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与卫氏和林家六娘寒暄了几句,又转向旁边,与顾家老大顾清芝见了礼。顾家老三顾清兰倒是没见人,江夏只烦他好好地又把林六娘推出来,六娘有了身子后,本就害喜,还要到人前来撑着,岂不是遭罪!
因着江夏身份特殊,又没请其他客人,也就没分男女,一行人一起往里走,绕过一道花墙之后,竟是一片湖面扑面而来。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有了些热度,湖面上却有风带着清亮亮的水汽拂过来,让人心胸一清,豁然开朗。
“只听说你们家别苑以梅闻名,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江夏扶着林六娘,低声赞叹。
林家六娘婚后添了一份娴静温婉,少了些少女时的活泼跳动。
听了江夏这话,她温婉一笑道:“这沁雪苑原本就是以水为胜,夏有莲荷,秋有菱,只是我曾祖爱梅花,得了这园子后,将原来杂七杂八的花树除了,遍植梅花,后来,才渐渐有了沁雪之名。
“唔,想当年的老爷子也是妙人,如此一来,夏有荷花秋有菱,冬天还能看梅花,岂不是常年有了好景致!”江夏低声笑。
卫氏在旁边含笑听着,看江夏与林六娘低语浅笑模样,果然如她听闻,这位传奇的女太医与林家颇为熟稔。看来,老三的亲事是她搭线的话也是有谱的了。
一行人沿着花园小径,蜿蜒而行,一直来到岸边。
这边早就停了一艘画舫,几人隔着堤岸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一个身着绯衣,顾盼间神采飞扬的青年从船舱里走出来,老远就扬起一脸笑,朝着众人拱手见礼。
当着顾家老大和卫氏的面儿,徐襄和江夏自然不好太不待见顾清兰,各自含笑回了礼。顾清兰一个箭步跳下船,又笑着拱手向卫氏和江夏道谢:“劳烦大嫂和江大人照应我家六娘了。”
林六娘被他这一句话说的脸色绯红,但那含羞带嗔看过去的目光,却柔情似水,饱含深情。
江夏看着这般恩爱,心里也为六娘欢喜,却并不买顾清兰的帐。
卫氏倒是颇有大嫂风度,温和一笑道:“老三是个傻的,一家人怎地说起这生分话来。”
回头,卫氏又向林六娘道:“老三看着读书很灵光,对人却是个憨实的,看中谁,就一门心思对谁好。”
江夏听着这话,还真是……再转眼看林六娘,却见林六娘满心喜悦,看向顾清兰的目光也更加温柔缱绻了些,看来这个沉浸在恩爱幸福中的傻女子,已经把卫氏所说的‘谁’带入成她自己了。
却不知,之前,顾清兰与那店家小姑娘也是情深似海,一片痴心呢!
说笑着,众人依次上了画舫,也不做两处,就在画舫中设了几个小几,三对夫妻各自结伴坐了,顾清芝夫妇年纪大,坐了上手,江夏徐襄和顾清兰夫妇各自坐了侧位。
又有大幅的双面绣鱼戏莲叶间屏风,还有蝉翼纱的纱幔低垂,矮几,蒲垫,佳肴美酒,伴着船外大片的碧波,还有已经长出来的亭亭如盖,映日荷花,真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悠然惬意的很呢!
饮了几杯酒之后,江夏先起身,“六娘常坐怕是不适,我带她去船头松散松散,你们继续。”
卫氏也立刻起身,柔柔笑道:“是我疏忽了。走,我们一起,让他们喝酒说话去。”
女人们离了席,这边三个人也就不再再说些见闻异趣,转而谈论起朝中局势,权谋利益来。
却说江夏三人到了船头,林六娘一声吩咐,就有婆子抱了软软的毯子过来铺了,又抬了一张四方小几过来,紧接着,又有人飞快地打了偌大一把凉伞遮阳,又送了干鲜果品,蜜饯点心、茶水等物上来。
江夏笑着向林六娘竖了竖大拇指,林家六娘却低声道:“这里边倒是有一半是从姐姐处偷师来的。”
卫氏只拿着一只抱枕看着,笑着道:“这东西初见似乎有些怪异,仔细琢磨,倒是惬意舒适的紧。”
林六娘和江夏都笑,三人一起坐了,林六娘自然坐在中间,江夏和卫氏分作两旁。
江夏笑道:“大少奶奶来京里可还住的惯?”
“若是不嫌弃,你叫我大嫂吧,或者叫雁姐姐也行。”卫氏没有回答江夏的话,先纠正了一下江夏的称呼。她的闺名林雁,让江夏叫她雁姐姐却是有心交好的意思了。
江夏微微一笑,看了林六娘一眼,道:“既如此,那我就与六娘一般,称你大嫂吧!”
江夏这个选择在卫氏的意料之中,没有选择姐妹相称,也是觉得彼此初见,没有那么熟识亲昵,就姐姐妹妹的,她实在叫不出口。
卫视也不勉强,笑着点头应了,转而道:“我祖籍潍县,也是北方生人长大的,当初随夫赴任,初到江南也不适应,那边天天淫雨霏霏的天气,最初一年真是难熬,可住了十多年,也习惯了,再回北方来,反而觉得干巴巴又是一个难熬了。”
说着,她自己先笑了:“人随物变,其实耐着性子忍一忍,习惯了也就好了。”
江夏听着这话有理,笑着点头应着。林六娘的笑却多多少少有些勉强,卫氏这番话看似说她自己的经历,她听在耳朵里怎么觉得,有些刺心呢?
说说笑笑的,午时过了,未时一刻,船舱里的三个男人才散了,画舫渐渐往岸边靠过去,众人弃船登岸,江夏止住了还要相送的林六娘和卫氏,只由顾家兄弟相送到垂花门内,登车辞了去。
看着天色尚早,江夏也不想就这么家去,每每出来与那些夫人小姐的呆久了,她总觉得心里累,于是问过徐襄之后,就让马车往天坛寺旁的南市去了。
徐襄陪着江夏逛了两家绸布庄、饰铺子,江夏也陪着徐襄逛了三五家书坊、文房铺子,两个人将买的东西让店伙计送回家去,自己却转而往街角的一家茶楼而去。
这家茶楼建在街口,江夏和徐襄在二楼临窗的雅室中落座,江夏自然地凭栏往外看去,就见人流熙熙,街市繁忙,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真是一派古典市井的真实版画卷,比清明上河图生动得多了。
正胡乱寻思着,突然从街角小巷子里跑出一个拎着包袱的男子,紧跟在他身后,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抱着个襁褓追了出来,“你个天杀的,那是我给孩子看病的银子,你给我拿回来啊……”
叫声凄厉愤恨,刺人耳膜。那孩子被吓得狠了,哭得撕心裂肺的,摧人心肝。
江夏皱了眉头:怎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