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林郦娘见过三婶和堂妹一次,只觉得气度俨然,举止得体,待晚辈们也不乏亲切的,这才在得了婆婆的话之后,很积极地帮着去江夏那边联络,想着撮合堂妹与江越的婚事。
谁成想,这一次三婶带着堂妹进京,每每谈起徐家、江家,堂妹未出阁的小姑娘,不肯多言也还能说个羞涩矜持,但三婶这是个什么态度?话语之间,竟隐隐透出对江家家世的轻蔑来……
林郦娘在惊讶之后,就有些了然了,出身大族的三婶,大概是嫌弃江家的庄户出身吧?或者……还看不惯,江夏以女子之身,却出入朝堂,位列朝班?
察觉到三婶的态度有异,林郦娘就有些冷了心,这也才有了之前那个婆子毫不客气的说话。
江夏对两个婆子只是微微一下,继续往裴家夫人陈氏屋里走过去。
知识分子自恃清高,也不是一时一世的,哪怕到了现代,情况也差不离。
在江夏心中,清高自傲并不算大毛病,但前提是,懂得尊重别人,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充满着自身优越感,瞧不起天下人!那样的日子没过!
一路进了陈氏的院子,林郦娘已经迎到了院门口,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子,心里已经有了数。
她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挽了江夏,低声道:“好几年没见三婶和妹妹了……这回一见,气度更是不凡。哈哈,都到门口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进去见见就知道了。”
江夏瞥她一眼,安抚地笑笑。随着林郦娘进了屋门。
她与林郦娘交往几年了,对林郦娘的性子还是了解的,这人是有些小心机,但待她还算诚恳,这件事,大概起意是好的,只不过,正如她说的‘几年没见’,人家有所变化,或者她本来就不太了解,都是平常。
两个人携手进了正堂,江夏抬头看见上面端坐着两位中年妇人,一位衣着华丽却不失清贵的是陈氏,另一位衣着素净的,应该就是谢氏了。
尽管,自家儿媳与江夏交好,陈氏却不敢托大,毕竟江夏夫妻的品阶地位在那里,即便两家私交不错,却也不好怠慢的。
“许久未去给夫人请安了,夫人可别嫌弃我懒啊!”江夏笑着拱手见礼。
熟悉她的都知道,她平日出入着男装的时候多,行男子礼仪也习惯了,并不觉得别扭。陈氏也连忙起身迎着,笑着扶了江夏,引着她往里走,一边道:“你与我还客气什么?这看着也快到日子了,可还好吧?”
江夏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肚子,含笑道:“劳夫人惦记着,您让郦娘带的点心真正好吃,清甜不腻的……嘿嘿,您可别笑话我。”
陈氏失笑着摇头,道:“笑话什么,跟我就该这样,虚着假着的,那就生分了。”
说完话,陈氏一回头,就见谢氏仍旧端坐在哪里呢,眼底不由一冷,随即笑着给江夏介绍道:“我家三弟妹恰好进京,今儿一并出来走动走动……你只在京里,大概不知道,我三弟在扬州开了个书院,只一心教书做学问的,日子过得风轻云淡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得的。”
江夏看着谢氏微笑着略略点头,就转开了目光,只与陈氏一起坐了,说笑俨然。
那边谢氏坐了一回,大概是被冷的受不住了,几次想要开口插话,却无奈没人搭她的话头,那面皮儿竟渐渐紫涨起来,有些撑不住的意思了。
江夏的目光扫过屋里,也没见到裴家的芳卿姑娘,等说了一回话,陈氏才仿佛突然想起今日的目的来,回头看着谢氏道:“芳卿那丫头去赏花怎地还没回来?我打个人去寻一寻吧……今儿这院子内外人多眼杂,可别让人给冲撞了去!”
谢氏也诧异自家女儿为何去了这许久未归,听陈氏提起,自然连忙答应着。
江夏略略坐了一回,也就辞了出来。至于那芳卿姑娘,不见也罢!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齐哥儿和囡囡两个也前后脚地回来了。
江夏看了看两个人,看到囡囡鬓角鼻尖的细汗,不由失笑道:“怎么走这么急,看热成这样……喝杯茶,解解渴!”
囡囡连忙笑着应了,接了茶捧在手里慢慢地喝起来。
江夏心里想着裴家的事情,也没太在意两个小的,等两个人略缓了缓,就让人送了定好的素斋上来,大家一并吃了,略略歇了片刻,就起身离开铁槛寺,乘车回城了。
随着月份增大,她也越来越笨重、吃力,这么一路颠簸来去,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进了三月,园子里百花次第开放,争春斗艳,美不胜收。江夏也就每日来到园子里,选一处坐着,赏景怡情。
去铁槛寺的隔天,林郦娘就上了门。
江夏正坐在听风轩二楼,听到通报,就让人直接将人带到她面前来。
估摸着林郦娘大概要到了,江夏才懒懒起身,走到屋角洗了洗手,略略整了整衣襟、鬓角,这才缓缓下楼,迎到门口。
遥遥地,林郦娘看见迎出来的江夏,就直接了当道:“偏你总是这般拘礼,你这身子重,跟别人也罢了,跟我还讲究这些,岂不是自己受罪?”
江夏懒懒一笑:“我不过是在楼上坐的久了,正好借机下来疏略疏略筋脉罢了,你就别教训了,我知道轻重的。”
“得,在你面前,我还真是不敢卖弄,你知道轻重就好!”林郦娘说着,还是伸手扶了江夏,一起走进听风轩去。
那日在铁槛寺多少有那么点儿不愉快,江夏也想着与裴家婆媳俩交流交流,毕竟,她们俩家走得近,却也真的没到与小鱼儿、与王太医家的那么亲近。大家都是一朝之臣,能不交恶最好还是不交恶,多种花少种树,哪个年代都是一样的道理。
两人落座,喝了一会茶,林郦娘才开口道:“我婆婆让我给你带个话,只说与三叔家来往不多,了解有限,没想到弄出这么一番尴尬来,她让我代她向你道个歉,只让你安心养胎,等着生产。至于越哥儿的婚事,她再另寻摸好的,争取以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