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江夏将另外一顶雪兔皮的帽子递给芸娘:“梅娘梳了双环,芸表妹却是梳了髻的……索性,这一路过去,咱们都是要坐车的,戴不戴帽子也不妨碍。”
芸娘双手接了帽子,曲膝谢了,然后将帽子递给身边的王氏。
众人没再多话,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与郑氏和刘氏打了招呼,就告辞出门,往二门上乘了马车,相跟着出门,一路往城门外行去。
这胡同小街上,有各家各户扫了积雪,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只是等到了大街上,因为积雪无人清扫,反而难行起来。积雪太厚,车轮子压进去陷了小半下去,特别是前头的车,行进起来就特别费劲。车夫不得不下了车,用手牵着马匹的缰绳,一步一步,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
江夏挑着车帘子看了看外头,暗暗叹了口气,回头对徐襄道:“后边车上放着好些烈酒,让人给车夫们分散分散,一人一葫芦,让他们喝一口,也能去去身上的寒气!”
徐襄笑着应了,挑起车帘子吩咐了外头一声,自有人飞奔到后边去,给车夫和随行人员分去。
江夏看着,回头对徐襄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徐襄无奈地笑笑,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你累了就睡会儿,到庄子上还早了!”
江夏怀了身孕,本来就容易倦怠嗜睡,徐襄这么说,她也就顺从着,拉了拉两人身上盖的薄被,歪在靠枕上,手拉着徐襄的手,竟真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了城门,江夏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接着又是唿哨连连着,车子颠簸的也厉害了些……
她索性搂住徐襄的腿,如一只树懒,贴在他身上沉沉睡着。任由车子颠簸,她的身子在车厢里滚来滚去的,居然也睡了一路。
没想到,城外的路反而不是太难走。夜里的风将相对宽阔的道路上的积雪吹去不少,路面上的积雪反而不是太多。也就颠簸了些,速度却比预想的快出不少。
如此,未时末,一行人也就到了庄子上。
江夏被徐襄唤醒,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察觉到身下的车子还在晃,光线却已经暗了,她不由问道:“还没到啊?难道还要走夜路?”
徐襄笑着捏捏她的鼻子,低声道:“到了,已经到了庄前,你起来,略略缓一缓,过会儿好下车!”
江夏应了一声,懵懵懂懂起身,接过徐襄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就赶忙把杯子搁下了。
她一路睡得太沉,都没去处理生理问题,这会儿醒了,却现快憋不住了。
头睡得乱糟糟,也没心思理会,只用手拢一拢,拉住斗篷的兜帽一下盖住,只露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来,然后,车子一停,就催着徐襄下车——
主子来了,庄子上惯例都要来接着的,见礼寒暄的,既然徐襄来了,男主人自然要走在前头。这种基本礼仪,江夏已经熟稔于胸,不会再排斥吐槽了。
徐襄被她催的有些哭笑不得,匆忙下车,自然而然地回身来接妻子。
车底下,庄头丁松年带着庄子上十多个管事,还有庄子上的几个婆子在那里候着,男人们一片愕然,女人们则一片艳羡——老爷对夫人太好了!
在徐家的车子后边,十多辆车子也到了。
顾青茗一下车,抬头就看见前头江夏有些无力地倚在徐襄身上,他的眼底蓦地一暗。倒不是看不得这两人恩爱,却是察觉到了江夏的一丝异样。往日在人前总是如兰如竹的人,什么时候,见她这般软弱过?
难道是身体不适?无力支撑?
毕竟,怀着即将五个月的身孕,又接连生气、劳损,导致胎气不稳,这才刚刚好转了,又大雪天地拖着她来了庄子上……真不知徐襄干什么吃的,不但维护不力,还不知爱惜……
明明很理智的人,这会儿却有些遏制不住满心的愤怒!
那边,江夏下了车之后,也很快就打叠起精神来,恢复了一贯的状态,与徐襄并肩而立,含笑应对着庄上人的问候。却也在见了礼之后,就笑着朗言道:“丁管事,这大冷天儿的,咱们就别在这里挨冻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丁松年连忙笑着退开身,躬身相请着,一边道:“见着老爷和夫人都欢喜傻了……”
江夏笑着摆摆手:“我知道你身子骨结实,抗冻耐寒,可不要在我面前显摆了,显得我越不中用了!”
一路说笑着,进了庄子。
江夏对这里熟悉的很,这庄子本就是她出手置办的,又在这里开办了制药作坊,建了大棚,种蔬菜、种蘑菇。当然了,玉米、土豆和红薯的推广也是在这里的。想当初被恭谨伯贺家贱卖掉的庄子,如今已经成了京郊最红火的地方,原来只有二百多人的小庄子,如今已经建成了方圆十里,人口近万的大庄……就看人口规模,最繁华的镇子都比不上,跟少小一点的县城相仿了。
众人一路进了屋,男人们就由江越江齐哥俩招呼着,在大厅里侧的净房里略作梳洗整理。女客们则由囡囡和小妹照应着,经过穿堂,进了后院。这边屋子里,温暖舒适的,充当净房的耳房里备了热水,而如厕则再往里走,在耳房后边相连的是一个厕所,做了水冲式马桶,真正的干净无味,让女客们赞赏不已。
众人洗漱、整理了,这才重新做了分派。囡囡和小妹指挥着丫头婆子将各自主子的行李送进住处去。外边忙乱着,江夏却带着顾家大少奶奶卫氏、郑芸娘、郑梅娘,还有王瑗娘姐妹,一起上了暖炕,各自或倚或靠着,捧了热茶喝着休息起来。
没多会儿,囡囡和小妹转身进来,梅娘拉了小妹,将她的手捧在手中暖着,卫氏则将囡囡搂在怀里。
卫氏道:“这孩子年纪小小,却能这般气度,真真是越看越让人稀罕,江家妹妹,不若就给了我,让我疼她去!”
江夏微微讶异着,随即笑道:“多一个人疼她,我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不过,不怕你们笑话,我本就懒散,如今身子重了,更是不爱操心理会这些,索性有她,替我上下打理的停当,若不然啊,还不知糟烂成什么样儿呢!”
卫氏一听这话,心里明白,这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却没有答应,也没拒绝……果然,是个灵透的。
也好,她不答应也有不答应的好,她也正好看上几年,这会儿秋娘不过十岁出头,再长上四五年才能谈论婚事,谁知道都那会儿,会不会改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