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含笑起身,拱手道:“梁将军,久违了!”
“江大人,久违了!”粱嵘冷硬的面孔,在开口的同时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这一抹笑容不浓,却恰到好处地柔和了他的冷硬,让人亲切,却不轻浮。
“呵呵,江大人远道而来,我没有尽到地主之谊不说,还让江大人用奶茶招待,实在是惭愧至极啊!”曾经寡言少语,或者说不喜应酬的粱嵘,如今再见,却展现出改观太多的应酬能力,说笑寒暄着,已经让彼此之间略显生冷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既然江大人煮了茶,那我就只好拿一些羊羔酒,聊表寸心了!”
粱嵘说着,他身后走过来一个军卒,捧了一只黑瓷坛子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江夏示意,程琪立刻起身而去,片刻就听得门外那军卒推辞的声音。
江夏失笑:“你我喝酒,自有彤翎照应着,让他们吃个饭去吧!”
“你还是那般温厚!”粱嵘笑着,扬声朝外吩咐道,“我就在此喝酒,你们自管下去吃饭!”
“是!”门口军卒应着,然后就是脚步声下楼去了。
说着话,彤翎已经煮好了奶茶,给江夏和粱嵘各斟了一碗,正要起身去要只壶来煮酒,却听粱嵘笑道:“你只管用煮奶茶的壶来煮酒,味道最好!”
彤翎转眼看向江夏,江夏笑道:“不用看我,听梁将军的!”
彤翎应着,接了黑瓷酒坛过去,打开封头,将酒液倾入壶中,那酒液竟是呈乳白色的,如浓汤一般,又如最无瑕的羊脂玉,毫无瑕疵。
酒液入壶,小火慢慢温着,一股异样的酒香渐渐飘散开来,让江夏惊喜地亮了眼。
“果真是好酒!”
说着话,恰好奶茶喝完,江夏自顾自过去倒了一点点羊羔酒在碗中,抿一口细细品尝,竟是满口浓香滑腻诱人,有些百利酒的样子,却远比百利酒来得醇厚,来得回味悠长,特别的是,没有百利酒的酒精刺激感……这羊羔酒入口,并不辛辣,也不刺喉,就那么瞬间征服了你的口舌,进一步诱惑了你的心神,让你甘愿为它酣醉不醒!
江夏的两条眉毛几乎飞起来,眼睛亮亮地回头看着粱嵘道:“好酒!这酒太赞了!”
粱嵘微微愕然着,随即失笑着摇头。
说实话,他之前觉得与江夏娘并不熟,两个人充其量就是见过几次,更何况,她与小鱼儿的关系,让他不是怎么想与她往来,看见她,难免得会想起远嫁漠北的小鱼儿,还有那个让他心碎的传言——小鱼儿是心甘情愿嫁给扎昆的!
可,江氏到了归化城,又主动邀他相聚,于情于理,他都推脱不得,不得已,才过来赴约。
却在江夏品酒、和一连声的赞叹之后,粱嵘突然就明白了,小鱼儿为何能够在短短时间里,与这个女子成为莫逆之交,情逾姐妹了!
若不是他知晓她的底细,怕是也不会把眼前的人认出是一个女子,她之大方、之坦率、之洒脱……竟让他生出一种亲切之感,而在他心底,他自己还没察觉的地方,他已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愉悦起来。
“此酒在两朝之前,就已经是贡酒,只不过,先帝不喜,暂时得以在民间流传!如今也不过是贵一些罢了,想喝有的是!”
“太好了!有了它,我都想在归化城多停几日了!”
“哦,你刚到,就要回去?”粱嵘意外道。
“不回去!”江夏一边回应着,一边让开位置,让伙计将烤的金黄的羊腿羊山子送上来。
待伙计退下去,粱嵘继续询问,才知道江夏要去塞外……
“我先要去孜都,然后再去海西……”江夏说着,突然顿住,话题一转道,“我前几日在大同,遇见了羌胡的巴林!”
“哦?”粱嵘肃正了神色,“你可能确定?”
江夏点头道:“我的人与他手下的一个叫博尔图的人产生了一些小冲突,之后,我让人跟着去调查两人身份,然后确定,一个是博尔图,另一个就是巴林!”
略略一顿,江夏蹙着眉头道:“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博尔图年纪不大,二十几岁,怎地生成那般模样?我隐约觉得,那个人的脸好像不太对,要么是易了容,要么是生了病中了毒,整个脸肿的不像样子!”
粱嵘道:“我倒是见过巴林一次,生得高大端正,虽谈不上俊美,却也不像你说的一样。唔,因扎昆母亲是汉人,故而,与巴林并不想像!”
江夏了然:“原来我猜的不错!”
随即,江夏举起酒杯笑着道:“管他是不是猪头,只要不生出事来,咱们且饮美酒三百杯!”
粱嵘也展颜笑道:“我曾听闻,江公子曾作诗‘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能做出此诗之人,一腔豪情令人钦佩敬慕!来,今日,我就将皮裘压在这里,换做美酒与尔共销万古愁!”
两人接连共饮几倍,这羊羔酒初尝却是醇厚浓香,不辣舌不刺喉,却后劲儿最足,几杯酒下肚,两个人就都有了些酒意。熏熏然之间两颊染红,江夏指着粱嵘笑道:“这两颊染晕的样子,总算有了当日梁家二公子的模样了!”
粱嵘却是越喝酒越冷清,之前还豪情万丈,这会儿却只是微微含笑摇头,并不说话了。
彤翎用小刀子将烤羊肉片成薄片,送在两个人的盘子里,含笑劝道:“二位也吃点儿菜,别只空着肚子喝酒,小心伤了脾胃!”
尽管有些微醺,江夏却还远谈不上醉。听了彤翎的劝,她就笑着招呼粱嵘:“梁二公子,请!”
“江公子,请!”
两个人说笑喝酒,从申时末刻一直盘桓到戌时中,临近二更时分,这才带着醉意散了。
一夜好眠,江夏第二天一早就吩咐四喜客栈掌柜,让他想法子收购羊羔酒,她要带一些出塞。
那掌柜的却道:“没想到公子喜欢那酒,倒是便宜了,咱们酒窖中就有几坛子,都没人……”
这话说出口,那掌柜才惊觉说错了话,连忙止住话头,抬眼偷偷觑着江夏的脸色,期期艾艾地想要将解释。
江夏却并不在意,只笑着挥手让他下去准备。心里却不无感慨,看来,粱嵘对小鱼儿的远嫁,还是做不到完全放下呀!只希望,有了宝儿,他能够尽快放下从前种种才好!
正思量间,赵庆匆匆走进来回报:“主子,你再猜不到那巴林去了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