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嵘西线归来之后,就被任命为神风营统领,正三品。
但,不论是粱嵘之前与宋抱朴的关系,还是看亲妹子梁王妃,粱嵘都不该与小皇帝和太后走的太近呀!这么明晃晃地从承乾殿里走出来,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粱嵘倒是不意外见到江夏,面色淡然地拱手见礼:“江夫人!”
江夏笑笑,同样拱手回了一礼:“梁将军。”
原本想着两个人只是礼节性招呼便罢,却不想粱嵘却再次笑盈盈地开口道:“听说朗哥儿病了,宝儿在家惦记的不行,却因着你吩咐了,一直不敢上门,今日,既然江夫人能进宫,想必,朗哥儿的病是大好了吧?”
江夏微微笑着点头:“劳将军垂询了,朗儿的病基本好了。你回去也与宝儿说,过一两日,我就打人去请她!”
粱嵘拱拱手道:“有了这话,她也能安心了。我先行先一步,告辞!”
江夏拱拱手,送走粱嵘,转回头来,看见了迎在门口的福宁公公,两人目光相对,都是心下一酸。
曾几何时,成庆帝在的时候,江夏与福宁福顺都是极好的关系,如今他们再次在承乾殿相见,殿里的人却已经换了。而且,眼看着里边的母子也岌岌可危,朝不保夕……
江夏抿了抿嘴,想撑起一抹笑来,却终是没能做到。她拱拱手,涩然道:“宁总管……”
“嗯,江大人请进,太后和皇上等着你了!”
江夏半垂着眼点了点头,随着福宁进了大殿。
母子俩都在偏殿中,景妱娘正揽着懋哥儿认字。旁边太监、宫女站了两列,却都像不会喘气儿的木头人,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不太大的偏殿,明明有十多个人,却偏偏显得空旷冷清的很。
看着景妱娘揽着懋哥儿的情景,江夏突然就想起了宋抱朴前一天说的话,小世子宋允明明比小皇上还小一岁多呢,宋抱朴却已经替儿子寻找启蒙的伴当。小皇上都六岁了,启蒙的帝师却迟迟没有落实,更不用说读书的伴当了!
没了爹的孩子,不论平民百姓,还是贵为一国之君,竟都是这样,无依无靠的,成了无根的浮萍一般。
江夏下意识地就想告诉景妱娘,为小皇帝安排老师,安排伴当……能给小皇帝做老师的,必定会誓死维护小皇帝;能够给小皇帝作伴当的,将来也会是小皇帝最亲近最坚定的拥趸。
可,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音来。
景妱娘怀里的懋儿也看见了江夏,欢喜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却没有大声叫,更没有动作……那一张努力克制着欢喜的小脸,却让江夏心中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体弱的几乎夭折了,好不容易养活大了,眼看着也身体也恢复康健了,却突然失了父亲的庇护……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那样幼小瘦弱的肩膀,却要挑起大庆朝这个沉重的担子……
有一刹那,江夏脑海里甚至窜上一个念头,若是摄政王没了后代,懋儿是不是就会安全了?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就让江夏暗暗打了个寒颤!
这个念头太罪恶、太恐怖了!
同样是孩子,懋儿无辜,那个小世子允儿,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胡思乱想间,景妱娘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头朝着江夏看过来:“夏娘来了!”
江夏半垂了眼,挑袍子跪下去,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后!”
景妱娘叹口气,道;“夏娘,你我情分何必如此?再看我们母子这里,冷清的门可罗雀的,你又何必还如此拘谨!”
江夏猛地抬起头,就见景妱娘满眼哀怨,在她怀里,小皇帝懋儿脸色微微有些白,表情紧张,已经没了刚才一闪而逝的灿烂笑容。
突然,她觉得小皇帝好可怜。不仅是失了父亲,还因为他的母亲太软弱,根本无法替他撑起一片生存的空间!
“太后,”江夏沉声唤道,“君臣之礼不可废,微臣虽然粗陋,却知道为臣之本……也恳请,太后为了皇上,打点起精神来。”
景妱娘目光如炬,盯着江夏看了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放心吧,我有一口气,也会努力护着我的懋儿长大成(chng)人的。”
江夏再抬眼看过去,景妱娘已经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旁边的小皇帝似乎还反应不过来,正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是了,景妱娘出嫁前就不是小白花类型,自己做主嫁给宋希行,又在宫中历练多年,怎么反而软弱了去?或者,连朗儿周岁她们母子摆驾出宫,也是有意为之吧!
江夏有了一抹了然,心里也就没了之前的难受酸涩。
她拱拱手,“微臣给皇上和太后请脉!”
请了脉,江夏写下脉案,转回来对太后景妱娘道:“皇上龙体康泰,只是思虑稍多些,睡眠不安,食不知味,还请太后多予开导、梳理,让皇上快活起来才好。”
说着话,她回身从自己的药箱子里取出一个匣子来,递给福宁公公。
福宁公公捧了,又送到已经雀跃难耐的小皇帝手中。
小匣子里是江夏找人画的连环画。她没有弄什么童话、小故事之类的,而是挑选了《前朝史》中的一些小故事,画成连环画,送给小皇帝。
这个孩子,在成庆帝被毒死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不会再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她也不能生生给他按上个虚假快乐的罩子去。
小皇帝拿了图画书,立刻捧着向太后景妱娘献宝。
景妱娘略略翻了两页,就露出一抹笑来,抬眼对江夏道:“难为你费心了。”
江夏拱手道:“些许玩意儿,不足太后娘娘挂齿。”
略略一顿,江夏又道:“京城大头瘟疫情仍旧未歇,今儿微臣觐见,还想着能否请太后主张一下,给孩子们筹募一些善银,好能够义诊和放药物……”
景妱娘微微挑了挑眉头,随即吁出一口,露出一抹衷心的笑容来:“那是自然!”
之前听到人传言,江夏去见摄政王了,江夏去摄政王府给小世子看诊了……景妱娘不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