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还在假期中,第二日徐襄不用早起上朝,一家人团团坐,难得起聚在一起用早饭。
江夏一早上都没怎么搭理徐襄,越哥儿和齐哥儿都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哥俩互相看看,很有默契地打了招呼,一起出门,连囡囡和小妹也捎带了一起。
徐襄和江夏送着小的们出了门,回过头,徐襄对江夏低声道:“我也出去了。中午若不回来,就打长福送信回来。”
江夏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看着徐襄也不叫车,带了长福长贵,步行出门。
她站在二进的垂花门里静立了片刻,转身往后院里去。
招呼魏嬷嬷和红绫姑姑,与她们两个商议着,将带回来的特产分一分,送到各家去。
正商量着呢,木香走进来低声回报:“姑娘,清眉绿袖求见。”
江夏愕然一瞬,随即想起来清眉绿袖是哪两个了……“让她们进来!”
说完,她走到堂上落座,水香带着小丫头送了茶上来。
江夏捧了茶,用杯盖轻轻地打去水花儿,听到木香禀报,方才缓缓抬起眼来。
进来的两个丫头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五官,却把柔软娉婷的身体曲线更清晰地勾勒出来。待门帘子放下来,门口的强光当被挡在门外,两个丫头姣好美丽的容颜就清晰起来。
只不过,今日这两个丫头都有些惨兮兮的,眼儿红肿不说,脸色也惨白着,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色湖绸褙子的丫头还流着鼻涕,从门口走进来不过几步,已经忍不住拿帕子擦了一回,从红的鼻尖儿上看,这个丫头流鼻涕有一段时间了。
看清两个丫头的样子,江夏微微蹙了眉头。
而不等她话,红绫姑姑就站起身来,厉声道:“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病成这样子怎么还敢往主子跟前凑,这是成心将病气过给主子嘛?”
随着红绫姑姑一声吩咐,两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从门外进来,就要将两个丫头拉出去。
“姑娘饶命!”那个流鼻涕的粉衣丫头突然扑倒就拜,一边泣声讨起饶来。
江夏眼见着她只喊了一声,就被婆子们捉住,往外拖去,于是淡淡道:“拿药丸子去给她们吃了……把她们安置到外院吧,先把病治好了再说。”
红绫姑姑连忙应了,石榴则去取了一瓶药丸子过来,红绫姑姑接了,随着那两个丫头出门,显见是去安置两个丫头了。
江夏口中的外院,就是之前刘水生给小妹养病的院子,两进院子,虽然简单,却还算整齐,有一对老夫妻看守门户、清理打扫。
红绫姑姑知道这俩丫头轻忽不得,亲自坐了车子将两个丫头送过来,一路上两个丫头几次哀求,红绫姑姑只不理会。
等到了小院,看着里里外外还算整齐干净,又从车上搬下一些粮米菜肉来送进厨房,两个丫头才略略安了心。
红绫姑姑亲自看着,四下里收拾妥当,最后才走进两个丫头住的厢房里,看看床上被褥、帐幔虽都是半旧,却都是洗干净的,这才转眼对那两个丫头道:“你们心里大概想着跟了二爷,以后抬姨娘甚至扶正的梦,今儿我在这里给你们说清楚,慢说二爷和姑娘婚期将至,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姑娘没脸。就是成了亲之后,要给二爷安排伺候的人,也不会是你们俩……”
两个丫头很有些恼怒,横眉立目地瞪着红绫姑姑,只畏惧跟在来的几个粗使婆子,不敢胡乱说话。
红绫姑姑却笑得清冷,斜睨着两个丫头道:“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听口音都是扬州出来的吧?而且,远不是一等楼里养出来的,应该是二等,甚至不入流的楼子里出来的吧!”
清眉绿袖脸色苍白,互相看看,然后恹恹地垂下头去。
红绫见她们如此,也不再多说,只交待道:“你们也不用怕,我们姑娘是个心善的,鉴于你们还没得手,我们姑娘大概不会怎么着你们……刚刚还特意拿了她亲手配制的药丸子给你们治病……你们若是稍有点儿心思的,就趁着养病的几日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去处。是出去买人,还是愿意再做你们熟悉的营生去!”
说完,甩手走出来,叮嘱门口的两个粗使婆子道:“上上心,看好了,若有半分差池,别说我不念情面。”
两个粗使婆子连忙答应着,红绫姑姑扔了一块二两的碎银子过去:“吃用上不必苛责了她们,若有什么事,及时跑回去报信。”
两个丫头被带走了,江夏询问前情才得知,昨晚齐哥儿竟然说两个丫头笨手笨脚弄坏了他的一块玉佩,将两个丫头在院子里站了两个时辰,将近四更,方才让两个人回屋子里去。
齐哥儿今年才八岁,不到九岁,就能下得了手……等长大了,会不会变成那种冷血冷酷之人呢?
刘氏毕竟是齐哥儿的母亲。富贵和灵芝则是他的同胞兄姐,他长大了,若是想起这些人和事,会不会与她反目?
想起这些问题,江夏微微有些出神。好一会儿,她强迫着自己将种种担忧撂开手,招呼石榴、彤翎一声,往新建的正院走去。
她们离京不到也就十天,走之前,正院就已经建起了主体。他们离京之后,将大门重新改建了,又将各院的格局做了修整。
中间院落开了大门,修了门房、倒座等等诸般,原来出入的东西两院大门,略作整理,改成了东西角门。东院和西院各做了三进独立院落,东路一进做客房,二三进将来分别给越哥儿和齐哥儿居住。西路三进留着两个空院子,一个院子给了囡囡居住。中路同样做了三进的分割,一进修了花厅、外书房,二进是徐襄和江夏成婚后居住,三进暂时空置,计划中给将来的小孩子们居住,隔得近,照应起来便宜。
眼见着过了八月半,离着婚期不过半个月了,正院内外的建筑已经完工,内墙外墙的粉刷也完工了,连顶棚和内墙的裱糊都做完了,如今门窗大开着,以利于空气流通和潮气扩散。
只等着房子再晾透一些,就能让工匠们进来装家具,然后挂帘幔,做一些细致的布置了。
抬脚迈进屋门,看着将来自己居住的房间,江夏有些微的恐惧和忧心,竟没有多少期待和欣喜……她的脑子里不由升起一个疑问,难道她答应与徐襄成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