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霜姑娘亲自登门,向顾三爷道歉去了!”白芍小丫头神秘兮兮,两眼冒光地回报道。
江夏这才知道,越哥儿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叫若霜……哈,冷若冰霜么?还是表示自己冰清玉洁?
她淡淡一笑,抬眼赞许地看了白芍一眼,道:“嗯,继续注意着那边。”
一个赞许的目光,已经足够白芍小丫头欢喜满满了,她连连答应着,垂会退一步,脚步轻快地转身去了。
江夏垂着眼喝了口茶,这才起身,往西屋书房里去了。
芷兰带着云香、川香在西屋书房里核算着各地作坊、铺子、庄子送来的账目。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汇成一欢快的歌传出来,让家里上下诸人都有了一种隐隐的喜悦兴奋——因为,算盘声响起几乎成了年末的标志,而到了年末,也就意味着将要放年底的大红封和各式年货年礼。徐家的大红封和年后年礼素以丰厚著称,只不过,除了徐家人外,再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罢了。
江夏走到西屋里,并没有影响正在核算的几个人,清脆的算盘声里,她随手拿起一本核算过的账目,翻阅。
她的心算能力极好,随手翻了几页,目光从一排数字上滑过,心中已经快速地做了计算。她的手指缓缓地翻着账簿,每个丫头身后随机地抽检几本账簿,看着她一页一页核算飞快,时光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滑过去了。
又放下一本账册,看天色已近中午,江夏也就起身,走出西屋,往越哥儿的院子里去。
年底她要核算账务,要处理交接往来种种庶务,还要考核各处的人事工作,当然,少保教授的差事也还在继续着,这就让江夏几乎挤不出时间来陪两个儿子。之前只是交给奶娘和丫头们照料,如今囡囡回来了,就主动接过去照料。
一进门,看着囡囡坐在暖榻边沿,两个孩子跪在暖榻上,伏在榻几上写写画画异常投入时,江夏轻轻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看来,两个孩子和囡囡相处的很愉快。而看囡囡脸色平和,微微含笑的,并没有多少疲倦之色,也知道两个孩子挺乖的,没有让囡囡太受累。
终于,囡囡回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夏,连忙起身迎上来。
朗哥儿和迅哥儿也抬头看见了自家娘亲,朗哥儿大了些,有了些自制力,迅哥儿却不管不顾,甩手掷下手中的笔,撅着小屁股跳起来,奔着江夏就过来了。
江夏连忙快走两步,迎上去将小东西抱住,低头亲亲儿子的额角,蹭蹭儿子胖乎乎的脸蛋儿,低头欣赏起儿子的大作来。
午饭,江夏与囡囡和两个儿子一起吃的,吃完,江夏带着两个儿子与囡囡告别,各自休息。
小睡一会儿,江夏带着孩子们起来,略作收拾,大皇子宋允和睿王世子等孩子已经到了。
这一天,江夏要带他们去的仍旧是天坛庙的糕饼铺子,不过不再让他们学习采购、了解物价,而是带着孩子们去核对一个铺子的年底账务,盘结库存,还有清理账务。
大皇子和睿王世子两个小组就分别得了一页账单,都是京城王孙贵族、达官贵人府上的账单。这些人一旦确定一个铺子采购,一般都会长期采购,但账务不是实时结清,而是会在一定时间后结算,其中,有月结、季结,也有年结的。
为了让孩子们真切体验,江夏没让他们坐马车,还让他们换了伙计们的衣裳,普通粗棉布的棉袄棉裤棉鞋,头上戴一顶标识性的棉帽子,孩子们刚开始穿上还觉得新鲜兴奋的,等走出门去,迎上腊月里凛冽的寒风,一个个登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他们下意识地重新围了脖子上的围巾,锁了脖子,弓了背,抄了手……然后互相看看,一路小跑着往需要收涨的官员家跑去。
短短一条街道,二三百米的距离,孩子们奔跑的气喘吁吁的同时,身体也因为运动热乎起来。一个个半大小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有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从他们嘴巴里、鼻孔里喷出来,脸上,却已经没了最初的畏惧、瑟缩,脸颊也不知是因为寒冷刺激,还是兴奋,变得红彤彤起来。
孩子们收债的差事办得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大概因为这些孩子们年纪小,认识的人有限,更何况那些府中负责采买的管事们,更没有几个认识这些真正的天潢贵胄了。
直到暮色初临,孩子们才半是沮丧半是兴奋地转回来,一个个小脸冻得红彤彤的,眼睛却没了出门前的嬉笑,多了一片沉淀和思索。
江夏早就准备好了热乎乎的羊肉汤,一人一碗喝下去,孩子们一个个活泛起来,寒气散去,唧唧喳喳地说起自己的经历来。
吃饱喝足,卡着宫门下匙的时辰,把孩子们送了回去,江夏这才带着朗哥儿和迅哥儿回了家。
徐襄裹着斗篷从二门旁的账房里迎出来,接过迅哥儿抱在怀里,搬着妻儿一起进去。
回屋里洗漱更衣的时候,白芍小丫头又溜进来回报:“夫人,那位若霜姑娘吃过午饭就在屋子里弹琴,顾三爷隔着院墙吟诗呐……嗯,嗯,奴婢愚笨,没听懂顾三爷念叨的什么东西,只听得‘丝’‘绸’……也不知道,顾三爷是不是想买丝绸送给若霜姑娘……”
江夏一口茶几乎喷出来,斜着眼睛瞥了瞥一脸困惑的小丫头,要着摇摇头道:“很好,先下去吧!”
白芍小丫头曲曲膝,退了下去。
江夏垂着眼,看着手中的茶盏,嘴角缓缓浮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丝绸?是思念和愁绪吧?认识还不到一天呐,就又思念,又忧愁的啦——啧啧,还真是酸!
还真没让她失望,顾三真是个多情种子呀!
只不过,考虑到顾家和林家,她还是不能做得太过分了。顾三不是思念么?不是忧愁么?那就让他坐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