘走的缓慢,却仍旧摇动了头上的金铃,出非常细碎却清脆的铃声。
宋允不缺弟弟妹妹,丽嫔刚刚给他添了个小皇子,云昭仪的小公主也只有五个月,但宋允从没正眼看过那些孩子,尽管血缘上那些孩子与他同一个父亲,但他却从没觉得想要亲近那些孩子。
可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却不同,竟让他不知不觉地勾起了唇角,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边亭子里走过去。
宋谆看着宋允一脸微笑地走过去,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只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跟在宋允身后,也往亭子里走过去。
两个奶娘一个扶着曦儿在石桌上走路,另一个则低着头替曦儿熬着羊奶。
江夏当初现曦儿听力异常后,一阵着急上火,奶水一下子少了,再没能恢复。如今白天已经不喂奶了,只给曦儿喝羊奶补充营养。好在,曦儿不挑嘴,很爱喝加了杏仁去了膻味儿后的羊奶,这才没让曦儿亏了营养去。
俩你哥哥奶娘各自专注着自己的活计,没有注意到从一道栀子花墙后边转出来的两个少年。
曦儿却恰恰好朝着这边,眼看着宋允宋谆哥俩走过来,小丫头停住了脚步,歪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少年,眼睛眨呀眨地,然后糯糯地问:“锅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