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小鱼儿年纪不小了,顾青茗又是知根知底之人,两个人能够走到一处,实在是难得。
大兴帝果然决然果断、雷厉风行,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顾青茗的求亲,并颁下旨意,将原来的肃王府改为长公主府,内务府拨人赶着去修饰一番,过完年,出了正月,二月二十六乃是黄道吉日,定为长公主大婚日。
顾青茗从承乾殿里走出来,嘴角含笑,步履却略显沉重。他错过了一次,不想再错过一次,这一次,他哪怕付出所有,也要把握住。
可是,当看到宫门外等着的马车时,他还是愕然了一瞬之后,瞬间红了眼。
——他就知道,她懂他!
小鱼儿和宝儿叽叽咕咕地窝在听风轩二楼上说着话,江夏无声地下楼,与门口的白果白薇招呼一声:“我去厨房看看!”
两个丫头连忙垂曲膝,江夏微微颌下楼而去。
厨下,枝儿正亲手收拾两条大鳙鱼,两只砂锅备好了,准备制作鱼头豆腐泡饼——小鱼儿不能吃辣,赵宝儿还喂奶,注定了只能用白汤。而另一边,顾老三顾青兰同样沾不得辣,那位的肠胃不好,沾一点点辣就会拉肚子!
江夏走进来,扫了一眼,淡淡吩咐;“做一个泡椒鱼头吧!”
枝儿愕然看过去:“夫人……”
江夏没有多说,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顾三不能吃辣,顾二却是无辣不欢。她清晰地记得,她种出辣椒后,第一次做鱼,顾青茗吃的满头大汗,却畅快淋漓,连连赞叹……
顾青茗这许多年,为了顾家,为了肃王,为了他们这些朋友……为了她,已经付出太多,太辛苦了。但从今之后,他应该能够轻松些了!
或者,小鱼儿以后每次过来的时候就不再是娘儿仨了,而是一家四口……不,五口、六口……她做的泡椒鱼头、泡菜、青椒牛柳……等等辣菜终于有人一起分享了。偶尔的,还可以共同小酌一杯……
因为在家里,江夏就穿着一套最普通不过的暗红色立领兔皮小袄子,搭了一条靛青色精绣干枝梅花的羊皮裙子,身上裹着最常穿的靛青色狐皮斗篷。
脸色如玉,眉目清俊。尽管身形纤瘦,却脊梁挺直,目光镇定,仪态从容……美人如玉,沉静似水,又秀立如竹,让人不经意间忽略了雌雄。
当顾青茗走下马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目光如水,清澈通透,就那么一眼望过来,顾青茗就觉得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缓缓朝着江夏走过去,然后,停在江夏面前三步处,站定,对视,微笑。
江夏同样报以温暖的微笑,然后,转身,道:“走吧,鱼儿等着你呢!”
顾青茗敛去心底最深处的一声轻叹,含笑颌,跟上江夏的步子,一步步往后院走过去。
“以后,商队那边可能要让郑兄弟多操心了!”顾青茗语气淡淡的。
江夏也没有丝毫意外,同样淡淡地点头应着:“嗯,各处的人手都很得力,咱们也不必太担心了!”
“嗯。”顾青茗应着,没有再作声。
江夏也没有再找什么话题,只默默地陪着他走这一段路。以后,他的身边就会有小鱼儿相伴相随,直到终老了。
来到听风轩外,江夏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顾青茗,没有说什么,顾清茗却会意地点头应和。
江夏转身进门,上楼,拍拍小鱼儿的肩膀,指指窗外。
小鱼儿一脸惊喜绽开在脸上,赵宝儿也笑起来,推了愣怔怔的小鱼儿一把,她顺势跑了两步,来到窗前,俯身,就看到听风轩下,那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长身玉立,如竹如松!
尽管是俯视角度,小鱼儿却仍旧觉得,那个人高大伟岸,坚实可靠……能够让她依靠着,一直走下去。
“唉,别在这里傻看着,还不快下去!”赵宝儿又在小鱼儿身边提了个醒儿。
小鱼儿回身看了看江夏和赵宝儿,满脸羞涩,却绝没有半点儿怯懦和迟疑,她点点头,提着裙子快步走出去,奔下楼,一直走向那个将要与她相伴而行的男人。
“云岩!”小鱼儿仰着头,轻声呼唤。
顾青茗伸手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将小鱼儿严严实实地裹住,俯视着她,含笑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明年二月二十六的婚期。”
小鱼儿的眼中迸出耀眼的喜悦来,一转不转地看着顾青茗,好一会儿才道:“皇兄,没有为难你吧?”
顾青茗欣然而笑,摇摇头道:“没有……我以后不必经常出门了,过完年,我就去户部任职,五品郎中……你别嫌弃我品阶低呀!”
小鱼儿扑哧一下笑出来,目光却没有移开:“我在想,若是皇兄不答应,我就自请为民,嫁给你。”
顾青茗抿紧唇角,伸手,将眼前的女子拥进怀里。
是,不管她是公主,还是庶民,从今后,她都只是他的妻子!以后,还会是他孩子的母亲!
赵宝儿双手紧握在胸前,眼眶里盈着泪,哽着声音道:“小鱼儿这回该找对人了!”
江夏淡淡道:“找不找对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我只知道,他们再这般下去,明儿大概顾家老二就该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了!”
“哈哈,对啊!”赵宝儿笑开了怀,扶着窗台往下喊:“喂,鱼儿,你小心你家顾老二冻感冒了啊!”
小鱼儿这才猛地想起,他们再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登时心里一慌,却终究不是年少时那般模样,而是缓缓抬起头,与顾青茗对视一眼,脱下身上的斗篷,交还给顾青茗:“别冻着。你三弟也在前头呢……”
话说到此,微微一笑,倏尔转身,脚步轻快地跳上听风轩的台阶,回转身,莞尔一笑,摆摆手,然后匆匆往听风轩二楼上去了。
顾青茗看着那空空的台阶,又缓缓抬头,瞥了二楼上那个已经关上的窗户一眼,抖开斗篷披在身上,转身,一步一步,往前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