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哥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瞪着二月怒喝道:“那厮粗蛮无礼,满嘴鬼话,亏得你也信?”
二月平板着脸,淡淡道:“出门在外,小心无错!”
“你这人怎么这样,亏得你还身怀功夫……”越哥儿气恼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地指责起二月来。
“小越!”江夏开口将他喝住。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去敲门试试。”江夏瞪了越哥儿一眼,然后将马缰绳交到二月手中。
那两人一个年纪小,而且还在闹小脾气;另一个五官刻板,语气生硬,就这么毛毛撞撞上门,怕是没人敢留宿。相对来说,江夏觉得自己这副皮囊最合适上门问路,至少,生的不差,又能保持着微笑和礼貌,被接受的可能性会高一些。
看着姐姐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还得去借宿,越哥儿觉得满心愧疚和难受。
都是他不好。若是他能耐着性子些,圆滑一些,之前在客栈就住下了,哪里还用大半夜为寻找住处,让姐姐受累操心?
想着想着,越哥儿眼睛一热,滚下两行泪来。他连忙抬手将泪水抹去,拧头朝向旁边,不让二月察觉到他的异样。
那边江夏已经敲响了一家人的屋门,脚步声拖拖沓沓走过来,木门打开,一个苍老的面孔举着油灯,出现在江夏的视野里。
江夏先是鞠了一躬,笑着问候一声:“老人家,打扰了!”
那老汉其实听不太懂江夏说了什么,只是木木地点点头,没有作声。
江夏笑着道:“我们初到小镇,没有赶上宿头,想要在老人家家里借宿一宿,请您行个方便!”
说着,又拱手对老者做了个揖。
那老人木木地看着江夏说完又行了礼,却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江夏心中失望,拱拱手道:“打扰老人家了,抱歉!”
说完,又退后一步,鞠了一躬,正要转身,却猛地听到,一道暗哑的带着些阴沉沉的声音:“进来!”
江夏脚步一顿,差点儿踉跄了,急忙稳住神抬头看过去,就见那老人已经端着油灯转身回去……但是,重要的是,房门却没有关上!
江夏暴起一脸的狂喜来,笑着大声道:“多谢,多谢老人家!”
说着,转身朝着二月和越哥儿大力地挥手招呼,满脸笑容,灿烂若三月里最耀目的一片阳光!
老人家的屋子里低矮昏暗,只有一灯如豆,放在角落的案子上。
当江夏一脚踏进屋里来,却出乎她意料的没有阴冷感,屋子当中间儿一个火塘边,老人正往里加着木柴,有些烟雾缭绕的,火苗燃起来,出一声声清脆的噼啪声,散出烘烘然的暖意来。
而越哥儿的目光,却在第一时间落在火上吊着的一个黑黢黢的瓦罐里,那里边不知煮了什么,汤汁已经沸腾了,咕嘟嘟地响着,溢散着浓郁的香气,让饥肠辘辘的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江夏又一次拱手道了谢,就在火塘旁边坐了。
江夏将自己带着的牛肉干捧上来:“老人家,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请您收下!”
老人显然很不爱说话,默不作声地将肉干接了过去,脚步笃笃地走进一片黑暗的里屋去,片刻,手里捧着三只黑色的陶碗转回来。
二月上前,接过老人手中的碗,盛了三碗分到个人手中。
捧在手中,江夏才看清手中碰的是汤汤水水里有米有黑乎乎的腌肉,应该是腌肉饭,散着一股特异的厚重的香味儿。
二月又从包袱里取出自带的杠子头,递到江夏和越哥儿手里。江夏看着那老人的目光,伸手将刚刚拿到手的杠子头递过去:“这是我们带的干粮,您尝一尝?”
那老人竟没拒绝,一伸手接了过去,端详了片刻,就送到嘴边去咬。
江夏正想提醒他,杠子头太硬,小心牙齿,那老人却很轻松地咬了一块杠子头下来,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手中的火烧,片刻抬眼看向江夏,点点头道:“好吃!”
江夏露出一脸的笑来,“你喜欢就好。我这里还有一些,多给您留一些好了!”
三个人三匹马,别的行李没带多少,吃的喝的却带的很足。多了没有,给老人十个八个杠子头还是有的。
二月闻言,立刻转身将一个包袱拿过来,双手捧着递给老人,老人接了,明显比之前的肉干更高兴些,连走路的脚步声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江夏三人就着热汤吃了杠子头,火上的陶罐已经换成了一个陶壶,浓浓的茶香从陶壶中散出来,沁人心脾。
一人一杯野茶,闻着极香,喝在嘴巴里,却苦涩的很。越哥儿喝了一大口,差点儿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勉强咽下去,却不敢再喝了。
江夏是喝过少数民族饮的茶叶的,知道轻重,小小地抿了一口,细细回味,浓重的苦涩之后,会渐渐回过来一缕甘甜,让人惊喜!
或许,这就像暗夜独行的人,看到一个火星儿,都能让他欣喜若狂!
喝着茶的功夫,江夏猛地听到外头的马儿一阵嘶鸣,二月霍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那老人却突然开口,冷喝道:“站住!”
二月脚步一顿,回头看过来,那老人却垂着头喝茶,再不肯出声。
江夏开口道:“听老人家的话吧!”
越哥儿也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话,不由道:“可是马儿……”
江夏摇摇头:“马儿没事……你们听,它们已经不叫了!”
越哥儿和二月闻言,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果然,刚刚嘶鸣的马匹已经没再出声息。屋外,万籁俱寂,连只虫儿的低鸣都没有,整个小镇子沉寂寂一片,似乎没了半点儿生气。
与此同时,江夏的目光却落在了火塘上,刚刚还噼啵作响的火塘,这会儿也没了声息,那火苗儿明明燃烧着,江夏却感觉不到了之前的温暖,一股潮水般的冷意,正由远及近,蔓延上来,将每一座房屋,每一个人,逐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