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好闺蜜好久没聚到一起了,又美食当前,也没有人拘着,自然吃得畅快,聊得也开心。
吃到半饱时,彤翎匆匆进来,附在江夏耳边说了几句话,江夏默了片刻,搁下筷子,道:“你们吃着,我去厨下看看!”
小鱼儿刚刚将一个小巧鲜嫩的蘑菇放进嘴里,听江夏这么说,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道:“你去,你去……哈哈,你不在,我们仨趁机多吃点儿呢!”
“好歹给我留一点儿!”江夏作势对那三人曲膝福了福,这才嘻嘻哈哈起身去了。
走到外屋,江夏一边披着大毛斗篷,一边看了彤翎一眼。
彤翎就道:“也不知怎的,二爷就跟赵四爷对上了。先是二爷和赵四爷比对子,赵四爷输了,喝了一牛角杯。接着赵四爷就说投壶,两人投到最后,最后赵四爷一箭将那壶打破了,但众人都看着了,赵四爷那支箭是投进去了……所以二爷认输,饮了一牛角杯。而赵四爷还揪着二爷不放,说是玩猜枚……刚刚奴婢看着,二爷脸色不太对,就连忙过来叫姑娘您去救火了。”
江夏一边裹紧了斗篷,一边往外走,眉头紧紧皱着:徐襄的身体是万不敢沾酒精的,但凡与他相熟的,没有不知道这个。徐二或许得罪了赵四,可顾二顾三难道就没个人阻拦的?还有宋抱朴?任川南和越哥儿齐哥儿三个被江夏忽略了,主要是那三个人力量毕竟小一些,指望不上。
“……没人劝阻吗?”想了想,江夏还是问了出来。
彤翎低声道:“宋世子和顾二爷顾三爷都劝了,二爷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听。”
“还真是个犟驴!”江夏几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
若不是他身体实在受不住,自己又不想担什么干系,她才不管这个闲事儿呢!真是的,自己作死,别带累人啊!
彤翎侧了侧脸,刚刚姑娘嘀咕的那一声太低,她隐约只听到了一个绿?什么绿?
嘀咕了一声之后,姑娘的脚步一下子快起来,彤翎几乎是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
一路匆匆冲到前院,冲进侧厅里,一进门,江夏就看见徐襄正咬牙端了一只牛角杯往嘴边送!
“徐襄!”厉声低喝一声!众人齐惊!
这个时代,若非长辈和上级,极少有人连名带姓称呼人的。更何况,江夏还是以民家女子的身份,连名带姓地直呼徐襄这个御前给事中、新科状元的名讳的,更是出人意料,令人震惊!
徐襄自己也是一愣,手中即将送到嘴边的酒杯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转眼看向门口,那里,一名身形高挑,容貌殊丽的女子,裹着一条靛青狐皮斗篷,携一身寒气,柳眉紧蹙,杏眼微眯,脸色冷清如水,正清冷冷地睇着他!
已经带了些酒意,肺部也觉得有些憋气的徐襄,脑子晕晕的,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鬼门关上转回来的刹那,看到的那个模糊的身影!他没有生气江夏直呼姓名的失礼,也忘记了前些日子的恼怒,只是下意识地喃喃道——
“夏,夏娘……”
眼看,自己一声喊,成功阻止了徐襄那一杯酒,江夏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眉头微展,嘴角也恢复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走过去,伸手接了徐襄手中的牛角杯,笑着道:“亏得我想起来看看,你们的菜够不够……呵呵,徐大人这是忘了自己的病了么,怎么就偷着喝起酒来?”
一边说着,一边笑靥如花,目光流转地看向席中诸人,甚至最后落在越哥儿和齐哥儿身上时,还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完全看不出刚刚那副挟一身怒气,带一身冰霜的冷厉模样,真真是,前一刻还是数九寒天,下一刻已是春回大地,繁花似锦!
这忽上忽下的极致变化,哪怕经多见广的宋抱朴也多少有些难以适应,片刻,方才看着江夏勾着唇角微微一笑。这样火炭儿一般的性子,却有那般知花解语的玲珑心思,若是肯对他这般,该是何等……美妙!
赵赫则是黑了脸,看着重新恢复了清冷平静的徐襄,无声地冷冷一笑。就你这种脓包,怎知的夏娘这般心意相待!哼!
目光转过一圈,江夏笑道:“今儿,诸位齐聚寒舍,是在下的莫大荣幸,有什么失礼处,在下以这杯酒致歉,说一声对不住,大伙儿多包涵。”
说着话,手中那一牛角杯的酒已经被她一仰而尽。喝完,江夏微笑着将酒杯倒置,酒液涓滴不剩!
放下酒杯,江夏的目光又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赵赫和顾青茗两人身上:“今日所吃的青菜和蘑菇,都是我亲手培植出来的。再过几日,这些东西就可以量产,蘑菇每天能够出产几百斤没问题,青菜每种每天也能出产百斤。”
赵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拊掌大笑道:“哈哈,这下子,咱们京城的四喜酒楼想不红火都不行了!”
看赵赫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江夏笑笑道:“那二位商量商量,给我个合适的价格,别忘了,现在是冬天!”
说完,转过头来,不再看赵赫和顾青茗,转而伸手搭在徐襄手腕的脉搏上,沉吟片刻,即抬起手指。然后,对着宋抱朴和任川南道:“宋大哥、任先生,粗茶淡饭,二位别嫌怠慢!”
宋抱朴含笑颌。任川南则连忙拱手回礼:“江先生客气了!”
然后拍拍越哥儿和齐哥儿的后脑勺,“你们两个吃饱了,就赶紧回房睡午觉哈。”
说着,对着众人团团一揖,退了出来。
片刻,又有小丫头端了细嫩嫩水灵灵的萝卜苗儿豌豆苗儿上来,众人皆喜,询问是何物。赵赫更是伸手揪了一搓萝卜苗儿塞进嘴里:“哎,怎么一股子萝卜味儿?”
丫头微微笑道:“四爷说对啦,这就是萝卜苗儿。我们姑娘说了,这萝卜苗儿消食解腻,理气化痰,这会儿吃最好不过了。另一份儿是豌豆苗儿同样具有消食解腻之效。”
赵赫嘿嘿笑着搓搓手,回头看向顾青茗道:“看来,咱们又要多商量两种菜的价钱了!”
待到酒足饭饱,已是下午未末申初时分。
众人带了江夏那上的新鲜青菜蘑菇,各自登车上马而去。
只有徐襄,却因为不胜酒力,未等众人散了,就支撑不住,被小厮扶着去了客房。
宋抱朴护着小鱼儿的车子骑马而行。赵赫则护着赵宝儿,只有景妱娘没有人护送,就由着顾青茗顾青兰兄弟俩跑一趟,护送回景家去。
宋抱朴认镫上马,端坐在马背之上时,几不可察地向客房的方向扫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不明,却终究转回眼,未一言。
有些人,注定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哪怕你早遇上了,还有过名分,又怎样?
赵赫倒是一脸喜色,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在临行撂下一句话:“江贤弟且等一晚,明儿一早,我就过来跟你商议菜蔬之事。”
顾青茗却是异常的沉默,众人以为他琢磨菜蔬的价格和生意事,也没人在意,只有顾家老三每每看向自家二哥的目光里,都隐隐透出一抹担忧:自家二哥心想之事,似乎注定无法达成了。
送走众人,江夏跟任川南拱手辞过,一个进了客房,一个回了后院。
屋子里吃火锅的味道,丫头们打开门窗透着气,又在火盆里加了一点点香沫子去味儿,这半天工夫,也散的差不多了。
江夏回屋之后,也就把门窗关上,要了热水梳洗一下,换了一身居家的薄棉袄薄棉裤,再次进了东暖阁。经过一天的祸祸,昨天还郁郁葱葱的‘菜园’,已经跟剃了头一般,秃了好几片。蘑菇也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小白扣儿了。江夏多少有些心疼,拿了喷壶过来喷了喷水,就退了出去。
她没有出门,只是去了自己制药的房间,点起灯,开始配药、制药。
天色黑透了,徐襄才醒转过来,刚刚一动,就听得魏嬷嬷欢喜的声音:“二爷,你醒了?哎吆,姑娘说的就是准,说您酉时醒,您还真就是酉时醒了。”
说着,魏嬷嬷端了一只盅子上来,又递了一个药丸子在徐襄手中:“二爷,姑娘特特地赶着给您配的药丸子,嘱咐说您醒了,先吃上一丸!”
徐襄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捏着的药丸子似乎还有江夏的体温,但屋子里烛火幽幽,却只有魏嬷嬷和小厮伺候着,再无旁人!
第二日休沐,徐襄不用早起,却也天未亮就起了。
按照江夏的叮嘱,天冷了就不让他外出遛弯儿了,只在屋子里走动一刻钟。
活动完毕,洗漱了,就有丫头过来传话:“二爷,姑娘让您去偏厅里用早饭!”
徐襄眼睛微亮,立刻应道:“这就去!”
稍稍整了整衣襟,披了魏嬷嬷送上来的大毛斗篷,徐襄大步出门,往偏厅里去,刚进门,却听到那屋里江夏的声音传来,愉悦欢快:“任先生也去,多出去活动活动,对你的身子骨反而有好处。再说,越哥儿和齐哥儿俩小子,赵四哥一个人可顾不过来!”